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的等到了?
宫盈没听懂他说的话,但是她还记得,这个人当初可是对她动了杀心的。
所以他该不会是千里寻仇来的吧?
亦或者,他同天魔宗的人是一伙的?
前是狼后是虎,中间的宫盈成了傻不愣登的二百五。
似乎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她的脚步停驻在距离青年数尺之外的地方,没再向前,也没有退后。
身后哗啦啦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呼喊声,不断朝她逼近,宫盈没有回头,却已经能够想象出来身后的情形。
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宫盈觉得需要赶在那些人之前自己毙了自己。
这辈子没得选,下辈子她要选种田。
下一瞬,突地听到耳旁有呼呼的风声擦过,利器嵌入肉/体的声音齐刷刷出现,接着,惨叫声接二连三在身后响起。
……啥?
啥情况?
宫盈惊恐睁大眼睛,下意识朝身后望去,却见刚刚还凶成野兽的天魔宗弟子们,这会儿正死状惨烈躺在地上,横七竖八,场面十分凶残。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就……死了?
后面还有大量未来得及进胡同的,在远处瞪直了双眼,不敢进也不敢出。
她看了又看,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又隔了会儿,一群气质奇怪的人从两边高墙跳下,无声落地后,虔诚且恭敬地擦过宫盈,单手扣地,跪到了青年面前。
他们有男有女,着一身黑,头发皆梳成数条细长辫子,整整齐齐扎在脑后,打扮得很有异域风味,却都细眉长目,冷白皮肤,是标准的当地人长相。
绕是大脑迟钝,她也看出来,就是这些人将那些天魔宗弟子弄死的。
发现这一点后,宫盈更懵了。
也就是说,这位浴桶大佬和天魔宗并非一伙。
那他想做什么?也是来抢南音图的吗?
“吾主英明,提前预知桃夫人会在此出现,趁她落单,只等吾主令下,我等可前去将她一举击杀。”最前方一位男子低低垂着头,沉声道。
青年对这些下属的态度很是不耐烦。
他闻言,蹙眉看了他们一眼,面色瞬间变冷,二话不说抬步绕开他们。
那刚刚说话的下属迟疑了:“吾主……”
在场几人表情各异。
宫盈也有些懵。
就在她傻站着愣神的时候,浴桶青年走到她身边,安静看向她。
隔了会儿,他弯着眼睛朝她微微一笑。青年双眸漆黑,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像是有灿烂的星辰,熠熠生辉。
简踏马直和之前冷眼对待下属的男人是两个人!
在场众人的神色又变了。
宫盈:“……?”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么她的眼睛此刻一定在不断追问:你到底打不打算杀我,你到底还杀不杀我,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那下属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道:“吾主,那桃夫人……”
青年面色恢复冷淡,偏头看了他一眼:“桃夫人怎么了?”
“……”下属沉默了片刻,“不杀了吗?”
“爱杀不杀,与我何干?”青年的声音就像是浸了冰凉的水一般,不含半点人情味。
冷淡说完这句,他转眸看向宫盈,抿了下唇:“这些人好烦呀。”
众人:“???”
宫盈:“……?”
如果没有出现幻觉,那么她觉得她应该是在这人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抱怨”,“委屈”,“烦闷”,的情绪。
……找她抱怨吗?
哈喽大哥你是谁呀,为什么会一副咱们是老相识的样子!
