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廖清欢以为是陆长缨那边的, 他之前在黑市里联系的那些人好多都是广城那边拿的货,她还以为是那边的人送了信过来。

“拿给我吧!”

她伸手将信接过,看都没看一眼塞到口袋里。

刘红星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要有好吃的我可就不在前面吃了。”

“还能少了你的,不过也不算什么好吃的, 是林师傅他们钓的鱼, 都是些小鱼,我拿来做杂鱼煲了。”

“杂鱼煲我也爱吃, 那等前面忙完了我就过来。”

刘红星一点都不客气。

廖清欢摇摇头, 拿了一袋子面出来, 倒出来两碗揉成面团,然后揪出剂子。

接着从冰箱里端出一个小盆, 里面装的是切碎的荠菜和猪肉一起拌匀的馅料。

这个季节的荠菜其实是有点老了的, 但他们都喜欢吃荠菜的香味, 老也就老那么一点点而已,加上香油这些一拌, 照样是好吃的。

她利落的将剂子擀成面皮,包成饺子放在撒了面粉的圆簸箕里。

没多少功夫就包了百来个, 这些饺子也当不了主食, 就这么多, 只能是一人尝七八个,主食还得是米饭。

这些都弄完,廖清欢出了小厨房,到墙角打开一口用黄泥封住口的坛子。从里面掏出七八个黄泥裹着的咸鸭蛋,外面的泥已经硬了,也不算是黄色,而是有点发黑的颜色。

咸鸭蛋装在盆里, 就近拿到压井边上打了水出来将咸鸭蛋洗干净。

鸭蛋的外壳透着淡淡的青色,个个都挺大的,洗干净后放回盆里,再拿到小厨房煮熟。

煮过咸鸭蛋过一遍凉水,廖清欢拿刀切开,蛋黄的红油滋滋的冒出来,流淌在砧板上,沾了廖清欢一手。蛋黄表面有些细沙的感觉,闻着咸香。

这些咸鸭蛋全切出来,摆在盘子里,廖清欢端着盘子放到外面的桌子上,再把凉拌豆腐皮蛋也端了出来。

杂鱼煲也差不多了,她拿着一点白酒在沙煲外面浇了一圈,等白酒滋滋的迅速被烤干,浓烈的酒香味扑鼻,她用湿抹布抓着沙煲两边的把手,端着也放到外面的桌子上。

小丸子人还没桌子高,站在桌子旁边闻着香味。

“麻麻,这是什么呀?”

她指着沙煲问道,沙煲下面还放着一块竹板隔热呢。小丸子觉得最香的就是沙煲里的了,问得也非常认真。

廖清欢把抹布叠好抓在手里,“是杂鱼煲,你不能吃,有点辣,里面还放了酒。之前爷爷不是用筷子让你尝了酒的味道吗?你说好辣好辣的那个。”

去年过年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一块吃饭的,当时小丸子看到他们喝酒,就磕磕绊绊的问是不是在喝好喝的。陆然逗小丸子,用筷子沾了点酒让小丸子尝,说这东西特别好喝。

小丸子信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然后捂着嘴说辣,还说坏爷爷不理他了,陆然哄了好一阵子才把宝贝孙女给哄好。

现在的小丸子已经知道酒是什么了,反正不好喝,没有橘子水好喝。

听她妈说是酒,小丸子赶紧捂着嘴。

“不吃不吃,丸子不吃。”

再香她也不会吃这个菜的,大人太可怕了,居然喜欢喝这种东西。

廖清欢轻笑一声,拉着她走到远一点的地方,“不吃就不吃,桌子你别碰啊,小心把桌子碰倒了,跟顺子哥哥玩去,要么就坐秋千。”

