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小丸子和胖胖俩人都丢了, 快到饭点的时间,外面人多了起来,那些摊贩们都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俩孩子平时就在门口晃悠, 大家伙都认识。照理说是不容易被其他人带走的,但孩子丢了是事实, 廖清欢压着心慌的感觉在门口一圈到处去问。

都说一开始还看到俩孩子在的, 跟他们都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的。

但后来开始忙了, 就没太注意, 还以为孩子回饭店了。

李淑华他们也没怎么注意, 毕竟孩子在外面都玩了这么多天,一直没什么事, 她忙着在柜台那清点最近收的粮票和钱, 再把账对一对。

结果探头看了眼, 又去找了一圈,没看到孩子才慌了。

林香香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圈, 都没看到孩子就赶紧跑进来找廖清欢。

廖清欢手软脚软的扶着墙,边上刘红星他们都不做菜了, 全都跑出去找人。

陆长缨一回来就看到李淑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赶紧去扶廖清欢。

“怎么了?”

“丸子和胖胖都不见了, 大家都找了,没找到。”

廖清欢呼吸都有点不顺畅,压根就走不动路,看到陆长缨的时候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的手尽量保持冷静的把话说完。

陆长缨眼眸一敛,脸沉了下来。

“我去外面问问,待会郑楚华他们来了, 就让他们上部队找大伯,让他那边直接调人将海城所有出入口全都封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廖清欢,跑出去问那些摊贩。

大家都知道和平饭店主厨的孩子丢了,还是丢两个,这会大家做生意的心思也没有,都准备收摊帮着去找孩子的。

见到陆长缨过来,有几个最后看到丸子和胖胖的摊主跟人仔细的说了。

“我给了丸子一根肉肠,就看到她拿着肉肠去了饭店旁边的巷子里面,说是要回家给妈妈尝尝的,胖胖也跟在后面。”

“对对对,俩孩子是一起的,我知道你们饭店后门在那边,以为他们要从后门进去。”

陆长缨拧着眉头,“有没有碰到什么陌生人?”

边上正在收茶叶蛋的女人开了口,她仔细回忆了下。

“下午是看到了两个陌生人的,一男一女,穿的衣服有点破,女人穿了件红色格子的外套,短头发,脸瘦瘦的,下巴有一颗大痦子。男的贼眉鼠眼,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脚下的布鞋破了个大洞,脸也很瘦,脸颊和眼窝都凹进去了。”

为什么会记得,是因为这俩人到她这边买了两个茶叶蛋,她说完了价格后,那女的骂骂咧咧的说她坑钱,都剥了壳咬一口还想不付钱。她这一天才挣几个钱啊,看到那女的这样就来气了,跟人怼了回去。然后那男的好像有点啥顾忌,把钱付了扯着女人走了。

要不是有这个小插曲,估计她也记不住。

陆长缨仔仔细细的记下来,然后跑到临近的工厂里,借了他们的电话打到军区去。

陆凛这会已经知道孩子丢了,正在吩咐部队的人把大小出城的路口全封起来。听完了陆长缨的描述,又赶紧全都往下通知。

他这边动作快,根据时间俩孩子被带走也才半个小时不到,他们饭店的位置在城中比较偏一点的位置,那俩人是没骑自行车的,骑了自行车带着俩孩子肯定也不方便。而且骑自行车的动静会比较大,推测他们肯定是没有骑自行车。

没骑自行车那就好办了,想出城最起码走一个小时,这个点也不可能坐班车,所以俩人如果是带着孩子出去,这会一定还在城里。

想到这里陆长缨松了口气,只要还在城里,只要仔细寻找肯定能找到。

那俩人既然是绑小孩,大概就是人贩子了,人贩子不会对孩子下死手,性命是不用太担心的。

只是想到小丸子还那么小,陆长缨这心头还是揪得很紧。

他回到饭店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廖清欢,廖清欢也稍稍安了点心,吕锅已经出去找人了,林碗他们知道后也赶了过来,把自己家里人全部叫出来都去找人。

