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殷市郊区的公路,祝宵一手搂着一只狗,一手扶着昏昏欲睡的原伽,满脸严肃地叼着一支烟。
这狗长得极丑,三白眼,棕鼻子,皮毛稀拉,黑不黑,黄不黄,永远都处于一种翻白眼的状态,偶尔吐出个舌头哈哧几下,更是有如智障了一般。
拖拉车司机嘴里也叼了一支烟,边突突地开着车边问:“老乡,尼介狗,买来多少钱?”
祝宵吐出一个烟圈:“五千。”
“什么?这狗五千?”司机扭过头看,一个激动,差点把拖拉机开进了沟里。
“哈士奇,名种。”祝宵说。
“亏咧,你上当受骗咧。”司机笃定地摇头,“这哪什么哈士奇,哈土奇还差不多,一看就是杂交狗,杂交的还不好,还不如我们村村霸狗霍霍村里家狗生下的狗崽,比你这狗俊多了,卖五十,你看你这狗丑的。”
祝宵看看天:“缘分,相中了,五千就五千,它丑得别出心裁。”
丑狗呜呜几声,大概有点晕车,把祝宵喂给它的火腿肠都给吐出来了。
司机就跟后脑勺生了眼睛似得,刷地转过头:“啊呀,咋吐我车上?我这车拉粮食,你得补贴我。”
祝宵视钱财如粪土,又从原伽那摸出一包纸巾,刷刷刷连抽了半包纸,盖在丑的呕吐物上:“补补补,你说多少就多少。”
司机犹豫了几秒:“五千?”
祝宵不干了,说:“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不是把我当冤大头吗?”
司机无辜脸:“你花五千买只这么丑的狗,跟冤大头也没啥差别。”
伏在祝宵膝上的原伽打断他们的胡扯,虚弱问道:“祝处,我们到了吗?”
祝宵看了看旁边:“啊……”
司机替他开口说道:“快咧,快到城区了,我这车到那加油站就不敢往前开了,你们拿手机再叫辆车。”
原伽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司机关心地问:“老乡,你这兄弟人不舒服?”
祝宵增衍:“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
拖拉机突突地将两人一狗送到加油站附近,收了钱,又突突地走了。祝宵扶着原伽坐在花坛牙子上,又把丑狗狗绳塞他手里,自己跑去加油站买了两瓶水回来,先喂了人,再喂了狗。等原伽稍微缓过来,再点开货拉拉软件,叫了一辆皮卡车来。
皮卡司机过来后,问:“货呢?”
“我们就是。”祝宵在司机震动的瞳孔中把原伽扶上车斗,再把畏惧不肯上车的丑狗给拉上去。
皮卡司机头一次见有人叫货拉拉过来拉自己的,果然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都能撞见。他怕这俩人脑子有点不正常,等到了目的地后,一脚油门飞快地把车开走了,甩了两人一狗一脸车尾气。
特物处待遇不错,提供住处,住处所在的小区离扶棺巷不近不远,小区绿化到位,环境清幽,备套设施更是十分齐全,周边学校、医院、超市……对面还有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公园。因为地理环境优越,小公园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早起晨练的到晚间跳广场舞的,篮球场那边打球、健身的,草坪上还有遛小孩子、遛狗的。
原伽的精神似乎又好了点,吐出一口气,慢慢地往小区里走。
祝宵开玩笑:“原伽,你看你这身体素质,以后没事干,天天来这遛狗。”
原伽生得极为文弱秀气,皮扶白晳,整个人又瘦削又单薄,看上去脆弱得如同一张薄脆的白纸。他走了两步路,蓦地停了下来,几近透明的皮肤下似有什么影子一样的东西飞快爬过。
“祝处,快,那里出事了。”原伽刚刚有所缓解的状态,迅速萎靡下去,痛苦不堪地扶着头。
祝宵神色一凛,抛下一句:“你等着。”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几乎是他冲出去的同一时间,小公园深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孩子哭声,还夹着几声狗叫,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杀人了。”
已经来不及了?
祝宵赶得还是不够快,他看到草坪上一个中年男人高高抡起了手中的钢管,对着一个小男孩恶狠狠地挥了下去,那小男孩拖着一条玩具狗,吓得放声大哭,却不知道要逃跑,不远处孩子的妈妈目眦欲裂地冲了过来,周围遛狗的几个青年也跟着冲向中年男人。
然而,事发突然,压根来不及了。
祝宵目光一紧,正要使用非常手段,就见小男孩子身上飘出一线金光,将钢管挡了一挡,这一挡似是用力极大,中年男人甚至往后踉跄了一下。
这变故发现在呼吸之间,旁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直等祝宵摁倒了中年男人,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得救了。
年轻的妈妈飞扑过来,紧张之下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遛狗的一个中年大妈,急道:“啊呀,妹子,你别只哭,快,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事?”
