而她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之下, 忽然好像丧失了一切自己所拥有的优秀技能,大脑打结, 口齿结巴, 理性仿佛随着智慧一道离家出走了;只有所谓的一点直觉还留在了她的身体里,并且变得极为敏锐。
“那个……西弗勒斯,你……你想好了吗……你没搞错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完全没有了之前直面伏地魔、坦然面对生命的终结一刻时的那种飒爽英姿,而是像只慢吞吞地从自己的壳里向外界探出一点点触角的蜗牛那般笨拙、僵硬、犹豫不决。
斯内普:“……”
他好像对于她的意识受到了刚刚那只凤凰守护神的重击而表现出来的愚蠢反应非常难以忍受似的,甚至抿紧了嘴唇,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神情,就像是他七年前在霍格沃茨大礼堂里看到哈利波特摘下分院帽, 而分院帽大声喊出“格兰芬多!”的时候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颊侧的那条青筋又绷了一绷,然后他终于开口了。
“你的魔咒学都学到哪里去了?!守护神咒难道是可以作假的吗?!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格兰芬多就应该被扣上五十……不, 一百分!!”
很好, 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位魔药学教授的风格。一开口先是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和狂风骤雨般的气势喷得她灰头土脸, 最后以狠狠地给格兰芬多扣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而告终——
这原本应该是哈利、罗恩与赫敏他们格兰芬多闯祸三人组以及其他那些在魔药课教授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的小巨怪们才能享受的特权;然而当这种特权终于有一天作用到了她的头上的时候,柳泉在一瞬的呆愣之后,却不知为何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斯内普:“……”
霍格沃茨的前任魔药课教授头顶的乌烟瘴气好像马上就要实质化了。
“……我真是高估了你的头脑。或许你们格兰芬多都是这样,拥有着一脉相承的冲动、鲁莽、大胆、不识趣、令人厌烦的特质和长满了芨芨草的大脑——我就应该给格兰芬多扣上五百分……”
然而,这一次, 霍格沃茨令人胆寒的魔药课教授的训斥并没能进行下去, 从中途就乍然断掉了。
因为——
面前的那位霍格沃茨的前任麻瓜研究课教授略显无礼地打断了他。
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哈利·波特曾经在霍格沃茨决战中前往禁林之前, 问过她的问题。
“请问……柏丽尔·波特女士的守护神,仍然是牝鹿吗?”
斯内普:“……”
他有一瞬间好像气得已经呆住了。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生气,以至于他苍白的脸孔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因气愤而涨红的血色。他的嘴唇发着抖,似乎想说些什么更严厉的话来斥责这个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般不识相而可恶的格兰芬多——但是最后,他却只怒气冲冲地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听上去明显是斗气的话来。
“或许吧。但是我该死的一点也不——”
他的愤怒之言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她眨了眨眼睛,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一句“哇哦”。
哇哦。
柳泉想。
瞧瞧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说,I don’t give a damn.
这句话虽然粗鲁了一点儿,但是用在这里,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他在说,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真正的莉莉的守护神到底是什么——他的守护神也不是因为莉莉才会变成凤凰的;对吗?对吗??