展红旗那边一听说自家孩子丢了,心急如焚之下冲到工厂广播室里面,拿着大喇叭在工厂里广播,请求大家都帮忙去找孩子。

大家都是工友同志,虽说都还没吃饭又到了下班的点,但谁家丢孩子不着急啊。大家家里基本都是有孩子的,一听这事一个个义不容辞搭伙出去找孩子了。

俩孩子丢了,各大力量全都用起来,几乎是全城的人都来寻找了。

而陆长缨那边推测得确实不错,带走小丸子和胖胖的确实是俩人贩子。

这一对男女在海城已经晃悠了很多天,原本是没盯上小丸子他们的,只是她和胖胖俩人赶巧了要进那个巷子。

女人叫细妹,很偏远的农村里出来的,也就前两年才开始干这种人贩子的事。

因为前两年就不太限制出行了,她男人有点本事,能弄到证明。最开始还只是在自己家附近的几个城镇偷偷摸摸的干。后来怕闹大了,就开始在外面流窜。

俩人就装扮成出门找事情做的夫妻,要是拐到了孩子就说是自己的小孩,他们有专门的线人,他们是可以把孩子带到其他偏远的农村里去的。

有些地方消息闭塞,在大山里面,就算想进去都得绕好几天。孩子又是不记事的,一开始还哭哭闹闹的要找自己的爸爸妈妈,过一段时间也就不记得自己爸爸妈妈的事了。小男孩好卖,因为有些人家里生不出儿子,需要在外面买个男孩继承香火。

女孩不比女人,女人要好卖一些,尤其是能生的或者是大学生。女孩除非是有些人想买了给自家的傻儿子养着当媳妇,不然的话一般人不大乐意买小女孩。

他们主要是相中了胖胖,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最招人喜欢了。但小丸子长得实在是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这样的小女孩有些老变态没准喜欢。

所以他们一合计,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干脆两个全抱走了。

至于怎么抱走的,就是直接手帕捂着孩子的嘴,然后衣服一裹着一抱,顺着巷子就跑。手帕上抹了东西,孩子闻到了人就晕过去,等孩子晕了就说是自家孩子睡着了,一般人不会起疑心。

俩人动作快,之前周围环境都摸透了,从巷子里抱着孩子大摇大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街上行人不晓得为什么这么多。

“铁哥,这街上人有点多。”

细妹有些害怕,人太多了,他们容易被发现。

被叫铁哥的男人收敛起表情,掂了掂怀里的胖胖,“莫得事,就说这是咱们的儿女,他们又不是来找孩子的,咱们赶紧出去,出去了就好了。”

细妹点点头,跟在铁哥后面低着头走,她抱着的正是小丸子,小丸子身上裹着她她的衣服,因为小丸子的衣服太好了,必须得裹着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俩人越走越觉得不对,怎么路上还有些当兵的举着手电筒过来呢。

眼瞅着要过来了,铁哥赶紧拉着细妹躲到旁边的巷子里。

等那些当兵的人走过后才悄悄的出去。

再走一条街,迎面是几个披肩发、喇叭裤,肩上还扛着大收音机的小流氓。

既然是小流氓,那就不用担心了,跟自己是一路人。

俩人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领头那个吊儿郎当的小流氓突然拦住了他们。

“你们俩个,有点面生啊?”

头发上抹了摩丝的男人吊起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们。

铁哥镇定的轻咳一声,面上挂起了讨好的笑容。

“我,我们是来海城找事情做的,这不是没找到事情,俩孩子饿得哇哇叫,就想着带孩子回老家。海城这么大,每天进来的人多,面生也是应该的。”

“俩孩子?”

