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盈觉得, 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要活活累死在台上。
比武擂台有点高, 没有直接下去的台阶, 要想逃离,就只能跳下去。但是这看台比她大半个身子还要高,她不敢跳。
其他人都有轻功,三两下就能轻轻松松地跳上比武台。
她这种连上台子都爬得老费劲的弱鸡, 若是直接跳下去, 肯定要摔跤。
若平时也就罢了, 这时候身后还有个紧跟不舍的桃雅儿,自己要是待会儿摔倒在台下,那么下一招必定没法轻松躲开。
宫盈没别的选择,就只能在台上继续同她不停绕圈圈。
桃雅儿自然是十分自傲的性格, 纵使屡屡失手, 她仍旧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 自始至终端着一张濒临扭曲却仍旧带着轻蔑自傲笑容的脸蛋,缓步追着宫盈不停挥鞭。
这种心态自然很好理解。
就等同于一位名校大学生, 在知识比拼中,意外输给了一位小学生。
身份差距摆在这里,纵使心中再羞恼,也不可能轻易将之表现出来。
她的表情告诉了在众所有人一个清楚的事实,那就是, 之所以会失手, 不过是因为意外罢了。
下一鞭子, 下一鞭子她定能让这少年命归九泉!
当然,下一鞭子完了还有下下一鞭子。
还有下下下下下鞭子。
宫盈在躲闪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桃雅儿,她突然怀疑,对方很有可能会比自己更先累死。
毕竟同只需要躲闪的宫盈不同,桃雅儿是实打实在用真气内力攻击,长鞭所到之处,像是能够将空气硬生生撕裂。
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她的身体。
数次下来,桃雅儿胸口起伏得越发剧烈,脸蛋上的细汗也越发多。
打不着的人,永远是最招仇恨的,就好似飞在眼前的细小蚊蝇,明明弱小到一伸手就能捏死,可偏偏,就是碰不到它。
宫盈有些后悔了。
她倒不是害怕结仇,她是在愁,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总不能真的要等她和桃雅儿之间累死一个,才算剧终吧!更重要的是,初期躲圈对她来说还算轻易,可时间越长,体力便越难以支撑。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地上,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迟缓了半步,便命丧长鞭之下。
而这画面在其他众人看来,便又成了□□的挑衅!
嗬!这个少年在比武的时候,甚至不屑去看对面人的招式,竟然始终连头都懒得抬。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从头到尾都面色平静,垂首垂目。
这是羞辱!
是□□的羞辱!
其中,反应最明显的便是桃雅儿了。自己沉着脸在暴怒边缘微笑挥鞭,对方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不是嘲笑是什么?
可能是带来的震撼太过,在场众人都不由改变了对这位陌生少年的看法。
这哪儿是什么“动作笨拙”,这分明是沉着稳重,处变不惊,机智聪颖啊!
尚且年幼就有这般心态,假以时日,此子定能有所作为。
他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隐士高人!
完全相反的则是桃雅儿的表现,时间越久,她便越发脱离“沉稳”二字,稍微仔细一点,便能看出,她攥鞭的手,早已突起青筋,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发白。
桃雅儿不淡定,一点儿都不淡定。
次次失手,丢了颜面先且不提,心底的愤恨以及对面前人的杀意早已没过其他的情绪。
她想找到对方的破绽。
她想杀了面前的这个人。
可,找着找着,桃雅儿便发现,这是一个浑身全是破绽的人。
没有固定步法,走位全凭喜好胡来。
这样的人,放在平日里,桃雅儿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可今日,可今日……
她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桃雅儿再也做不到镇定自若,她面若寒冰,突地将手中长鞭一扔,接着若鬼魅般转瞬便到了宫盈的面前。
什么蛇形鞭法,什么天魔双绝,那都是狗屁,今日,她定要亲自一层一层将此人的皮从身上扒下来。
宫盈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对方突地放弃了手中的鞭子,忽地近身,面无表情伸手掐向她的脖颈。
哦草,对方这是打算平A吗!