围过来的人也七嘴八舌说道:“要去医院看看的,检查检查。”
“吓到也不是好的,老话说魂吓掉了,魂吓掉,可不是闹着玩。”
“啊呀,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老吓人,晚上要做恶梦。”
“就是,好好的冲出来打人。”“这哪里打人,这是要杀人,这要报警的。”
“多亏那小青年动作快,我看那钢管都挥下去了。”
又有人问小男孩妈妈:“你们是不是跟人结仇了?”
刚开口的大妈摇头:“我看这人像是有病。”
几个青年怕祝宵一个人控着中年人吃力,过来帮忙压着人,一个女孩子取出电话报了警。小男孩的妈妈这时才稍微冷静一点,哽咽地向众人道谢,又说:“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人。”
中年男人被几个大小伙压制着,动弹不得,他四十多的年纪,寻常、普通,走在街上,擦肩而过后立马忘记遇见过这样的一张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被几个摁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表情有些扭曲,既愤怒又哀怨。
小男孩的妈妈对着祝宵千恩万谢。
祝宵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是我救的人,你儿子……”他示意那几个大小伙把中年男人控牢,起身冲着小男孩一笑,再用下巴点一下他握紧的手,“小帅哥,给怪叔叔看看你的手中拿什么。”
小男孩泪汪汪的,抱着妈妈的脖子,轻轻摇了摇头。他妈妈一怔,想起什么,轻柔地诱哄儿子摊开手。小男孩的掌心赫然是一枚已经扭曲得快要对折过来的古旧金片。
“这?”年轻的妈妈惊得瞪大了双眼,后怕又心存感激,不由捂住嘴哭了出来。
“哪来的?”祝宵询问。
年轻的妈妈已经意识到这枚古旧金币的特殊,送给儿子金币的那个
美少年无疑是他们的恩人,万一她透露了他的信息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当下摇摇头,不肯细说:“有人送的。”
祝宵也不勉强:“好好留着,应该还能再用两次。”
小男孩的妈妈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小男孩这时忽然开口:“漂亮哥……”没说完就被妈妈半掩住了嘴。
小公园发生了袭击事件,球场打球跑过来看究竟,其中一个小伙子的女朋友看了眼中年男人,惊呼一声:“我认识他,他是我们小区的。”
顿时旁边围观一群纷纷出声询问,问什么的都有,问这人是不是有病的?是不是本来就是凶犯?是不是有杀人冲动的。
女孩子迷茫,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个小区住着,但也不熟。我只知道去年他儿子生病没了,挺可怜的。”
中年男人听到女孩的话,忽然凶恶起来,边流泪边捶着地:“我没儿子了,我儿子没了……你们也不许有。”
小男孩的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儿子去世了,就想别的孩子死?围观的人更是愤怒不已,这太反社会了。
祝宵听到远处警车过来的声音,在中年男人背上一拍,揪出一团黑灰的烟雾。
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义愤打了中年男人一下,事实上他们也想打,只有握着古旧金币的小男孩定定地看向祝宵的手,再用力眨了眨。
祝宵冲着他抛了一个wink,趁着众人没注意,离开了小公园。走到公园门口,离原伽十几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你这段时间不能再接近这些鬼玩意,我得离你远点。你一个人能回住处吧?”
原伽苍白着脸,点了下头。
“回去好好休息,我去办事处,晚上在那边将就了。”祝宵又冲丑狗一喝,“过来。”
丑狗智障的狗脸愣了愣,拖着狗绳嗒嗒地往祝宵走去,祝宵拉好狗绳,这才对原伽一扬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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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顾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记性不好怕什么,他悟性好,从拿到手机到现在,他已经精通手机上的各种APP软件,操纵得溜起。围脖、贴吧、外卖、 某宝处处留下足迹,点餐、淘货各种下单,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
就是不会打字,只能用手写,手机反应跟不上手速,手速跟不上脑速,给班顾的美好体验带来了些些微的的不便。
这才是手机这个法宝真正发挥的功效啊,班顾在地毯上打了个滚,由衷地感慨。他在地宫玩的那是手机吗?那只是一个会哼,拥有相册的板砖,他那时居然如获至宝,实在是太浅薄了。
陆城给他这个黑户申请的账号全都是绑得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班顾那边一下单,他这边跳出一连串的扣款提示信息,五六块的,十几块的,三四十块的,百来块的……也不知他买了什么零碎的乐西。
“班顾,你认为齐述那还有一只恶魇?”
班顾盯着外卖上在屏幕移动的卡通骑手:“……很臭,比一只臭多了。”
陆城皱紧眉,他特意赶去了看守所一趟,他见到的齐述跟常人无异,身上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