桌子上有那么大一个沙煲,还是滚烫的,孩子可不能凑得太近了。虽然小丸子从来不会碰那些,但她提醒还是得提醒的。

院子里立了一个秋千,是陆长缨之前带着郑楚华他们一起做的,不是挂在树下的那种,而是单独立了两根棍子,那坑都挖了几米深,就是为了把棍子立得更坚固一些。

秋千上帮着一些闪闪发亮的带子,都是小丸子喜欢的装扮。

做秋千的时候几个大男人研究怎么把带子绑得好看一些,可把廖清欢给笑坏了。

不过小丸子这人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玩了两天后就不想玩了,现在迷上了和胖胖一起拍纸片,她那么大点的手能拍什么啊,一般都是耍赖用嘴吹的。

小丸子高高兴兴的跑去玩秋千了,妈妈让她玩的,那她就勉为其难的玩一下呗。

顺子自己转着轮椅到小丸子的后面,很自觉的开始给小丸子推秋千。

廖清欢看了会,顺子有分寸得很,秋千都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里,不会把他自己撞到,也不会让小丸子荡得很高。

回到小厨房的廖清欢用玉米炒了点黄瓜,小丸子难得要吃青菜,她又炒了一大盘子的小青菜。

快到饭点的时候林碗他们都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每次回来都满满当当的一大桶。

郑楚华和张兴国俩人熟人门熟路的到后面蹭饭,刘红星又带着张瓢他们几个的徒弟端着菜过来了。

不然人太多了菜不够啊,还是得端着菜过来。

至于帮厨和服务员就可怜了,他们还得忙活,而没时间到后面来吃饭。

廖清欢做的杂鱼煲很受欢迎,鱼都不是很大个的,这种小鱼一般也就只能长这么大,小刺多了一些,但胜在肉质比较鲜美。

她做得香,吃起来就更香了,用来下饭着实美味,最后汤汁掏出来都泡了饭。

廖清欢让小丸子吃了两个水饺,她肚子小,水饺能吃两个就不错了,吃完了水饺又让她配着小青菜吃了小半碗的饭。

虽然是垮着一张脸,可还是很给面子的把饭和菜都吃干净了。

……

“长缨,这里有你一封信。”

廖清欢准备去洗澡的习惯性的掏了掏口袋,摸到一个硬壳的时候就把信拿了出来。

陆长缨正在给闺女换上柔软的睡衣,把她的衣服穿好后拍拍闺女的小屁股,让她到小床上睡觉去。

“谁寄来的?”

他低声问了句。

“不知道,我没看。”

廖清欢摇摇头,抬手将头发解开,又重新绑成一个道姑头。以前去京城的时候她剪了短发,这么几年过去了,头发早就长长了。

之前她还没觉得,后来头发长长了,陆长缨总是摸她的头发,她才知道陆长缨是喜欢她长头发的。

不过最近她想去烫个头,街上有些女人已经烫了头,卷卷的还挺好看。

陆长缨接过信没急着拆,倒是先把人拉进怀里抱着,低头亲亲她的脸。

“一脸的油。”廖清欢往后仰了仰,瞥到女儿正坐在小床上捂着眼睛看他们,又低声说了一句,“丸子看着呢。”

陆长缨回过头,女儿果然是睁着眼睛看,他轻咳一声,把信放到旁边,推着廖清欢进浴室。

“丸子你睡觉,我和妈妈去洗澡。”

小丸子扑通一下倒在床上,把小被子捞了捞往自己身上盖着。

“叭叭你去吧,你给麻麻搓背不要太用力了,麻麻上次哭了。”

她还记得上次麻麻眼睛红红的呢,肯定是叭叭搓背太用力了。

廖清欢脸羞红,暗暗掐了一把陆长缨,但看到他暗藏着火的眼神,人又软了。

“等小丸子满三岁就让她在隔壁小房间睡。”

陆长缨压抑着嗓子,把人带到浴室里将门关上。

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廖清欢是半窝在陆长缨怀里的,面颊绯红云鬓松散。

陆长缨把她的头发往耳后勾了勾,然后亲了一口她的耳朵,廖清欢抬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有点含糊嘟囔了一句。

