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非走到床边, 却什么都没做,只和衣在一边睡下。
这倒是出乎舒明雪的意外,不过细想一下, 繁育期也总得休息一下,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
看着他的背影, 她开始思索为什么他会在无意识的时候叫她姐姐, 这一世什么都改变了, 可这个称呼却在延续。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岂不是表明——天道撒谎了。
其实, 并不是只有她重生了, 容非其实也是重生的?
不会吧, 天道应该不会骗人的吧,否则容非如果也是重生的, 这不是直接让他开挂入魔吗?
还有,他是龙, 班主的那个戏里也有龙, 班主又关心他, 强迫她去陪他度过繁育期, 这些事情加起来, 一点都不像巧合的样子。
“公子, 你既然是龙,那你为什么在寒江雪府啊, 你父母呢?”她问道。
容非蓦地睁开眼睛,眼中有着一丝凄凉。
“死了。”他回答的却十分平静。
“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她连忙道歉,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虽然说灵兽凶兽都有归入宇宙混沌的那一天, 但一般自然状况下,寿命都是极长,轻易不会死去。
“睡吧。”他不愿多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听着他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却有些睡不着,然后不断不断的有想法在她脑中生出。
他说他父母已经死了,而那龙女也是死在了东荒大泽里,渣了龙女的男人带着龙珠至今没有消息,那个儿子也没有再提起。
且上一世他又要杀上天修界,而那龙女也是被天修界囚禁在大泽里的,所以会不会,他就是龙女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睡意全无,爬起来看着他的睡颜,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答案。
甚至,想要将他摇醒问上一问。
可是,他的眼角有着泪水滑落,像是正在做什么伤心的梦,又想着他说父母都已经死去,就也问不出口了。
但她还是将他摇醒,从伤心梦中醒来的他,怔怔的看着她,眼中还有泪的问道:“怎么了?”
她轻声回道:“你做噩梦了。”
他这才感觉到脸上的冰凉,又侧过身不着痕迹的将泪在被子上蹭掉,不说话的将头埋在被子里。
她也躺下来,犹豫了一会儿从背后将他抱住。
他浑身一僵,随后问道:“怎么,现在不怕死了么?”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怕死了。”她遮遮掩掩的说道。
原来刚才的那些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
他将她的手挪开:“我不用你可怜我。”
“可你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她说的也是实话,在梦里都落泪,那肯定是伤心了啊。
听了她这样的话,他刚才梦中的那些伤心事,渐渐消散,一种如小火苗般的温暖从心脏某处升起。
他转过身面对她,威胁道:“你要是再这样可怜我,我保证待会儿你会可怜你自己。”
这是话中有话啊。
她立刻滚到床的另一边:“好吧,睡吧,晚安。”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后,他低声说道:“其实,我爹可能还活着。”
可是,她的呼吸已经均匀,睡着了,无法听到他这向她吐露的话。
看着她睡着的模样,他扭头看向窗子里透进来的微光,掀开被子起了身。
走到房间外面,虽然客栈被结界包围,但是清晨的风还是徐徐吹进院子里,极尽温柔。
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望着天上已经暗淡的星星,放着空。
舒明雪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床边也已经空了,容非也不在。
她走出房间,院子里,容非正坐在房顶,风轻轻吹着他的长发,像个正在忧思凡间的仙人一般。
“上面能出去吗?”她站在院子里问道。
他回过神,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出不去。”
“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她想了想开玩笑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打个地洞出去,结界应该不会把地下都给封印了吧。”
她的这句玩笑话,让容非不由想到梵音寺那断了的孤山,就是被从内部断开的。
而碎石中,有她随身的金玲。
她说是智心做的,可他还是怀疑,因为智心没有理由那么做。
“怎么了,地下也被封印了么?”她蹲了下来,敲了敲地面。
他点了点头:“嗯,地下也被封印。”
她不由皱起了眉:“那个班主应该是天修没错了,凡修可没这样强大的修为,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兰城你去戏班那天,他就坐在房顶看着你,你说实话,他是不是你家亲戚啊,所以才为了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可能吧。”他坐了一上午,观察了一上午,其实已经猜到那个男人是谁了。
