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
很难得地, 柳泉看到他一瞬间微微瞠大了双眼。虽然很快他就敛下了眼眉, 但那种一掠而过的惊异神色还是让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占上风的感觉,真好啊。
她施施然地一点一点把卷起的左袖又放了下来,遮住了那行用口红仓促写在手臂上的数字,然后把目光投向三日月宗近。
“我想假如我说‘我打算一个人去看看’, 大概是不行的……”她缓缓说道, 然后语气里带上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所以,要跟我一起去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三日月宗近:“……”
仿佛从刚才她亮出手臂上难以解读的、弯弯曲曲的数字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对她一系列完全超出预期的话语和举动能够做的就是无言以对。
对柳泉来说,这位腹黑老爷爷的无言以对和惊讶的表情真是太难得了;以至于她现在甚至觉得,无论是那种终于在他面前占据上风的快意, 抑或是看到他这种罕见的笨拙反应时想要发笑、又莫名地觉得这个人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的疯狂感受, 好像都那么……可贵啊?
……打住。这种想法真是太危险了。在这种时刻,实在不宜持续下去。
柳泉顶着三日月宗近那种有丝异样(?)的眼神, 含笑为他递了个台阶。
“嘛……也许我在煽动别人跟我一起去冒险之前, 应该把事情解释清楚才对?”
她慢慢移动了一下身躯, 把坐姿改成了盘腿而坐, 还以右肘支在膝盖上、手撑住下巴, 一副随意得不得了的样子。
“我啊, 其实一直都在想,‘审神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听到了这种非同寻常的开场白,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挑眉, 以此表示了自己的诧异。
柳泉继续说道:“我大概能够猜到, 被选中成为审神者, 大概是基于自身灵力的水平……不过我还想知道,不适格的审神者,是如何被解任的。”
她抬起眼来,就那么坦荡荡地直直盯着三日月宗近那双蕴有新月的眼眸,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记忆最深处去。
“当‘寝当番’也无法挽回审神者的正常灵力水准的时候,时之政府会怎么处置这样不适格的审神者?强行让她解职回家,从此当个普通人?还是制造一场让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或者,讳莫如深——的不幸意外?”
三日月宗近:!!!
仿佛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直言不讳,他的眼光一瞬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可是即使如此,他却仍然维持着令人难以解读的沉默。
柳泉好像也并没有期待他能够给她什么令人满意的答案一样,续道:“而且,我还在想,外面的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灵力是如何产生在凡人的身体里的?拥有足以支撑一座本丸的充沛灵力的人在外面的世界里居然多到满地跑吗?假如没有那么多人拥有足以胜任审神者一职的资格的话,是不是时之政府就会转向历史里适格的人物们,比如……像是那位‘屋岛赖义’——今剑和膝丸的真正主人?”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一闪。他微微垂下了视线,秀气的长睫垂落下来半遮住了那双著名的新月眼眸。
柳泉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向他继续抛出尖锐的问题和推论。
“除了源义经之外,这里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历史人物被带来,成为审神者?根据审神者的职责来看,符合资格的历史人物,都应该是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生命的人吧……否则该如何填补历史上因为他们的离去而产生的空缺?所以说,即使镰仓殿——源赖朝——也具有这样的灵力,时之政府应该也不敢贸然把他弄到这里来,让他从将军大人转职为审神者吧?”
她一边抛出愈来愈犀利的推论,一边却又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就活像这种对秘密和真相穷追不舍的同时,她也为自己有勇气去追寻真相这一举动本身感到得意似的。
“我想啊想啊,愈想愈是觉得,我必须得去找出真相。”
她忽然收起了刚刚流畅到不行的各种推理,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恳切地微微向前倾身,像是想要从旁边绕到垂下视线的三日月宗近眼前去,和他对视一样。
“因为我必须知道,在我终于无法提供足够的灵力来支撑这座本丸之后,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她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炮灰掉啊。”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似的说道。
“我也不希望,有什么人再像药研那样,因为对我怀着好意、想要帮助已经山穷水尽的我,而被时之政府惩罚——”
她再往前倾了一点身躯。现在她几乎是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因为只有在这个角度上,她才能从他那双半垂的眼眸之中,窥视到一些他的情绪。
“我也不想让谁……变得和现在的鹤丸一样。”她放轻了声音,语气忽然变得低哑柔和。
“因为我能看出来,他虽然整天放肆地大笑着,说着什么‘没有惊吓的人生就会变得无趣’之类的话,像是十分快活地在找乐子一样……然而他的眼神已经死了。”她说。
“他总是大声地笑着,然而他很悲伤……”
“……因为他真正所期待的惊喜,或许他再也找不到了。”
三日月宗近:!!!