“不要了。”

原本软软的声调已经变了,带了一点点的喑哑还有几分无力。

陆长缨嗯了一声,把她扶到床上躺下,搂着怀里娇软的人儿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临睡着前他微微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

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廖清欢气鼓鼓的,昨晚上陆长缨一直让她再给生个儿子,大半夜的还把她闹醒了又来了一次。

旁边就躺着小丸子,她只能咬着唇不敢出声,结果今天的假修完了,她还起得这么晚,外面大徒弟吕锅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陆长缨也睡着了,这会板着一张脸,尽量保持自己威严。

“这信你还没看?”

路过柜子的时候廖清欢看到那封信,跟陆长缨说了句。

陆长缨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封信,拿起来看了看外面,广城来的,地址不认识,署名也不认识。

廖清欢带着小丸子洗漱,刷牙的时候小丸子乖乖的吐水刷牙,洗完脸又给她擦香香,把她美得不行。

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长缨拿着信看她。

“怎么了?看我干嘛,看信啊!”

廖清欢不明所以。

“清欢,我记得你还有个拿着船票去了国外的徒弟对吧?”

陆长缨沉声问道。

廖清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拉着小丸子的手想去衣柜里给她找一身衣服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这信是?”

“不是国外寄过来的,但是是托人在广城转寄到海城,所以寄过来的地址是广城。也不是寄给你的,而是给吕锅他们,对方应该就是你的小徒弟没跑了,落款是许勺。”

对方应该是清楚国内的情况,日期其实都是几个月以前的,那会刚宣布搞开放。对方要不是一直盯着国内的情况,绝对不会这么迅速的将信寄过来。

并且对方还非常的谨慎,信件不是寄过来,大概是赶着第一趟开放的时机,对方有朋友或者是谁到了广城 ,再从广城那边寄过来的。

而广城和深城很近,听说现在那边已经有投机的外国人过去了。

显然,对方在国外应该是混得还可以的,不然不会找到这样的机会将信寄过来。

廖清欢接过信,仔仔细细的看着。她不算爱读书的,但也上了几年女校,几个徒弟是她爸做主送去了学校念了几年的学,识文断字都是没问题的。

徒弟们的字迹她比较熟悉,毕竟当年除了要教他们学厨之外,她这个年长不了几岁的师父还得盯着他们学习。

小徒弟许勺几个徒弟中最古灵精怪的,学习成绩也是最好的,写得一手好字。

所以这字她一眼就认出来,确实是小徒弟的。尽管这些字看起来比他以前写的更有风骨,但整体的感觉摆在那。

信不算很长,大概是怕送不到吕锅他们手里,前面是问现在的廖家酒楼掌管者为谁,然后又问看信的人知不知道吕锅林碗张瓢还有杨盆,若是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劳烦看信的人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都可以。

接下来的内容里也没透露半分国外的情况,只说他是许勺,在外地生活得很好,问候师兄们安康,若是要联系的话,可以写信寄到广城的那个地址。

廖清欢看到这里也知道了,对方大概是安排了人专门接收信,本人没有回来。

不回来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早些年但凡是有国外生活经历的人,基本都送到了农场。就算是想回来,也得看看时机再回来。

虽说现在是说开放开放,可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变化。

如果是纯粹的外国人过来都没事,但如果是像许勺这样去了国外再回来的,保不齐会怎么样呢。

廖清欢看完了信,让陆长缨给女儿找一身衣服,自己拿着信去找大徒弟吕锅。

“老大,你看看,这是勺从外面寄回来的信。”

吕锅正在给摊鸡蛋饼呢,给小丸子做的,一听这动静饼都不摊了。

“小师弟?真的是小师弟?”

他拿过信,像廖清欢那样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廖清欢接过他锅铲,把鸡蛋饼翻了个面,“真的是,那字迹就是他的。”

“广城,现在小师弟就在广城吗?”