“所以,他也是龙?”她是个聪明的,这样的问题,如果容非回答是,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然而还没有等容非回她,门被打开了,几个年轻的长得圆滚滚的男子提着食盒进来,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甚至,还有补精气血气的补品,炖的又烂又酥的,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二位请好好享用。”为首的男子木然的说道,然后转身要离开。
“这位小哥,是那个班主叫你们来的吧,他人现在在何处,我们有事想找他。”她问其中一个男子。
但是男子根本就不理她。
容非在一旁道:“问他们没用的,他们是豆子撒出来的,只会做事,没有神识。”
“原来是撒豆成兵,怪不得看起来都圆乎乎的。”她在桌边桌下,也的确是饿了,拿了碗筷就开始吃。
她先吃了个鸡腿,又吃了一块红烧肉,米饭就着汤汁也非常的可口。
但是,容非却连筷子都没动,只是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这些饭菜都挺好吃的,尤其是这红烧肉,一点都不腻,还有草木的香味。”她满足的推荐。
容非还是不说话,昨晚她抱着他那一下,清楚的让他感觉她和上一世判若两人。
上一世,她虽然也关心他,可总觉得她少了些温度,没有昨夜那个拥抱来的真实。
她是在伪装,还是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她终于注意到他的反应:“你怎么了?”
他站了起来,喉头滚动:“没什么,你不要吃太饱了。”
“吃饭还要管,真是的。”她嘀咕了一句,然后又喝了一碗甜汤。
而至于为什么他不让她吃太饱,她也在后面的时间里得到了答案。
当她在他的急风骤雨中颠簸的时候,她话都说不清楚了,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银丝混在一起带着哭腔道:“慢……一些啊,我……我吃的太饱了。”
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情绪高涨的男人,全身心的沉浸在她的美好中,哪里会理会她的这些话,更何况,他之前还提醒过的,是她自己笨而已,非要吃的饱饱的。
她哪能真吐了,为了尊严也得忍着,要不然将来还不知道要被他怎样编排。
紧咬牙关之时,却突然看见他脖子上浮现出层层的排列紧密的黑色鳞甲,带着幽幽的光泽,让人心悸。
她不由紧张起来,他要化龙了。
六十米的大龙,身子会有多粗来着?
她想象了一下,觉得如果他真的有六十米,按照比例来看,待他化龙时,现在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了,因为那不科学。
班主和容非,肯定不会连这个常识都没有。
所以,容非如果要安稳的度过繁育期,肯定会缩小身体的。
容非感觉到她的紧绷,放缓了动作,哑声问道:“怎么了?”
“我……你……你脖子上长了一片鳞。”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触摸。
温冷的,带着高级的磨砂质感,比她想象的触感要好很多,甚至有点上//瘾。
“别碰那里。”他握住她的手拿开,眼尾带红,脖上的青筋显露,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低声道:“我不会做让你害怕的事,你若是再看见了,千万不要碰,我怕我控制不住。”
她愣了一下,原来他并未想过用真身,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内心的那些想法。
“可是,你在繁育期,听说繁育期的兽,都会显真身的。”她软声说道。
“我不完全是兽。”他说完,又开始放任自己。
这一句,终于让她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不完全是兽,那就是半人半龙,这就和龙女的故事对的上了。
所以,龙女就是他母亲,而他的父亲,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容家消失了快二十年的容清风,那个也曾惊艳了世人的容家二公子。
这样看来,容非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才在兰城会罕见的和别人争论,会深夜去查戏班班主的底细。
可上一世的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啊,虽然也是孤寂的性子,但平日里也算是无忧无虑,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忧心过什么。
而造成这样变化的原因,她想来想去觉得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一世有些被隐藏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第二,他就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