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陆长缨看着廖清欢清澈的眸子, 一时语塞,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因为我个子比较高,量了身形再做的衣服会更合身, 所以……你看看这些衣服,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廖清欢有些怀疑, 又觉得陆长缨说得挺对得,他个子高, 人壮实, 像狗熊一样,可能衣服真的不好买。

市面上本来能买的衣服就少,买到合身的就更少了。

她蹲下身去看袋子里那些衣服,来到这边后, 她从大家身上看到最多的颜色,就是蓝色灰色和黑色, 大家的眼光仿佛高度一致了般,对衣服颜色不挑剔了。

城里人穿蓝色多, 因为大多数城里人都有一个工人的身份,蓝色衣服就是工作服。农村穿黑色的多, 因为需要下地干活,黑色耐脏一些。灰色则是一些干部喜欢穿的, 看起来比较严肃正经。

在原主的记忆中, 年轻人最想要的是穿军便服,都觉得穿上那绿色的衣服非常的精神, 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对军人都很追捧。

少有能看到穿亮一点颜色的,其实也不是没有,总有些爱漂亮的小姑娘在脖子上系一条丝巾, 或者是在衣服上绣一朵花。她也看过穿红黑格子长裙的,外面穿着呢子大衣,看起来也很时髦。

只是这样的少,穿太好看了,旁人就会指指点点,说人家是□□。

陆长缨送过来的这几袋子衣服都是颜色鲜亮的,实际上也不算是她喜欢的那种,只是看到这么多鲜亮的颜色,难免还是高兴的。

“说是广城那边的新款,那边已经有不少女人会穿这种衣服。”

陆长缨见她眼睛亮亮的,也挺高兴。他去黑市的时候碰到过不少人,也接触到一些心思比较灵活,就是二道贩子。

这年月虽然抓得紧,可需求还是要的。这种人专门游走在边缘,赚钱是担着很大的风险,可为了生活,也没别的办法。

能弄到这些衣服还是人家说这两年风气稍微松了点,不然这些衣服也不敢弄到这边来。

陆长缨手里有票有钱,挑了好些廖清欢可能会喜欢的衣服。

廖清欢拿起一条鹅黄色羊毛的连衣裙,颜色太漂亮了,可惜她现在这个身材穿这种裙子会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裙子倒是可以给林香香或者是李淑华来穿,她们俩身材匀称,脸又嫩,穿这个绝对是非常漂亮的风景线。

又往里翻翻,有一身黑色厚呢子外套,纽扣是牛角扣的,腰身收了点,看着她应该是能穿。也有颜色稍微深一些的毛衣,其中有一件软白软白,摸起来非常舒服的毛衣。

“我就要这些吧,多少钱,我给你。”

廖清欢抱着自己挑出来的衣服,她也没想直接平白穿这些衣服,对别人来说是占便宜,对她可不是。这些衣服不便宜,陆长缨还有个生病的巧姐需要养着,花销不少。他弄了这么多衣服回来,感动归感动,还是得考虑下对方的生活问题。

陆长缨看着剩下的衣服,还有不少呢。

“这些都是你的。”

“我不要,这些颜色还有款式不适合我,另外我的身材也不允许。这些是我能穿的,我要这些就可以了。”

也快过年了,到时候也要穿身新衣服过年。

陆长缨不是太清楚女孩子选衣服的眼光,他只是跟卖衣服的那边说了下身材情况,人家就挑了些廖清欢大概能穿的款式出来,他又从里面挑出来这么多件。

“不用给钱,这是我买来讨好你的。”

他大大方方的说道,不可能让廖清欢出什么钱的。

“你不是给我做了身衣服?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再给我做两双鞋,我这双脚还挺废鞋的。”

这出去跑几天,他脚下的鞋子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廖清欢低头一看,大拇指那块都快磨破了,看着惨兮兮的。

她抿唇一笑,“那我再给你做身冬天穿的棉袄,另做两双鞋子,他们说商店有毛衣线的,我跟林香香学了,给你织件毛衣。”

强行给钱陆长缨肯定不收,所以她还不如折腾这些跟他换换,也不算占他便宜。正好得了缝纫机,最近也迷上了做衣服,至于织毛衣还是海城最近兴起的花样,大小姑娘能买到线的都拿着几个细长得棍织毛衣呢!

这人小心思用得巧妙,她现在又有点过意不去,感觉之前跟他说的话说得太绝了些。

她将衣服放到桌子上,然后把放在缝纫机上的衣服抱过来递给陆长缨。

“这是给你的。”

陆长缨没接,“放你这,晚上再拿回去。”

“行,那你这些衣服怎么办?”廖清欢看着那些袋子里的衣服,万一全是他买的,那可怎么出出去啊!