男人摸了摸下巴,反手勾起铁哥挡着胖胖的衣服,看了眼里面的孩子。

“哎哟,我儿子发烧了,我特意拿衣服裹着挡风的,你可别让风透进去了。”

铁哥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心疼,不熟悉的人肯定是会被骗过去。

可不巧,他们遇见的是大黄他们,跟胖胖小丸子他们熟得很。

要说大黄他们,坚持把混混的事业干到底。虽说在陆长缨的指点下也会上黑市做一些倒卖的活,手头上宽裕得很。

可干那种活哪有做混混潇洒啊,以前海城青红帮多出名啊,他们就致力于做成那样。

但同时,他们又觉得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现在社会不允许,他们手里没武器干不过部队。万一惹出了大事吧,人一个枪子他们命就没了。

所以大事他们不犯,不仅不犯,看到了狗子那边举报的好处,几个人还干起了好人好事,虽说没能像狗子那样获得正式工作吧,但跟公安混熟了,像兄弟一样相处。

胖胖和小丸子丢了,他们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要找人,本来还准备去跳迪斯科的,现在直接扛着大音响满大街的找人去了。

见到细妹他们面生,再加上脸上特征跟陆长缨告诉他们的一模一样,大黄就直接拦着人了,再一看孩子,这不就是胖胖嘛!

找到人了,大黄也就不慌了,给自家兄弟使了几个眼色,团团将铁哥和细妹围住。

铁哥还有细妹发现了不对,想跑都已经跑不了,被围得死死的,往哪跑啊?

这年月人贩子被抓住了就是吃枪子的事,命绝对是丢了。

“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和我婆娘还想出城呢!再晚我们就回不了村里了,摸黑走路要是有狼怎么办?”

铁哥还装模作样的说了一通,试图走出去还是被拦着。

大黄看着他们冷笑,“有狼?我还巴不得把你们扔到狼窝里去呢。”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么可没什么仇怨,你要这样,那我就可就叫那些当兵的过来了。”

铁哥看到不远处又有一队当兵了,有点着急。

“你叫啊,你还挺大胆的,带着这俩孩子居然叫当兵的。”

“什么意思,这是我和我婆娘的孩子,我们不带着谁带着?”

“就你们俩长的这样还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我看着你儿子倒是面熟,像是我朋友的孩子,满月酒我还吃过呢。”

大黄指了指他怀里的孩子,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把孩子抱过来,那女的手里抱着的就是小丸子,你们都轻点。”

一听他这语气真和这俩孩子认识,铁哥心中暗呼点背,把胖胖往他们那一扔,跟细妹吼了一句。

“孩子扔了。”

细妹一个赶紧把小丸子扔出来。

大黄他们还没抱到孩子呢,孩子就被扔出去了,小丸子可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头宝,手忙脚乱的开始接孩子,生怕孩子摔出个好歹来。

这么个功夫露出个缺口,铁哥和细妹俩人就泥鳅一样钻进巷子里。

大黄赶紧高喊一声,“那俩人贩子跑巷子里去了,孩子找到了。”

正好过来一队当兵那个领头,是当年把大黄他们带进部队里去的。知道他现在也算是改邪归正了,跟陆司令的侄子关系不错。听到他这么喊,赶紧带着小队跑进巷子抓人。

大黄抢到了抱着小丸子的权利,看着怀里玉雕粉砌的小人儿,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把原本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扔了,让边上的小弟把自己外套脱了罩在小丸子身上。

“走走走,跟陆哥报喜去,他和嫂子肯定是急坏了。”

陆长缨已经出去找人了,守在店里的只有廖清欢和李淑华,今晚上生意是做不成的,要没找到孩子估计那生意就不用做了。

洛宁急匆匆的赶过来,路上已经哭了一通,眼睛都是肿的,丢的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蛋啊。

一进饭店,看见廖清欢,她眼泪又忍不住。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之前是儿子丢了,现在又是孙女丢了,下回干脆让我丢了得了。”

廖清欢勉强自己站起来,她腿软到现在,一直在想孩子会不会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为什么把孩子放出去。

她扶着洛宁,嘴唇抖了下,声音哽咽的喊了一声。

“妈,都怪我……”