现实世界同游戏还是天差地别,毕竟,游戏里的boss可不会掐着脖子把玩家给掐死。
不过,宫盈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手指一攥,手心就多些碾磨成粉末的小药丸。
做了这么久的药,她手中稀奇古怪的小药丸早就攒了一大堆,虽说都没什么大用处,但用来稍微保下命还是可以的。
就例如现在手中的这枚痒痒粉。
制作出来的时候,名叫“开怀大笑丸”,她直接将之碾成粉末状,用手帕包着,预备留着等关键时候用。
可她药丸才刚拿出来,身侧突地一道身影闪过。
紧接着,一个相貌如玉的青袍男子站在了她们之间,手中折扇轻轻一挥,便拍开了桃雅儿的手。
“一炷香时间已过。”
场上安静片刻。
“二人未能分出胜负,按照此次武林大会规定,应当下台了。”
宫盈这才想起来,这个武林大会的规则是,一炷香内若是没有分出胜负,那么打成平手的两个人便都会被取消资格,之后无缘继续角逐武林盟主之位。
但是……
那么……
问题来了。
她好像本来就没有打算参加武林大会。
她连入场请帖都是找灵山派蹭的。
而桃雅儿显然不同,她费了心思来参加武林大会,自然不只是来玩玩而已。
她显然也是这时候才回想起这个规定,她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眼中的震惊褪去之后,便只剩下羞恼气很,此刻正死死盯着宫盈,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若不是有青袍男子在中间当着,她可能已经爆发了。
草……
太可怕。
不过还好,天魔宗毕竟是来求和的,先前伤了谢红袖就已经惹了部分人不悦,这时候自然不敢当场拂了晏家堡的面子。
总是再怨恨,她也只能将那滔天的情绪藏在眼里。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位青袍男子,宫盈自然感激不已。
她仰头,朝对方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青袍男子侧眸扫过来,面上的表情呆滞了片刻,之后快速恢复正常,他温和笑着,冲宫盈也点了下头。
好不容易跳下比武擂台,她刚准备钻进人群里离开,便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小兄弟请留步。”
她转头,朝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那是距离比武台最近的看台,正中间的位置,端坐着一排慈眉善目的中老年人。
像极了学校运动会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
宫盈视线望过去,迷茫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些人的身份。
看样子,应当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主办方没错了。
说话的是坐在正中间的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翁,他笑着捻了捻自己的白胡子,示意宫盈上前。
宫盈只得乖乖走过去。
“这位小兄弟师承何派呀。”
宫盈呆:“……”
“这位小公子是同我们灵山派一起入场。”这时,一道声音快速插过来,替她回答道。
竟然是邱燕燕。
她站在宫盈身侧,讨好地笑着看了一眼白发老翁。
“灵山派?”那人抬目看了邱燕燕一眼,而后缓缓摇了下头,“说起灵山派,我尚能回忆起昔日你家师父的风采,不过,听说这次武林大会,他并没有来?”
邱燕燕干巴巴一笑:“师……师父他老人家说,咳,说他身子不适,下次再来。”
下次再来?
谁不知道,武林大会只有熬走/熬死/熬退休了新的一任武林盟主的时候才会办。
这下次不知得要多少年以后了。
老翁笑了下,却也不恼,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宫盈,声音温和:“灵山派的武功,在下一眼便能看出,可你刚刚使用的步法,分明是江湖中从未出现过的,不知小兄弟可介意告知在下,使用的到底是何步法。”
步法?
她的躲圈步法吗?
见宫盈一脸呆滞,邱燕燕连忙打圆场:“柳老前辈,这位小公子患有哑疾,口不能言,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好了。”
老翁便依她所言:“所以这位小兄弟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步法?”
邱燕燕十分诚实地摇摇头:“晚辈也不知道。”
“……”老翁被她噎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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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卫襄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额头有些疼,伸手揉了下,又四下看了一眼。
屋内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刚走出客栈大门,卫襄便迎面撞上个同门师兄,对方捂着肚子,表情扭曲且痛苦,看到卫襄,表情有些讶异:“卫师弟已经醒了?”
“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了?”
“何止是开始了,这都快结束了。”师兄抱着肚子原地颠了两颠,“你今天没去,可错过太多精彩了,要不是因为她俩,我也不会憋肚子到现在。”
“什么?”
“你知道现在台上对打的是谁吗?”师兄抱着肚子靠上前来,神秘兮兮地抖了抖眼皮,“一个是天魔宗的妖女,还有一个啊,是那个哑巴小公子,就是和我们一起入晏家堡的那个……哎哟哎哟,我这都快憋不住了,师兄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