始终温和从容、令人无法窥及内心世界的天下五剑之一,听到她的最后这几句话,仿佛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眼帘来,凝视着她向前倾身,从他的身侧绕过来,几乎要钻到他眼前来的这张脸。
他就那么注视了她许久,然后——
毫无预兆地,他忽然伸出双手,一下攫住她的下巴,顺势捧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往上一抬。
她那危如累卵的平衡果然立即就被打破了。她的身体丧失了重心,狼狈地跟随着他的力度前倾;原本因为刚才那个窥视他神色的动作而微微缩起的脖颈也随之伸展,刚好让他俯下脸来,准确地亲吻住那张又在说着冒险的台词,打算投身于未知的危险之中,只为了追求真相的、糟糕的小嘴。
像他们第一次在箱馆的原野上接吻的时候一样,他在这个吻里倾注了巨大的力气,就像是打算藉由这个吻来让她的头脑混乱、好让他借此占据上风,控制和支配她的意志与身心。
和那个时候一样,她并没有反抗,而是退让了一步、等待他轻易占据了主导位置。
但仿佛,这个吻和那个时候又不太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亲吻以告别,现在则是亲吻以约定,要一起去冒险,是吧?
因为这样的想法,她闭着双眼,从喉间发出了低低的闷笑声。
那种笑声里带着一丝真正的轻快,使得他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嘴唇微微撤开一点,磁性的声线因为刚刚的吻而显得有一丝沙哑。
“……雪叶君,真是狡猾啊。”他说。
“刚刚才开始在想‘或许终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好好地相处了’,你就——”
柳泉扑哧一声,笑了。
三日月宗近仍然捧着她的脸,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仍然近在咫尺。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感觉肌肤的表面因为有些痒痒的而产生了一层微微的战栗。
“……是可以好好相处了啊~”她回答道。
三日月宗近仿佛微微一怔。但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她十分流畅地接了下去。
“……仅限今天的话。”
三日月宗近:“……”
他默了片刻,托着她下巴的那只右手微微往上一抬。
她的脸立即随着他这个动作被抬高了一些,于是他眯着双眼微笑起来,好整以暇地重新盖住了那说出令人不怎么满意的台词的双唇,决定也小小地戳一戳她那可恶的、顽强的心肺。
“假如有一天主殿的方向和我的产生了偏差——”他在她的唇上慢悠悠地说道。
“……那么主殿将会怎样选择呢。”
果然,她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呼吸也一瞬间稍微乱了一些。
啊啊,她也会为这样的可能而感到心烦意乱吗?
或者说——她终于会为这样的可能而感到心烦意乱了吗。
他悠然地这么想着,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作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那一位神明大人,他遇见过无数对他有所祈求的凡人。
……不过,他只是刀剑之中化身而出的付丧神。并不是什么接受人间信仰和供奉的、生活在神社里,有责任护佑一方的真正的神明。
所以,不拿出一点足以打动他的东西的话,他是没有义务要回应凡人的祈求或期待的哟?
他稍微后撤了一点,若有所思地用右手的大拇指随意地在她饱满水润的嘴唇上来回摩挲。这原本应该是一种色气值极高的动作,然而他那一脸深思和从容的正气(?)却将这动作里的刻意感降到了最低。
不过,下一刻,他的手指就忽然一顿。
因为她伸出了手来,将他的那只作乱的手慢慢从自己唇上拉开,然后弯起了眉眼。
“好问题。”她说。
“我正好也想问——假如有一天我的方向和三日月阁下的发生了偏差,那么你将会怎样选择呢?”
三日月宗近笑着叹息了一声。
啊,已经狡猾到不肯上当了吗。和当年那个顽固又一头热血的姑娘相比,到底是什么发生了改变,让他不得不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呢。
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希望的呢。”
下一刻,他听到了令人赞赏的答案。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假如能够选择我的话那就太好了。”
三日月宗近低声呵呵笑了起来。
然后,他伸出未被她握住的左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再缓缓俯下脸去,将自己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这个动作让他们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她的呼吸一窒,随即猛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终于稍微有些满意了,压低声音,含笑说道:“……也不是不能回应一下你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2月27日:
难得今天有机会码字就飞快地码完了~~
然后周三休息一天,看看周四有没有机会继续更新w
真相线!马上就要进入最终真相了!有没有觉得很激动!【你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