“这些倒没事,我拿到黑市里出掉就可以。”

陆长缨现在也算是黑市老油条了,中间有一段时间没过去,但不代表他不关注这一块。这是一个灰暗的地带,胆子大的却能从里面挣不少钱。跟人交流他也了解了现在的情况,沿海那边的城市工厂比较多。他们这边很多新鲜玩意儿都是那头过来,什么时髦的衣服,收音机还有电子手表军用帽,在那边不像这边非要票才能买,有钱有门路就行了。

二道贩子们从那边弄东西都是称斤的,手里拿着弄来的证明各个城市里晃悠,把手上的东西出出去。他现在也没那个想法做这些事,只是认识这些人,手头上有需要的可以让人弄过来,也省得他自己去找麻烦。

廖清欢想说让林香香和李淑华过来挑一挑的,但这些衣服从黑市弄过来的,那还是算了,越少人知道陆长缨去黑市就越好。

把这些衣服先藏到密室里,省得有人进来看到。

俩人就关上了房门,去了前面的饭店。

陆长缨在外面跑了几天,吃吃喝喝都没太顾得上,廖清欢给他弄了一盘子雪菜冬笋炒肉丝,再加上几个熏肉大饼以及几个大馒头。

这人块头大,吃得也多,爱吃肉这点她还记得呢,俩人第一次见面还嫌弃自己没有肉做给他吃。

陆长缨确实是饿了,甩开膀子吃得风卷残云。

“这些天巧姐过来那边的饭菜,谢谢你帮我交给她。”

因为他几天没来,所以巧姐过来拿食盒都是廖清欢给的。

他这么客气,廖清欢也挺不自在的,给巧姐拿食盒而已,一点小事。巧姐还给她送了一条漂亮的帕子呢,就是她的眼神,每次看到自己笑眯了的。

“巧姐身体怎么样?我看她脸色挺好的。”

“还可以,去医院说再好转,至少是没咳血了。”陆长缨一点头,巧姐现在上医院都是她自己去,病历拿回来他会看看,确实是好转了不少。

“那就好,也不枉费你这么费心思。”

对于陆长缨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坚定的把巧姐送到医院治病,廖清欢是非常欣赏的。巧姐跟他也就是他母亲那边的情谊,再就是守着房子。他能这么照顾人家,也说明他人品是非常好的。

想着想着,廖清欢就打住了,可不能老觉得陆长缨好,不然她坚定的想法会动摇的。

……

郑楚华他们带着不少食材回来,跟廖清欢说让她自己看着弄,用不了的就留在饭店里用。

于此同时过来的还有个商业局那边的人,专门看着廖清欢做菜的,毕竟是送去给领导吃的,不能马虎,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担不起。

来的人廖清欢还觉得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她第一天过来的时候,那个杨主任身边还跟个人,其中就有这一位。

张卫红一看到廖清欢的眼神就直觉不好,他跟杨建设不对付,之前跟在他屁股后面也是迫不得已。他倒是对这位廖师傅挺欣赏的,伶牙俐齿,直接把杨建设给怼得落荒而逃。

他在商业局里面一直被杨建设压着,谁让对方有个二把手叔叔呢。最近那叔叔调走了,才有了他出头的日子。

其实这种好事轮不到他来看的,只是杨建设一听是和平饭店的廖师傅,想到自己得罪了廖师傅好几次,这才推着他过来盯着。

他也没想到这廖师傅伶牙俐齿有伶牙俐齿的资本,有个在领导人那边做饭的亲戚,难怪之前一点都不让着杨建设。

他过来纯粹是被推过来的,也想过廖清欢如果记得他印象肯定不好。

“廖师傅好,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你就把和平饭店经营起来了,真的多亏了有你。”

廖清欢让刘红星带着几个帮厨洗菜,自己这边则把鲜肉切块,放到锅里煮。

“那能比得上开商店?”

她冷笑着说道。

张卫红擦了擦额角的汗,“廖师傅您别介意,当时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亏损那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直亏损下去吧。”

他们商业局也要调整人员,检查各个国营店铺的收支情况,这挣的钱,可都是上交国家的。

廖清欢也知道这个事,可商业局没安排人过来,放任它亏损也是事实。只是双方各有各的想法,现在饭店好起来了,商业局那边也没再来惹事,她就不计较了。

见她眼神松动,张卫红也松了口气,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廖清欢煮了小一会的猪肉捞出来,放到一个盆里,里面倒入糯米酒,还有红糖,又揉出一碗葱汁水,细细的抹在肉皮表面。

这个过程揉了很久,目的就是让味道进去,颜色变得好看一些。

正揉着呢,张卫红又开了口。

“廖师傅,我跟你说个事,想怎么办就看你自己个儿。”

廖清欢眼一抬,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就盯着他。

“什么事?”

