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合上那支万宝龙的笔, 把文件扔在旁边的茶几上。
他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光，皱眉问：“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
哈利心里咯噔了下，虽然害怕, 但他还敢再皮。
“李总您这是急了啊？”
“……”
李澈的不耐烦写在脸上：“你身边那群人没几个像样子的，别乱来。”
哈利不是很赞同对方的说法，他摸了摸下巴：“不啊，你得允许每个人都有缺点, 忽略那些小毛病，至少他们大体上都算是积极有为的适婚青年！”
李澈想也不想的否定：“不合适。”
哈利不服气，开始举例子, 笑着说：“Colin不错吧，自己创业，这不是挺有能力的。”
“滚, 拿着家里五千万, 两年亏了三千万，你是不是有毛病？”
李澈冷笑了声, 不屑写在脸上。
“啊，那赵奎就很不错, 学历和长相都拿的出手，这不是和小美女站一起很般配。”
“花钱买的大学，他父母就那样，儿子能有多少出息。”
“……”
你攻击本人算了, 怎么骂人还捎带上父母？
哈利绞尽脑汁想了想，灵光闪现, 拔高声音说：“jason可以！长得帅还洁身自好！工作也认真！这总没得挑吧。”
李澈听到“jason”眼皮跳了下。
阴差阳错, 叶雨青现在还认为自己是jason。
开始他想着以后不会再见面，也就没有解释, 后面他也没澄清，觉得没必要，反正两个人不会有太多关联。
李澈心思转了几路，他不太想让叶雨青认识jason。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近，但不一定适合。
“不行，jason周围的人太复杂了。”
她这样的，最好得配个简单的男人，不要圈子太复杂，她搞不定会被骗的。
哈利：“……”
服了服了，您这是嫁女儿挑女婿呢？
再说了，谁能比您想法更多？能比您复杂？
我提的那几位候选人和你一比，那简直就是清纯少男了！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不过哈利只敢在心里这么想，不敢真说出来。
毕竟他年华正茂，还没有活够，不想找死。
哈利忍不住调侃道：“那既然都不合适，必须您亲自费心照顾了，不如还是你自己辛苦点吧。”
他和李澈是高中同学，只是读书那会儿，两个人关系并不是很好，点头之交。
哈利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外资企业驻中国高管。
他高中读的是一所入学条件苛刻的私立高中，李澈是半路转学进来的。
当年学校董事会出于各方面考虑，开始对口援助贫困学生，让这所贵族学校接地气亲民一些。
李澈就是这个契机进来的。
他从众多候选学生中脱颖而出，转学后第一次考试就是全年级前三。
成绩优秀又长了漂亮的脸，李澈在女生中很受欢迎。
他半点没有转学生的不适应。
后来哈利知道李澈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吧打工，震惊的说不出话。
就这样划水还能全年级前三？
只能说人和人智商的差别，有时候大的仿佛跨越了物种。
他受到了伤害。
哈利在此以前就注意到了李澈有耳洞，不过真看到对方带耳环的样子，还是震惊了。
李澈骨相优越，眉窝深，鼻子笔挺。
白天清癯的白衬衫少年，和晚上带着耳钉，桀骜不驯，气场强大的服务生简直不是一个人。
冷着脸很酷，但他五官精致皮肤白，抬眸间又有种诱惑。
所以他酒卖的特别好，年纪轻轻展现了赚钱天赋。
哈利当时有点转不开眼，狠狠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妈的妖精！
高中毕业，两个人同时去了英国。
哈利念艺术学院，李澈去了牛津，开始他们交集不多。
一直到哈利去了奢侈品牌服装部实习，意外得到提拔，做出的系列大受欢迎，李澈找上他，说一起合作自创品牌赚钱。
哈利被他说得动了心思，却还是觉得执行很难，没想到那些难题在李澈这里全部迎刃而解了。
他很轻松的打通了各种关节，给出少量股份，拉到了大笔投资。
李澈大学社交还算积极，他拉了一手好二胡。每次有重要交流会，华侨代表或者学校的中国人聚会，都喜欢找他过去拉一手。
《二泉映月》震撼全场。
成绩好、样貌好、还会很冷僻的中国乐器，这让李澈人脉得到了拓展，还认识了许多地位不低的外国人。
哈利叹了口气，李老板长了张脸，配上性格就很绝。
他表面彬彬有礼，性格温和，等触下来就会发现是冰块，拒人千里之外。
很多人就是吃这一款，毕竟劲劲儿的美人很少见。
不是征服，而是渴望被他征服。
那时候想睡他的男男女女，能站满巴黎时装周的红毯。
只要李澈点头，不用改变性格，就这样高贵冷艳下去，也有一大堆人拿着钱排队想被他骂。
也能赚到很多钱。
不过没办法，李澈有病。
有病在这里是客观描述，不是形容词。
他不但厌女，也厌男，讨厌和别人亲密接触。
当初品牌在国外才成立的时候，新品秀后开答谢宴会。
李澈和祝贺的宾客一一笑着握手，非常有礼貌。
哈利却发现他每次握手，最多隔十五分钟就去洗手，还自带便携式杀菌洗手液。
两个人在卫生间视线相接，李澈一脸坦然，仿佛再正常不过。
以前也出现过狂蜂浪蝶，只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种事，在李老板这里行不通。
别说死了，他还能把对方骨灰都给扬了。
哈利以为对方要注孤生，意外出现了一个关系看着很近的女客户。
