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震震惊……
宫盈下意识睁大眼睛, 有些不太敢确定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抬眉的同时,可以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微蹙着眉,眼底浸着些凉意, 看着似乎有些恼火?
“怎么不说话。”他抿了下唇, 片刻后,“你现在来这里是又想要做什么?”
不是关怀, 不是问候, 而是质问,声音冷冰冰的, 字眼当中像是还隐隐夹杂着些许不耐。
本就有了些陌生感, 听到这样的话语之后, 她便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
但是,从他说的话,以及望着她的眼神来看,她又隐隐能猜到……他会说这话完全是因为认出了她的身份。
虽然并不太清楚, 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凶。
她茫然了一瞬,刚想开口说话, 便听他闷着声音道:“换个样子我也认得出来,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稍稍缓和了那么一丢丢。
但还是不开心得很明显。
宫盈心底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可这么想着的时候,心脏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沉了过去。
她从门派离开没多久, 王妃便出了事,这之中的事情,他若是想要调查, 估计很容易便能联想到她的身上。
她突地感觉眼皮有些沉重。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揉了揉眉心, 神情略微有些疲惫:“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
宫盈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应对,便张了张口,声音干巴巴:“哦……”
这和她预想当中的重逢场面不太一样。
可,既在意料之外,却仿佛又正在情理之中。
见她垂下脑袋不说话,他突地开口:“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去。”
宫盈愣了片刻,接着眼睫眨了眨。
“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去吗?”
“我明天回灵山派。”他道,“之前虽然有写信给师门报过平安,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去见他们了,所以我打算明日回去一趟。”
心底突地有什么东西无声化作碎片四散开。
这让她有些无措。
他一定是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所以才会这样。
可,这个关头,她居然像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本能一般,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有想过他会不开心,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生气。
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知道是她做的。
她本是打算亲口同他坦白,可这会儿,他的反应将她做好的准备全部打乱,宫盈直接呆住,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突然有些难过。
也有些委屈。
可她知道,自己不该委屈。做错事情的人是她,她早就该有心理准备。
“暂时没时间照顾你,所以你先回去好不好。”他声音稍稍软了些。
颜色暗沉的窗槅将傍晚的阳光筛得细碎,支离破碎的光影静悄悄地笼罩在她的头发上。易容成小厮的少女没再说话,隔了一会儿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等他再说话,她便转了身子。
走出了好几步后,身后突然又传来声音。
“喂——”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恼:“你就真的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不光有想要说的,而且想说的还特别多。
只是,开口有些难。
这还是穿越以来头一次,有话想说却不敢说。她怕他会生气,怕听他亲口说,他正……因为王妃的死亡而难过。
“喂。”
“有。”她转身轻声开口,却垂着视线,没有同他对视。
“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了,但我还是要和你坦白,这次的事情的确就是我做的,我做了错事,我太冲动鲁莽,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其实我应该提前想到你对她是有感情的,是我太小孩子脾气……”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哽咽:“对不起。”
大概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宫盈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易容丹的效果在这会儿已经到了时间。
昏暗的屋内,她的身形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少许头发用发簪绾起,部分黑丝轻轻垂在白皙光洁的脸蛋两侧,因为身体瘦弱,所以小厮的衣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衣袖衣摆都长了一大截,窗外风吹进的时候,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娇弱且娇小。
她的胸口轻轻起伏了两下,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住衣袍的边角,几乎是没有什么预兆的,眼泪便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宫盈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哭了。
耳朵鼻子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脑袋里乱糟糟的,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伸手一通乱蹭,想要将脸上的泪擦干。
但是擦不干,不仅如此,眼泪还越擦越多。
她索性不再管,任由泪水啪嗒乱掉,身子绷直站着。
“你……哭了?”
少年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略显慌张的脸。
“喂,我……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别哭啊……”
方才的那些冷漠疏远以及恼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在他身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无处遁形的手足无措。
他好像有些想要替她擦眼泪,又像是想要将她揽入怀。
可大概是见她哭得太凶,到底是连动都没敢动一下,脸上堆满了懊恼与忙乱。
变脸太快,宫盈隔着泪眼朦胧的视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另一个想法占据了上风。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哭得没什么形象,有些难看,便快速低下头,伸手又抹了把泪。
她声音细小:“我也没想要哭。”
抽噎了下,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继续道:“我只是没有控制住。”
今日之前,他从来都没对她这么冷漠过。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她只觉得心里乱得很,有愧疚,有后悔,有慌乱,可这之中还隐隐夹杂着那么一点点生气和委屈。
他沉默了片刻,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手中,别过头,声音低低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因为她对你发脾气。”
啊……啊?
宫盈愣了愣。
他垂下眼睫:“她都那么对我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对她有感情,更何况,我从小见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连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她手里抓着帕子,好半晌才将这句话消化完。
“那,那你是因为什么生气?”
宫盈猜测,这句话成功唤醒了他藏在心里的不悦,卫襄看了她一眼后,默默别开头。
他后退半步,右手捏拳,用指骨揉了揉右侧的额头。
“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接连几日半点消息都没有,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他声音干巴巴的,越说越不高兴,脸色阴沉沉,像是要下雨一样。
“还有,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宁愿自己动手@¥都不愿意让我知道,还在走之前喂我吃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宫盈大胆猜测,被卫襄手动和谐的那两个字,应该是”杀人”。
似乎是不断的絮叨成功地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他表情气呼呼,声音气呼呼,偏偏视线望向一旁,恼火地看着空气,就是不肯看她一眼,仿佛在数落空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你只靠自己就能把所有事情解决掉……”
见宫盈好半晌不说话,他终于气冲冲抿上唇。
安静了小半会儿后,卫襄略显紧张地将视线转向她,视线一触即离,又落到了一旁的空气上,声音里满是不自在:“……饿吗,要吃点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