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竞掏出钱包,买了一大桶的爆米花,小孩子答应得爽快,显得他有点不厚道,过意不去,又买了一大桶炸鸡翅炸鸡块,嫌碳酸饮料不健康,换成酸梅汤,还是老祖宗传下的饮料健康。
班顾接过爆米花,好奇地看了眼娄竞的钱包。
娄竞哈哈一笑:“老土了是吧?还带着钱包。你们年轻人现在什么都喜欢绑手机上,我不习惯。钱包多好,还能放摸得着的照片。给你看看我儿子,一周岁,看这胖的,肚子上都是褶,他妈抱他就跟举铁似得,手臂都抱出肌肉来。”
班顾探过头,娄竞的钱包里夹着一张老照片,一家三口,年轻的小夫妻抱着一个扁着嘴要哭的胖儿子。太胖了,一整坨的肥肉。班顾看了看照片上的肥称砣,再看看人到中年看着肥称坨,眼里仍满是笑意的娄竞,不由跟着露出一点笑来。
娄竞嫌地铁站这边人多,带班顾在附近的一家网红店坐了下来,店里装修得粉粉嫩嫩,桌椅都是马卡龙色,连灯都跟棉花糖似得。
娄竞一个糙老爷们踏进这店里,活跟斯巴达勇士闯进了甜甜糖果屋。
“干蠢事了,忘了店里也能点喝的。”娄竞有点不自在,拿过菜单,傻眼了,这都什么?粉红小桃桃?夭夭一朵云?你萌和我萌?忙把菜单递给班顾,“来来,都是你们小年轻喜欢的。年纪大了,得服老了,跟不上你们小青年的潮流。”
同样年纪大了班顾抱着爆米花桶,如临大敌,捏着菜单,跟看天书似得。好在服务员透过口罩看本质,热情地跟班顾推荐了饮品,红着脸走了。
娄竞笑:“不错,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班顾取下口罩放在一边,塞了一颗爆米花在嘴里,两眼一弯,他就喜欢这些不大健康的食品:“娄队长,你要问我什么?”
娄竞不着痕迹:“随便唠唠。班顾,你今年多大了?看着比我儿子还小。”
班顾拈着爆米花的动作稍稍顿了顿,然后:“娄队长想了解我的信息?”
娄竞哈哈一乐:“就唠唠,你别太紧张。”
班顾自信满满:“姓名:班顾。性别:男。民族:汉。出生年月:2004年6月16日。地址:XXX省九殷市沉水区广秀路天都小区九幢二单元十八号。”
“……”娄竞愣了一下,这是把身份证上的信息给背了一遍。
班顾看娄竞没出声,差点摸出手机看看自己是不是把信息背错了。
娄竞笑起来:“不瞒你,我查过你的信息,知道这些。”
“噢。”
娄竞对着班顾不大设防的样子,不知怎的有点气短:“陆城和你是?”
“哥……吧?”班顾回想了一下,祝宵好像没和他说过,把他和陆城安排成什亲戚关系。
娄竞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俩是半路亲戚,就是不知道陆城是出于什么考虑同意班顾把户口落在他自己名下。
他查到信息里陆城和班顾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陆城那边到比较明朗,小时候长大的孤儿院,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清清楚楚。但班顾这边就比较扯蛋,他以前是个正宗的黑户,说是在一个森山老林里的荒寺长大,甚至没入过学。
“你和陆城以前见过?”娄竞问。
班顾呆了呆,含糊:“陆城来过我?”
“去过你长大的寺庙?”
班顾默默地塞了一颗爆米花在嘴里,轻轻一咬,喀嚓一声,透着无边的心虚 。
“养你的和尚?”
“……没了?”
“去世了?”娄竞干脆问直白一点,“然后陆城把你带了出来?”
班顾又默默以塞了一颗爆米花在嘴里。
“有没有想过找你的父母?”娄竞问,“有个失踪儿童资料库,可以比对一些信息,说不定能找你的父母。”
班顾赶紧摇头,他父母……都化成泥土了,找是找不回来的。
“不想找?”娄竞又问。
班顾又摇了摇头,看娄竞是真的关心:“他们应该去世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世了?你丢的时候多大了?”娄竞问。
他就没丢过,他一直搁土里埋着。班顾答不上来,又不想撒谎,只好又摇摇头,然后说:“我有陆城就好。”
娄竞觉得这话怪怪的,有心想说:陆城以后结婚了呢。话到嘴边,看班顾一脸的信赖,又吞了回去,说:“你年纪还小,得多学点东西,技多不压身。”
班顾认真点头。
“真能翻出看守所的高墙?”娄竞忽地问。
“能。”班顾答得很有底气,飘出去,飞出去,闪出去,都可以,翻出去那也是不在话下。、
“那天怎么好好的从看守所里跑出去了?”娄竞面上带着微笑,好奇。
班顾想了想:“不能告诉你。”
娄竞也不追问,反倒笑:“你们这年纪,什么事都不喜欢告诉大人,我儿子也是。问他,遮遮掩掩:‘不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懂。告诉你干嘛’。问急了,还不耐烦。”
班顾见娄竞扯起他家的胖称坨,跟着略微放松了下来。店里的小姑娘送上了清凉好看的饮品,又吸引走了班顾的一分注意力。
那小姑娘偷瞄了好几眼 班顾,压抑着激动一路小跑去收银台,跟同事小声又兴奋嚷:“啊~~~好帅好帅。”
“人家爸爸坐着,你瞎花痴啥。”
“他爷爷坐着也不能阻挡我这颜狗犯病。你说我冲上去跟他问飞信号怎么样?”
