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齐述的案子到底还是定性为故意伤害未遂,不予起诉。关昔红第一时间去看守所接人,结果接了个寂寞,齐述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班顾知道这事还是乐年在飞信里告诉他的,他的飞信联系人就仨,一个陆城,一个乐年,还有一个姜回。就算只有仨,班顾也是阵阵激动,千里传音于无形之中啊,不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他都要一式三份分别戳给仅有三个联系人,乐此不疲。

陆城开始时还拿出老父亲的心态,回他几句,后来实在扛不住,干脆只看不回。

姜回就捧场多了,对于摇钱树,姜回有一百万的耐性,也不知他哪来的精力时间,能在工作以及跟网友吵架的同时,还能给班顾发朋友圈的一盆连根拔起的多肉,送上一个赞。

乐年起初是没时间回,他被他对象折腾得死去活来,趴在床上调养时这才用鸭子一样的嗓音跟班顾说齐述的事。

班顾回想了一下,觉得齐述身边虽然很臭,身上好像还正常,陆城又赶去看守所看过,也说没问题,既然没有恶魇,他和齐述又不熟,愉快地将这事扔在了脑后。

他现在正兴奋着呢,面前一堆的快递包裹,吃一根辣条,再喝一大口冰镇过切了柠檬片的快乐肥宅水,打个满足的小汽嗝,搓搓手,打算开始神圣的拆包裹行动。

周末,陆城在家,面对这一场景,死板木然着脸,刀锋一样的眉眼别说锋刃了,钝得都快生了锈。

班顾一脸虔诚地用暴长的指甲划开包裹,从里面抖出一件硕大的白色T恤衫。这T恤身高没过一米九,体重没过一百八,压根没法穿,可怜班顾这个千年老古董,以为是新世界的新时尚,拿在身上比了比,还挺满意的。

将T恤衫放到一边,再划开一个小纸盒,捞出一个骷髅头的挤牙膏器,献宝似得托在掌中跟陆城解释:“会从鼻子这里挤出牙膏,嘿嘿。”解释完了,从小纸盒里又捞出一个,讨好地放在陆城手上,“送你一个。”

陆城面无表情地按了一下挤牙膏器,再沉默地放到一边,除非他死,不然,这玩意绝对不会出现在他洗手间。

班顾十分遗憾,陆城居然不喜欢这么神奇的小骷髅头,继续回去包裹堆里,拆出一袋发圈,再过一会拆出一支铅笔,再再一会拆出一个发箍……

陆城看着地毯上那一堆疑似从百货批发市场搬回来的各种鸡零狗碎的东西,且,越拆到后面越是神奇,他探身过去,长臂一伸,拎出一双小宝宝穿的小袜子。

班顾歪了歪头,表情很认真:“一块钱能买两双。”扒了扒杂货堆,翻出另一双,“你看,两对。”

“那买它目的是?”陆城真心实意地求教。

“因为一块钱能买两双。”班顾给出一个强大而不允许反驳的理由。

“那这个呢?”陆城忍着吐血的冲动指着几大包宠物风干鸡胸肉。

班顾睁大眼,抱着风干肉片,不解又震惊:“我……我不能吃?”

“……可以倒也是可以的,但这是给猫狗吃的,又干又硬……”陆城顿一下,看班顾朝他龇了龇牙。别说,班顾牙好,区区风干肉根本不在话,“总之,不许吃。”

“哦……好吧。”班顾丧丧地垂下头。

“……”陆城,“以后买人吃的肉干。”

班顾两眼一亮,重又高兴起来,继续投入拆包裹大业,陆城也松了一口气,貌似现在拆出来的东西大都是衣服,虽然看上去既不合身又廉价,好歹还属正常范畴,只是……等班顾又抽出一件,拎起来仔细端详。

“……”陆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丢进垃圾桶,揉着眉心:“这是女孩子穿的。”

班顾张着嘴恍然大悟,还往垃圾桶里瞄了一眼。

陆城:“你要是喜欢女装,也可以捡回来。”

班顾默默摇头,他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这可是他买的衣服里最精致的一件。

“要不你试试买来的衣服。”陆城无力地提议。

班顾忙哈皮地抱着了一堆衣服离开客厅去更换,其实,他是不介意在这换的,但,陆公子似乎很在意的模样,他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等班顾再出来时,陆城惊得在沙发上半天没反应。

保守又豪放且没内裤概念的千年骨制品班顾穿着那件肥大的的T恤,露着半拉肩膀和玉白的两条腿,开开心心地晃了出来,行动间风吹草低现牛羊。

“你……”陆城喉中干涩。

班顾一无所觉,他喜欢这件衣服,很凉快,不累赘,扯扯下摆,又撩起一角,比了比长度:“好像太短了一点。”他老人家以为这是一整身的。

陆城起身一个箭步过去,将他衣服的下摆往下按,黑着脸:“裤子呢?”