吕锅因为激动一时没转过弯,然后又拍拍脑袋。

“哎,肯定是不在的,要是在的话不可能是寄信过来,而是人直接到门口了。”

廖清欢将摊好的一块鸡蛋饼铲起来放到盘子里,看到小碗里还有面糊糊,顺手又摊了一块。

“确实是,前几个月不是说开放?听说广城那来了一些外国人,咱们海城前段时间不是也有一个黄头发绿眼睛的?那些孩子没见过都说是妖怪呢。”

“我猜测他大概是托了相熟的朋友到广城寄给我们的,还说再联系也按照这个地址寄回去呢。”

因为有了小徒弟的消息,廖清欢语气轻快得很。

其他几个徒弟都在自己身边,天天都见到的,不在身边,小小年纪就去了国外的小徒弟自然成了她心底牵挂的那一位。

想到当年小徒弟拿着船票出去也才十几岁,虽然是带着她给的金银细软,但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去了国外,话也听不明白连个熟人都没有,如何在国外生存。

他是会做菜,但在国外那些外国人哪吃得惯啊,以前那些人到海城都是自己带着厨子来的,海城开了那么多西餐厅就是为那些外国人服务。说白了,大家的口味不相容。

过去到那个地方他就相当于哑巴聋子,当初她要去的时候还特意联系了一位认识的太太,那太太早就过去了,对方说会照料她她才敢放心的过去。

可小徒弟不知道这些啊,他过去才是真的孤身一人。

廖清欢有时候会掐着自己的念头不去想,越想越担心。哪怕小徒弟很机灵,但再机灵到了一个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也不好使。

看了信,她隐忧的那一份终于是安了心。

陆长缨想到的她也想到了,能托人带信回来,对方说过得很好,那就是过得好。

吕锅上了年纪后就变得爱哭了,之前他师父生孩子他就偷偷的哭了一场,现在看到小师弟寄来的信,他眼睛又红了。

小师弟说过得很好。”

“恩,过得很好。”廖清欢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放心了。”

吕锅心里一直藏着的也是关于小徒弟的事,准确来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没起到大师兄的作用。当初海城大撤离,师傅让他们各自带着家人离开他就真的带着自己妹妹走了。

后来每次想,他都在反省,应该把师弟们都带上的,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师兄弟是在一起的。

再到后来知道小师弟去了国外,他和廖清欢担忧一样,担心小师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不好。

越想他就越后悔,当初就是应该带着师弟们一起,他是大师兄,有照顾师弟的责任。可偏偏他这个大师兄没做到这一点,虽然大家各自讨生活都过得不错,但当初的做法就是错了。

廖清欢假装没看到大徒弟通红的眼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端着蛋饼去了外面。

“等老二老三他们过来,把这信给他们看看,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小勺,也让他知道咱们在国内也非常好,让他不要担心。”

吃早饭的时候廖清欢这么跟吕锅说道。

得写信寄回来,小徒弟一直盯着国内的消息,千方百计的把信拿回来,现在肯定是翘首以盼着等消息,他们这边不能耽误时间,得赶紧把信寄过去才是。

“恩,我晓得的,不过师父您这个样子咋说啊?告诉他不?”

吕锅看了看死而复生的师父,在信里不好说吧,万一有人检查信怎么办?

“先不说,看看情况,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万一过几年他就回来了呢?”

廖清欢也知道这内容不能写,国内外通的信没准还真有人检查。虽然小徒弟那是有办法的,但以防万一,还是写普通内容就好。

他们商量的时候,大洋彼岸的一处庄园里,站在二楼阳台的男人穿着燕尾服,手里拿着一个怀表。

男人鬓角泛白,灯光的映照下面容严肃,唯独那双眼睛在看着怀表的时候满含着温柔。

怀表里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穿旗袍的漂亮女人。

他的手轻抚着怀表边缘,低声呢喃。

“师父,我好想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