张卫红犹犹豫豫的,有点卖好的意思,“我也是偶然听到的,那红星饭店有大师傅,跟杨建设关系不错,好像是跟您有什么仇怨,之前跟杨建设商量着怎么整您呢。不过现在杨建设发现你靠山这么大,估计是不敢了。”

廖清欢一抿唇,正好陆长缨进来听了个正着。

“是沈晓明。”

陆长缨肯定的说道。

红星饭店跟她有间隙的只有沈晓明了,还以为对方会老老实实做学徒的事磨磨性子,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起了记恨她的心思。

廖清欢自认为自己也没做什么,要比拼的是他。自己这边没做菜,就蒸了个饭,算是手下留情了。

听张卫红这么一说,廖清欢也有点无奈。这是徒孙,她懒得跟对方计较。既然那杨主任觉得大徒弟是她的靠山,估计也不敢做什么,既然这样,就当不知道好了。

张卫红想着只跟廖清欢说的,结果被旁人听到了,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就是听了一耳朵,想着告诉廖师傅小心点。那位大师傅认识的人多,保不齐还能做些什么来。”

陆长缨沉下脸,那沈晓明就是很典型的小人,不知悔改的那种,恐怕连林碗都不知道他徒弟那么多心思。

他这个样子把张卫红吓一跳,这不就是一普通服务员吗?怎么气势这么吓人。

廖清欢把肉切成两指宽的片状,边切边跟张卫红道谢。

“谢谢,这事我知道了。”

张卫红见她不慌不忙的做菜,这股子气定神闲的劲还挺让人佩服的。

得了声谢,他也高兴了。要不是知道了廖清欢和京城那边的关系,他也不会跟人说这件事,就一个做菜的师傅而已,他来提醒个什么劲。现在告诉人家,也是想着那大领导能这么远指着她做菜送过去,保不齐什么时候她也被叫过去做菜了呢?

可别小看这厨子,若是真得了青眼,那造化可就不一定了!

其实他就是想拿这事讨好一下廖清欢,不管有没有事,他提醒过了,对方能记着他这一点就行。

他也不打扰对方,就这么里里外外来来回回的看着,做这些菜不是简单的事,为了避免人多手杂的问题。饭店还放假半天,晚上都不提供饭食了,整个厨房专门留给她带着几个人做菜。

把肉切好了再往里面倒入她自己做的辣椒酱还有新剥出来的大蒜头,搅拌均匀后就拿着坛子,把腌制好的肉一层层装进去。

装得满满当当的,再坛口封上水,这样一个坛子肉就做好了。

腌鱼的做法比坛子肉要麻烦一些,活鲤鱼背部剖开,内脏取出来后就撒上盐这些,做法是血腥的。刘红星进来的时候看了眼,忍不住直皱眉。

廖清欢笑了下,“海城人可能吃不惯,但这可是一道非常出名的菜,湘城人可喜欢吃了。别看现在好像没什么食欲,到时候用辣椒粉花椒粉还有糯米这些一腌制,过个二十天拿出来,不管是蒸着吃还是炒着吃,味道都非常特别,是特别下饭的一道菜。我多做一坛子,到时候咱们自己尝尝。”

她外公做出来的味道就很好,鱼肉非常鲜嫩,辣椒粉这些味道安全融入到鱼肉里面,风味很独特,一口下去你能尝到非常不一样的味道,并且一定是胃口大开的。

听她这么还说,刘红星来了兴趣,既然师父都说好吃,那必然是好吃的。

她带着人忙活了一下午外带晚上,才做好几坛子腌制的菜,腌萝卜干是没法做的,得控水去晒,要做好几天呢。就先做些醋芹醋姜还有坛子肉和腌鱼,这样也差不多了。

晚上刘红星他们都走了,廖清欢坐在凳子上歇一会。陆长缨还没走,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忙活什么,她这边确实是累了,懒得管他。

等她眯着眼打了个盹的时候,整个人凌空飞起,吓得她一个激灵惊醒了。

睁开眼睛就发现陆长缨横抱着她,一步一步往房间方向走去。

“你干嘛?放我下来。”

廖清欢有点慌,小幅度的挣扎着。

陆长缨抿着唇,脚下倒是很坚定,只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再翻,我可能要抱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