班顾的眼珠从这边轻轻转到这边,再往上漂浮,看到陆城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再往上飘,对上陆城的双眼,毫无羞耻心的班顾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回答:“没穿。”

“为什么不穿?”陆城眼见班顾要张口,怕听到什么荒诞离奇的回答,“算了,不用回答。”

班顾抬头又低头,唉!虽有些失礼,还是觉得陆公子反复无常。

陆城看着班顾漆黑的瞳孔,像初生的兽,里面所有情绪都显得原始而质朴,估计在地底埋久了,活人的规则对他就有些陌生遥远。再说,按班顾的墓葬规模,生前非王即侯,洗澡更衣能有一屋子的人伺侯,八成活着时就习惯泰然而露。

在陆城想着如何既不尴尬,又简洁明了的措词时,手机发出一声蜂鸣声。这让陆城有种得救的错觉,连往常觉得烦人的蜂鸣声都透着清脆悦耳。松开班顾的衣服下摆,取过手机,看了一下,佯装镇定自若对班顾说:“换身衣服,祝宵回来了,我们去趟特物处,先给你办身份证。”顺便把班顾扔给祝宵。

.

特物处那是班顾正宗的邻居,邻居家大门口的俩石狮子还挺威风的,班顾绕着转了一圈,还是俩公狮子。从广亮大门进去,一个很宽敞的四合院,院子中间一棵蔫耷耷,看上去快要挂了的树,连叶子都是黄不啦叽的,细瘦的枝条上还挂着人工钉的,啥鸟都不肯住的鸟窝。

班顾好奇心不比**岁大的熊孩子少多少,鸟窝的洞口小,他把手上的皮肉一隐,伸着骨爪子就探进了鸟窝里面,摸出一个蛋。

“居然……真的有鸟蛋。”班顾吃惊,就是看着和鸡蛋差不离,别就是鸡蛋吧?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照,里面没有小黑点,这根本孵不出来鸟或者鸡来。

陆城也挺吃惊的,身为特物处的编外顾问,他居然不知道这个滑稽的鸟笼里有一枚蛋。

祝宵横衔着烟出来,怪叫一声:“啊~~你们干什么?”他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抢回蛋,塞回人工鸟窝中,用眼神将班顾和陆城一块责备了一番,“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毕方的蛋。 ”

班顾将嘴

一撇:“可它孵不出小鸟。”就算是毕方的蛋也不能孵出小毕方。

陆城帮腔:“这个似乎不是受精卵。”

“是吗?”祝宵拿起鸟笼的屋顶,取出蛋,对着阳光照了半天,好像还真不是受精卵,挠了挠下巴,“看来是搞错了。”他拿着蛋往旁边轻轻嗑了一下,??很干脆地将蛋敲进了自己的嘴里,吃掉了。

陆城:“毕方的蛋?”

祝宵摆手:“都没受精,根据生物规则,就算是凤凰蛋,孵不出来也没啥鸟用。”

班顾往陆城身后避了避,他的邻居,身上气息古怪,不讲究卫生,甚至有点凶残,还相当不靠谱子。

祝宵看看戒备的班顾,露出一个狼外婆一样的笑:“哟,小邻居,进来坐啊。”

特物处的办公室那是相当的朴实无华,七八张办公桌,桌子上电脑文件,一个角有打印机、复印机,以及许多价廉物美、办公室广泛应用的绿植——绿萝,就是不知道特物处怎么养的,全都半死不活的,好些叶子都已经蔫黄了。进门处一边还挂着一张职员表,有照片有名字有出勤,数一数起码有七八个人,但名字后贴着出勤小磁贴的只有一个祝宵和一个原伽,其他通通不在。

整个特物处,在勤的人居然只有两个?

也不对,还有一个在勤的。

班顾的目光落在职员表最底下新添上的一栏,看照片是一条狗,名字:原帅。上下午的出勤栏,很正儿八经地贴着一个小磁贴。

“坐啊,要不要喝点什么?”祝宵的办公桌乱糟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下,硌得他龇牙咧嘴,手一摸,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订书机来。

班顾不坐,轻飘飘地挂上了陆城的肩膀,露出一只眼盯着祝宵,他这个邻居很不对劲。

陆城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班顾时不时地蹦到自己的身上,无视掉祝宵探究的目光,淡定地坐下,说:“先给班顾办身份证。”

“行行行。”祝宵掐掉烟,从文件底下翻出电脑键盘,开始询问,“姓名?”

“班顾。 ”

“本体?”

班顾趴陆城肩上,莫名有些紧张,用指尖抠着陆城的衣服上一枚纽扣:“白骨精。”

“年龄?”

“……十六。”

祝宵停下敲字,严肃地说:“十六?不可能,你怎么会只有十六。”

班顾委屈:“我记得很清楚,我是十六岁死的。”想了想,强调,“周岁。”

“周岁也不行,我这是要入档的,要记你死后化白骨的年龄,可以不用太详细,零头能抹点,大数字不能错。五百有没有?八百呢?一千?”

班顾节节败退,他就说他不喜欢这个邻居。

陆城轻敲一下桌子:“就录一千六。”

祝宵不满:“办事要严谨,你既不是当事人,又不是知情人,怎么能随便报个岁数敷衍?”

陆城脸色不善:“他一直长眠地宫,时间概念早就模糊,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死了多少年?”

祝宵反驳:“444号洋楼底下不是有他的埋骨地,总有生卒年吧?”

“没有,班顾的墓,是一座无字墓。”陆城说。

“啊?”祝宵愣了一下,看向班顾,“小白骨,你生前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还是得罪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