他可太激动了，必须得推波助澜。
哈利一脸期待，李澈迎着对方视线冷笑出声：“你是不是最近闲得慌？要不然给你安排点工作。”
“……”
你安排的……那是阳间的工作吗？
哈利摇头：“不不不，我现在过得很充实，不用了。”
眼看要把李老板给惹毛了，他见好就收，为了避免被记恨上决定马上就撤退。
走到了门口，哈利转过头，忍不住又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她看起来很喜欢你，你也对她有好感不是吗？”
李澈微微皱眉：“你和她见过几次？”
话就这么多。
“是没有几次，但是她看着你的眼神很温柔，要知道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看在两个人多年交情，和对方是自己金主爸爸的份上，哈利冒着生命危险提醒。
“哎，你要是这样，那我给她介绍男朋友了啊。”见人不说话，他又加了句。
“你试试？如果活腻了的话。”李澈冷哼一声，把沙发上的抱枕丢了过去。
在李老板发飙之前，哈利关上了电梯门。
这次必须溜了。
他可真为对方操心，仿佛一个担心儿子的老父亲。
或许这就是互为爸爸的关系。
―
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李澈拿起桌上的文件，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
他走到了落地窗边，隔着一百多米的高空，下面的人和车都变得很小。
她离开了没有？
李澈心里叹了口气，换了衣服出了门。
从酒店出来，他沿着马路往前走。
这边不是主干道路，所以车辆并不多。
他一眼就看到了，弯着腰好像在看什么东西的叶雨青。
李澈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站在她身后两秒，突然开口说：“在干什么？”
叶雨青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身后的李澈。
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喜悦。
“我在看这辆电动车。”
路边这辆粉色的车很漂亮，和她大学骑过的款式不同，她想看看是什么牌子，回头去网上查下价钱。
李澈：“想偷电瓶。”
“……”
叶雨青有点懵，他脑子都在想什么？
“哼，我偷电瓶干什么？养你吗？如果是的话，你会报警把我抓走吗？”
“我会。”
叶雨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都什么对话。
不过应该是哈利告诉了李澈自己来了，他才下来的吧。
这么一想，心里又觉得很开心。
“很好，我就喜欢正直的人，你最好不要变。”
李澈嗤笑出声，无聊。
叶雨青往前走近了一大步，然后又走近一小步。
她手伸过来的时候，李澈条件反射想后退，不过却定在原地没动。
怎么动手动脚的？她到底怎么了？
叶雨青从对方肩膀下，取走那片刚刚落下的银杏叶。
这是一片很完整的树叶，金灿灿的颜色让人看着就心里温暖。
叶雨青在地上又找了一片干净的，稍微小了一点的叶子。
她把两片树叶叠在一起，大的放在下面，对折后在梗部打了一个结。
调整好叶子梗的角度，就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黄色蝴蝶。
叶雨青低头叠得认真，李澈看着她的脖子和后颈，在阳光下很白，有种毛绒绒的稚嫩。
她张开了手心，笑着说：“送给你。”
叶雨青出门接到了那通电话，本来有些不开心。
但是看到了他，那点不愉快就消失了，她才不要相亲，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李澈没有接，叶雨青就把那一只蝴蝶，轻轻放到了他大衣口袋里。
“不要不理我，我又不像树叶可以刚好落在你肩膀上，不像这只蝴蝶能藏到你衣服口袋里。”
李澈看着她，没有说话。
叶雨青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其实记得那天的事，我和你道歉，别生气了好吗？”
李澈不动声色的问：“道歉就能算了？”
啊？叶雨青怔了下，自己都认错了还不行吗？
他怎么像姑娘似的。
“我就是亲了你一下脸，又没有很多下，你亲回来好了。”叶雨青小声嘀咕。
李澈挑了下眉：“什么？”
“没、没什么。”叶雨青连忙否认，想了想又说，“那你掐我一下好了。”
“……”
“你掐回来吧，掐完了就不能生气了。”
她觉得自己太为对方着想了，为了避免李澈不忍心，还闭上了眼睛不看，扬起脸方便他下手。
李澈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脸。
她睫毛在轻轻颤抖。
心跳漏了一拍，李澈声音有些恼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我没有啊。”叶雨青睁开眼，以为他说自己故意亲他的事。
李澈伸出手，把她的头拨向一边，转头往前面走。
叶雨青连忙跟上去：“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啊？”
“没有。”
“那你把我转你的酒店房费收了。”
“……”
叶雨青声音越来越小：“呐，你收了，我就相信你没有生气。”
李澈站住脚步，拿出手机点了确认收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