她觉得自己那从刚才开始就被一连串令人震惊的事态变化而击穿了的、空空荡荡的大脑里,蓦地嗡然一声——有股欣喜的小火苗翻卷上来,瞬间就变成一片燎原大火,烧毁了她脑中名为“谨慎”和“理智”的东西。
所以,她迈开脚步,跟随着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活像她初到这个世界时莉莉所遭遇的那记冲击力极强、足以把人撞进校医院的鬼飞球一样——
咚的一声,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斯内普似乎对她采取的行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她猛冲上来的力道撞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后背撞上了一个沉实的桃花心木柜子,才算勉强停了下来。
“喂!!”斯内普咆哮起来。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还没有吼完,就感觉到腰间被她的双臂缠上;下一秒钟她就用力勒紧他的腰,让他立刻就好像喘不上气来,脸色也涨红了。
他现在感到自己好像无路可退。后背紧贴着的是装着各种魔药材料和用具的柜子,他甚至一仰头,后脑就会撞到那个装满珍贵材料的柜子上。可是他身前——不,确切地说,就在他怀里——是那个狡猾的、令他一直以来都烦躁而困惑,就在前两天居然还声称自己其实是个麻瓜,但战斗起来却比最出色的巫师还要优秀的女人。
她不但故技重施地把他逼迫到了后背紧贴柜子、前路也被她堵死,令他动弹不得的地步,而且还用尽蛮力勒住他的腰,让他呼吸不畅——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刚刚还丧失理智地冲口而出,说了一些他一定是中了迷情咒(哦,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可怕的魔咒的话)才会说出来的言辞,背弃了他一直以来都忠诚地想要挽救的好友,放弃原则、毫无尊严地祈求她留下来——
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疯了。
他这么想着,双臂微张,悬空在她肩膀的正上方,左右为难着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攫住她的肩头,究竟是推开她还是回拥她——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咚咚咚地,跳得非常大声,还有着嗡嗡的杂音,就像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叮叮咣咣地从石板路面狂奔轧过发出的震响。他的视野也花得简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甚至看不清她现在的动作;再去看四周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失焦的扭曲影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那些影子周边都像是镶着光芒形成的亮边,刺目到他只能眯起双眼。
他心悸、冒汗、喘不上来气、眼前一阵亮一阵黑。他觉得照这样推论的话,说不定自己中的不是什么迷情咒,而是钻心咒——他从前也曾经中过好多次伏地魔的钻心咒,那个邪恶的黑魔王惯于用此让其他人痛苦,即使对方是他的手下——但是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在痛苦的同时还能够感到一种深刻的悸动,仿佛心脏上忽然长出了小小的双翼,奋力地扑腾着,像是要带着他的整个人一道向着晴空的云上飞过去。
他忽然间又有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是已经置身于晴空的云层上了那样,被阳光照耀着,浑身暖洋洋的,却没有一点力气,就像自己也融化在今天灿烂的阳光里那样——
然而下一刻,她的声音就把他拉回了地面。他听见她说:“西弗勒斯,抬头。”
她的声音里仿佛憋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让他有点困惑,也不知为何渐渐有点儿恼羞成怒;他猛然睁大了双眼,想狠狠地瞪她几眼,再释出他那著名的、专属于魔药课教授的威压——
可是她就仿佛头顶上也长着眼睛,能够看穿他此刻的一切动作以及背后所隐藏着的深层次的心理活动一样。他刚刚睁大眼睛,她就抬起右手,指了指他们的上方,又说了一遍:“西弗勒斯,抬头啊。看看上边——”
斯内普憋着一股气,恼火地猛然仰起头来!
却赫然看到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原本悬吊着的那盏老式的五枝烛台型吊灯,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
一个巨大的槲寄生花环。
斯内普:“……”
他几乎是立刻就条件反射一般地想到了……一些和这种“悬挂在头顶的槲寄生花环”有关的——糟糕的习俗,以及和麻瓜的那种可怕习俗相关的……回忆里的场景。
他下一个瞬间就马上低下头去狠狠瞪着她的头顶——因为她把脸埋进了他怀里的缘故,他现在也只能看到她那一头红发顶端的那个小小的发旋。
他毫不怀疑正是她刚刚在他因为被她拦腰抱住而头脑混乱了好一阵子的时刻,偷偷地用变形咒把他们头顶的吊灯变成了这种……可怕的槲寄生花环!哦,梅林在上,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是这么狡猾而大胆——她的意图简直再明显也不过了!难道她把吊灯变成槲寄生花环,就只是为了庆祝马上就要到来的圣诞节的吗?!
斯内普抿紧嘴唇,试图用恶狠狠的眼神把她的脑壳盯穿。可是他身上翻滚着的怒意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她,他甚至能够感到她的身躯因为竭力闷下得意的笑而微微震颤——这让他更加暴怒了。
“你是想戏弄我吗……”他怒气滔天地开口了。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猛地仰起脸来。
果然,她刚刚在笑。
那双因为染上了笑意和愉快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绿眼睛现在正在极近的距离上直视着他。这让斯内普一瞬间就卡了壳。
他噤了声,内心却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阵小小的恐慌来;仿佛是直觉突然发挥了作用,叫嚣着要让他当心,因为她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的——就像以前一样!
果然,下一刻,她轻启双唇,说出了——
和当年一样可怕的台词。
“来吧,西弗。”
她说。
“我们来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