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像霍格沃茨的那些小巨怪一样害怕他这种表情,但是刚刚从这具身躯中苏醒过来之后就连续迎接了一连串的震惊和争吵, 她现在头痛如绞, 实在不想再跟他吵下去。
可是就连以前暂时停战的方法现在也不管用了。她觉得假如自己现在直言“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的话, 只会助长他的怒焰,并不会得到他的合作;她不由得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中也带上了一点无可奈何的烦躁感。
“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出现在这里……我和你一样想要看到真正的莉莉来接手她的躯壳。可是,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与其跟我生气, 不如一起来思考一下如何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境。你为什么不把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向邓布利多教授报告一下, 寻求一下他的建议呢?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个方法来确保下一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斯内普突然扬起来的声音打断了。
“不用。”他冷冰冰地说道。
“……我大概知道问题在哪里。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解决——”
柳泉有点惊讶。
“你知道?”她说,“你知道的话, 那么我们就可以赶紧来讨论一下, 然后开始准备下一次——”
斯内普再度打断她,这一次他的口吻里多了一丝烦躁的意味。
“用不着。”他硬梆梆地拒绝了她。
“我无意于和你讨论这个魔法的问题。”
柳泉觉得有点困惑,但是她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个阴沉沉的黑袍怪对于自己的魔法能力非常具有自信、但是在使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魔法的时候却不幸失手,又把她这个冒牌货带了回来而感到懊恼自责且脸上无光;所以她很善解人意地退了一步, 说道:“好吧……那么我们就不讨论这个了。另外有个问题,我必须问问你——你介意让别人知道‘莉莉·伊万斯已经醒来’这件事吗?”
斯内普的目光一瞬间就变得极为锋利。他面色苍白地瞪着她,好像只凭眼神就能够把她戳上十七八个窟窿似的。
不过柳泉已经习惯了他的眼刀,也并不打算继续惯纵他这种用眼刀猛刺她的坏习惯;于是她顶着他凌厉的眼神, 无辜地摊了摊手, 说道:
“你知道, 西弗勒斯,你是不能把我囚禁在这间病房里的。我也无意于躲起来避不见人,我并不认为自己就应该得到比阿兹卡班的逃犯还不如的待遇……不过,假如你不希望我顶着‘莉莉·伊万斯’的名字因为这段时间内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而让事态复杂化的话,那么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但是,那就需要你帮我带点儿复方汤剂过来了——”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一点儿,呼吸则更加沉重了,呼哧呼哧地活像是个快要坏掉的破风箱。
正当柳泉开始觉得也许今天跟他沟通不是个好主意,也不是个好时机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你打算去哪儿?!”
柳泉愣了一下,刚想下意识地说几句“我能去哪儿啊我都死了半年多了怕不是现在都成了黑户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想必您作为校长能网开一面让我在霍格沃茨里借住一下”之类的话回怼过去,就忽然意识到斯内普问的大概是她使用了复方汤剂之后打算出门的去向。
可是她在这个世界里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女性——好吧,成年女巫——了,再像个十几岁的未成年少女一样出个门还有门禁时限、而且必须向监护人报备去向——这不是很荒谬的事吗?
或许是这种联想让她感到滑稽而有趣,她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在我暂时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儿呢?”
本来她只是打算用模棱两可的措辞先蒙混过关,但是斯内普好像总是可以注意到一些她说的时候压根没有多想的细枝末节。
“……‘暂时被困在这里’?”他重复了一遍她的措辞,柔滑的声线里有着鲜明的不悦,就仿佛她敢说这样的话冒犯到了他一样。
“那么,当你不再‘被困在这里’的时候,你打算去哪里?”他继续追问道。
柳泉:“……”
这种总是火/药味十足的谈话莫名地让她的胸中涌起了一股厌倦感。
……难道她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不能换来一点这个人的友善吗?!这个世界的难度值到底是什么?地狱级的吗?!
她想也不想地随口答道:“回家。”
比起来,父母也只是对她比较客套冷淡而已,也并没有像面前的这位前任魔药课教授那样永远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每天看到她都仿佛气得要整个人炸开一样。
……瞧,他现在就气得好像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和颜悦色地在说话、说话的内容也并没有什么挑衅他的地方,可是一切的努力在他的刻薄、挑剔与坏脾气面前全部都是无济于事。
说不定在他看来,她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吧。
这个念头忽而浮上她的脑海,柳泉突然感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的态度稍微好一点儿呢?
“……西弗勒斯,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这只是她万般无奈之下发自肺腑的一种疑问,甚至称不上是试探——然而,西弗勒斯·斯内普身上却陡然散发出一种又是惊疑、又是抗拒的气场,他的脸色看上去都有点儿奇怪了,既苍白、又惊恐,仿佛像是躲藏在什么阴暗角落里不想被人发现的幼年吸血鬼,突然被人抓住手拖到了阳光底下,被明亮得近乎刺眼的阳光照射着,浑身上下的皮肤和血肉都发出了吱吱的烧灼声,让他的灵魂都发出刺痛的嘶吼一样。
柳泉:?!