要不是她没太看着孩子,要不是她没察觉到孩子没回来,要不是她把孩子放出去,小丸子和胖胖也不可能会丢的。

洛宁抓着她的手,“不怪你,怪你什么,小丸子他们在外面玩那么多天,周围那么多孩子都在外面玩呢。长缨不是说可能是人贩子吗?都怪那人贩子。我知道你的心情,大伯他们都调部队去找了,大小出口全封死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海城,肯定能找到孩子的。”

她是安慰廖清欢,也是在安慰自己。

廖清欢点点头,现在她什么都不敢想,要不是陆长缨让她在家里等消息,万一是两个孩子自己跑到哪去没回来,回来的时候见不到人肯定会哭,她现在肯定也出去找人了。

就连顺子,自己转着轮椅跟他那些同学也跑出去找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口但凡是路过一个人廖清欢的心就扬起来。发现不是找人的回来了,又失望的低下头。

差不多是八点钟的样子,门口突然传来了喧哗声,好像是很多人回来了。

廖清欢眼睛一亮,站起来往外跑,李淑华也跟着往外冲。

只见大黄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很多人。

“嫂子,找到了找到了。”

“廖师傅,孩子一点事都没有,都好好的呢。”

“那俩人贩子也抓走了,陆同志跟着部队里的人把人贩子带走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扯着嗓子说道,廖清欢就听到了孩子没事。

大黄跑到廖清欢面前,把小丸子往她怀里一递。

“嫂子您看,小丸子睡得正香呢,后面有个医生检查了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睡着了。”

廖清欢抱着香香软软,看着睡颜恬静的小丸子,把人往怀里一带,抱得紧紧的,人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洛宁扶着廖清欢,感觉到她的手都在颤抖,眼泪也扑簌簌的往下落。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李淑华那边哭得更惨,和她婆婆俩人抱着胖胖就不撒手。边上围着的街坊邻居看到他们哭成这样,感性点的也纷纷抹着眼泪。

“孩子找到了就好,都别哭了,当心把孩子吵醒要跟着你们一起哭。”

“对啊对啊,孩子找到了就好。真没想到人贩子这么大胆,咱们这大街上就敢绑小孩了。”

“那群丧天凉的有什么不敢?就是靠这个做买卖的,真造孽,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被他们带走了呢。”

“回头我得跟我儿子好好说说,在外面玩一定要留心,不然这群拍花子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拍到我儿子头上。”

“对对对,还是尽量别让孩子出门了,最好是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廖清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怀里的小丸子茫然的睁开眼睛,拱了拱小身板,喊了声妈妈。

廖清欢赶紧低头看孩子,“妈妈在妈妈在,小丸子不要怕啊。”

“麻麻你怎么哭了?”

小丸子没有之前的记忆,这会啥也不知道,看到麻麻哭嘴巴一扁也想哭。

廖清欢可不敢说她差点被人拐走了,只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妈妈太爱小丸子了,不哭了不哭了,哭了小丸子要不高兴了。”

小丸子咧嘴一笑,小小的牙齿漏出来,她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麻麻我睡觉哦,你不要哭哭了。”

廖清欢赶紧抱着小丸子摇了摇,看着她又睡了过去才破涕为笑。

等陆长缨赶回来的时候,围观的大家伙都走了。大黄他们也没在饭店多逗留,廖清欢让他们明天都过来吃饭。

陆长缨走进房间,就看到廖清欢和洛宁俩人坐在床边盯着小丸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回来了。”

廖清欢看到他,站起来扑倒他怀里,以前当着洛宁的面她是做不出来这种举动的。

陆长缨抱着她,带着人来到床边,低头看着小丸子睡脸,那鼓噪的心跳还有愤怒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了。

“多亏了大黄他们。”

他低声说道。

廖清欢点点头,看向陆长缨,“那俩拍花子会送到哪去?”

她说起拍花子三个字都咬牙切齿的,要是人在自己面前,她能打死他们。

陆长缨搂着她的肩膀,语气阴沉沉的。

“在部队里,他们没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