“来,喝口冰的清醒清醒,你可是有主的。”
“我分了,我现在单身。”
“啊?分了?”
“快一个礼拜了,我是瞎了狗眼才和他谈恋爱,一家子奇葩,莫名其妙就拉我和他妈见面。他妈说什么,以后我们要是结婚,房车是不用我操心,但我得在家相夫教子,还得帮忙照顾他家那个二胎弟弟,长嫂如母。还有什么要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去他们的吧,清亡多少年了,他们要不要再裹个小脚?再说了,我才大二,我是个宝宝,谁爱结谁结去。回去后,我就跟他分了。”
“他们家很有钱吗?”
“也就普通人家,估摸着以为我是外地山沟沟里头来的,没见过世面,一心想进他们家的后宫为妃。”
“听你这么说,是不咋滴,分了就分了,再谈个好的。”
“眼前这不就好的嘛,啊~~~真的好帅,近距离看的时候更帅,都能把人帅昏古七。”
“看着很嫩,别是高中生。”
“!姐弟恋也阔以
的,老娘可以一天四十八小时搬砖把他宠成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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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顾耳力好,一字不落地全听耳朵里。娄竞注意到他看了眼店里的小姑娘,不由说:“这年纪得学习,别的都得先放放。”
班顾怔愣。
娄竞有点尴尬 :“教训我家那兔崽子教训惯了,犯了说教的毛病,班顾,你别往心里去。”
班顾笑起来:“我只是听她们说话好玩。”
娄竞转身,看了眼收银台,那俩小姑娘还在窃窃私语,他静心听了听,只隐约听得几个字,回过头:“你听得清她们说的话。”
班顾一时不察:“听得清,她们说得很有意思。”
娄竞趁他喝了一口饮料,蓦地诈他:“看到陈舆和陈亚男的死状,害不害怕?”
班顾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摇到一半惊觉不对,自己应该害怕还是不害怕?“也……还行……”
“班顾,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救的乐年?”
“救人……有错吗?”班顾反问。
“没有。”娄竞摇头,“我没说你救错了,你做得很对,虽然这个行为有点危险。”
班顾翘了翘嘴。
“陈亚男的手,你是怎么砍断的?”娄竞又问。
班顾用牙齿把吸管咬得扁扁的,犹豫了一下:“我不能告诉你。”
娄竞找到一部分答案,可这些答案,却为他带来了更多的问号。他觉得他的前面出现了一扇门,这个门,现在就虚虚掩着,推开时,会冒出很多他颠覆性的事摧毁他的认知。娄竞是个很执着的人,但算不上冲动,掩下心里的疑惑,摸出手机:“班顾,咱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成吗?我有事,我来找你,你有事,你也来找我。”
班顾点头答应,乖乖地交换了号码飞信。
“多吃点,晚了也不怕,我送你。”娄竞把吃食一股脑地推向班顾,“吃不完就带着,就是凉了不好吃。你和陆城俩人做饭吗?”
“不做。”
“那哪行,三餐得规律。”三餐从不规律的娄竞不赞同,“十六正是长高的时候。”
“娄队长,你儿子高吗”
“大高个,费布费鞋,养他一个跟养了一窝似得。 ”娄竞摇头。
班顾莫名骄傲:“我就不费,养我一个就跟没养一样。”陆城占了大便宜。
娄竞没大听懂,想着许是代沟严重,结账离开时,班顾看冷藏柜里精致的蛋糕,两眼有点发直。
“小姑娘,来个蛋糕。”娄竞心一软,挑了一个蛋糕,又要了蜡烛,连纸盒给班顾,“来,补你个生日蛋糕,晚个把月,也不算晚。”
班顾呆呆接过。
娄竞看他有些发傻:“怎么了这是?”
班顾看了眼手里的纸盒,上面一群憨态可掬的卡通小动物举着各种花花草草,排成一长溜,似乎也是去给什么小动物庆祝生日。
娄竞付了钱,正要带班顾离开,玻璃门被人用力推开,两个酒气冲天青年冲进来,其中一个扑向收银台的一个小姑娘。
“娜娜,咱不分手,咱不分手。”
“啊,你干什么?”叫娜娜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
娄竞忙上去把人拉开,喝道:“这是干什么?酒醉闹事能解决什么矛盾,醒子之后再来谈。”
“臭□□,你是不是变心,你是不是有人?”来纠缠的小青年醉得不轻,情绪又激动,脸胀得绯红,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被娄竞架住,还下死力挣扎,嚷着,“你他妈说分手就分手,老子给你送花,老子给你项链,拿了老子的东西,想分手,没这么容易。”
叫娜娜的小姑娘抹泪:“我全折现还你,谁稀罕 。”
“臭□□……”
“我现在就还你。”小姑娘胆子不小,她见娄竞将前男友制住,擦掉眼泪,走出来拿出手机转账,“一万够不够?不够我给你两万。”
班顾护着手里的小蛋糕,往旁边避了避,就见跟着一道过来,不声不响的青年忽地暴起来,抄起沉重的铁椅子就往小姑娘的头上砸了过去。
班顾伸手将小姑娘一拉,椅子嚓地砸在他手臂上,几乎是同时,娄竞抬腿将那小青年踹了出去。
“他娘的。”娄竞问店员要了根绳子,将怀里疯牛似得和小青年绑了大拇指,扔在一边,又吼班顾,“别动,手臂还要不要的?”他边说边过来查看班顾的手臂,一上手,便知不对,“你……”班顾的手臂没有骨折,没有肿胀……
班顾心虚之下,夺回手臂,拎着小蛋糕,跳过倒在地上骂骂咧咧的醉酒青年,飞也似得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