他的这种沉默的反应反而令她真正地惊讶起来。他刚刚对她的冷言冷语也被她霎时间抛到了脑后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个平常的问题,他却有这么巨大的反应;但是大脑中残存的理智渐渐回笼,她也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仍然系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于是她暂时抛开了自己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关心地仰望着他的脸。
然而,在她刚想开口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他居然猛地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虽然他仍然走得黑袍滚滚、富有气势,可是——
不知为何,柳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落荒而逃”这个不合时宜的字眼。
她错愕地望着大敞的房门——门外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身上的力气突然一瞬间都消失了,她往后一仰,斜斜靠坐在床头,情真意切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再过上一百年,她还是搞不明白西弗勒斯·斯内普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人的思考回路就是她所不能理解的。
她不再试图去想明白斯内普的内心世界,转而在脑内呼唤系统菌。
[这个灵魂魔法为什么会失败?你那边能够监测得出来吗?]
系统菌这一次倒是出现得很快,大概是这个世界里发生的异状也大大出乎了它的意料吧,它听上去有点生气。
【第一次见到这么低级的失误!】它抱怨着。
柳泉倒是真正有点惊讶了。
[低级的失误?!你说西弗勒斯犯了低级的失误吗?!]她有点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除了年轻时误信伏地魔、把那个和救世主男孩有关的预言告诉了对方之外,她就没见过西弗勒斯·斯内普犯过什么特别低级的失误。
啊,或许在黑湖边因为一时气急败坏而骂她“泥巴种”也算是一次。不过谁年少时还没骂过两句特别不得体的难听话呢。就算是她本人,小时候也是跟别人对标过“你个辣鸡放学憋走”之类的狠话(?)的。
可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既然平安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双面间谍的生涯——甚至在原作中,他最后的牺牲都不是因为身份的暴露,而是肇因于伏地魔急于控制老魔杖——那么在胜利到来之后,他居然会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使用魔法的时候犯错吗?!
系统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一听就知道你压根没去研究那个魔法的原理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先给你科普一下好了。总不可能拿起魔杖念一声“莉莉·伊万斯的灵魂给我进到这个女人的躯壳里来”就真的奏效吧……那样的话伏地魔还用得着给自己切那么多片吗?】
柳泉:“……”
您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系统菌继续说道:【那个魔法的原理,跟复方汤剂稍微有点儿像。也就是说,使用魔法的时候,是需要往这具躯体里灌入一种魔药作为辅助的;那种魔药的原材料之一,就是即将进入这具躯体的那个灵魂生前所用过的、具有明确指向性或者代表性的某样物品。比如说——】
柳泉:[……身份证?]
系统菌怒吼起来。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柳泉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给自己稍微打打气,毕竟莫名其妙又变成了莉莉,还被西弗勒斯的怒火再次从头到脚灼烧了一遍,我也很郁闷啊。]她解释道。
可是这并不能抵消系统菌的怒火。
【巫师哪有什么身份证!!这是非同一般的事态——】
柳泉笑嘻嘻地、不甚真诚地道歉。
[果咩果咩~原谅我吧大佬?]
系统菌:【……】
柳泉内心OS:皮这一下真是太有趣了。毕竟这个世界目前能够指望的任务执行者只有她一个人了,正所谓不趁机皮一下的玩家不是好的愉悦犯(大雾!)。
不过既然系统菌这么生气,柳泉也就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可是,为什么不像复方汤剂那样直接使用对方的头发就行了呢?]
系统菌暴躁地答道:【因为就你这个CASE而言,这具躯体既可以容纳它真正的主人——真正的莉莉,也在十几年的融合之后认同了你的灵魂作为合适的主人!这样的话使用头发是没有用的!答案不唯一,即使勉强使用魔法,结果也是不会被触发的!】
柳泉:?!
……这具躯壳,居然还能认同她的灵魂作为主人吗?好吧,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顶着系统菌的怒气之下继续思考的她,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么,西弗勒斯是在制作魔药的时候放错了这样个人物品,所以才把我而不是真正的莉莉召唤了回来、进入了这具躯体吗?!]
系统菌冷哼。
【你总算发现了重点——虽然我们监测不到他具体放入了什么样的原材料才使得最终执行魔法的时候出错,但根据我们的分析,那剂魔药绝对就是魔法出错的原因,不可能还有别的地方会出问题——即使魔力使用不当,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灵魂无法与躯体融合而已,不可能会导致其他的灵魂进入躯壳。】
它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为奇怪——且慎重——的语气说道:
【根据我们的分析和判断,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定是在制作魔药的时候,放入了与你有关的个人物品作为原材料。】
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