大概是见浴桶青年不为所动,另一位年轻女下属终于起身,行到青年身前弯腰垂首:“天魔宗与我宫势不两立,碧羽知吾主向来志不在此,今日却乃击溃他们的良机,还望吾主三思。”
青年不得不用略显不耐的声音解释:“在下不姓吴,也不认识那位桃夫人。”
长长一句话说完,他已然一副耐心已经耗尽的模样,拉住宫盈的手腕,抿直了唇线,冷脸二话不说往外走。
被拉的人,自始至终表情呆愣,魂魄像放风筝一样飘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她怎么好像,半天都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伫立在巷口的天魔宗弟子见他们出来,吓得面如土色,犹如炸毛了般,随着他们的步伐一点点往后退,险些握不稳手里的刀剑。
刚行巷口,宫盈就看到了桃夫人。
她正提着长鞭往这边赶,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看到宫盈以及宫盈身旁的青年时,她的表情立刻变了。
面色苍白,五官移位,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相当眼熟的表情,像极了宫盈室友深夜看恐怖片后被惊魂画面吓到时的反应。
同桃夫人反应截然相反的是青年的态度。
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桃夫人的神色立刻变得像活吞了一公斤苍蝇一般难看,嘴巴下意识微微张开,眉头也跟着皱成了一团。
她吸气又吐气,手背青筋突起,终究是软了气势,拦到他面前,用苦苦哀求的态度开口:“容宫主,南音图对你来说并无用处,可否将她让给我。”
青年迟缓地眨了下眼睫:“你是?”
“你……”桃夫人一脸受了羞辱的表情。
这天下谁人不知她桃夫人的名号,此人实在欺人太甚……
难道真如江湖所传,他已经失忆了?
纵使知道这是杀他的好时机,可脑内残存的理智还是想蠢蠢欲动的念想压了回去。
桃夫人垂下眉眼,声音娇滴滴:“奴家是桃夫人呀,容宫主莫不是不记得奴家了。”
已是妇人年纪,做出这般娇羞的少女表情,偏生不让人觉得违和。
容瑜明白了过来。
他点了下头:“原来你就是桃夫人。”
说罢,他偏头朝身后看去:“你们方才不是要杀桃夫人吗,人在这,来杀吧。”
场面静默了数秒。
在场众人表情呆滞,他的下属们面面相觑,愣怔数秒。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毕竟是宫主的命令,他们转念将诡异感从心头抛开,攻向桃夫人。
眨眼的功夫,这些人便扭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而宫盈,则被身侧的青年用轻柔的力道拉着手腕,顶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光明正大但恍恍惚惚地从城门下通过。
就这么出了城。
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盈快速将数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然后沉默了。
出城之后,他才松开手,转头看向她,轻轻地,温柔地笑了笑:“总算没有那些碍事的人了。”
是……是么?
可她怎么觉得最恐怖的人就在眼前啊!
妈呀她宁愿吊在墙壁上听桃夫人神神叨叨,也不要面对他呀!
反应过来后,宫盈迅速后退数步,警惕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角色扮演?曲线救国?精神折磨法?
之前他同那些人的对话她只听了个一知半解,却连半个字都不打算相信。
不管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不想同他靠得太近。
比起正常人,还是疯子更可怕点。
对方浓密的眼睫上下扇动了两下,视线落到她身上,像是意识到她警惕心十足,神情立刻变得落寞。
乌黑的双瞳里面清晰地写了两个字——“伤心”。
宫盈的嘴角抽了两下。
她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感激之情,她总觉得这个人的肚子里装满了坏水,等她心软沦陷后,八成会将那坏水给她兜头浇下。
咬了下牙。
只有他一人,躲圈不是难事,就算他撕破脸起杀意,她也能平安逃脱。
宫盈望了他一眼,懒得同他继续装,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前方就是茂密的竹林,躲进去以后,被他找到的可能性会大大缩小。
……
半个时辰后,宫盈望着面前委委屈屈的青年,沉默了。
这半个时辰内,她尝试了水陆空等多种不同逃跑路线,爬跑跳蹲等多种不同逃跑姿势,可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在转头的某个瞬间,看到这张委屈至极的面庞。
他像是十分难过,望着她的时候,瞳孔里隐隐含着控诉。
“你厌恶我?”
这……
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傻了?
宫盈沉默,悲痛点了点头:“是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飞快摇头:“我不要。”
“……”宫盈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脑袋被磕坏了。”
他迟疑了会儿,摇头:“没有。”
什么没有,看这表情,看这说话语气,分明就是!
之前酷帅狂霸拽的浴桶美男去哪了!
逃不了,宫盈有些自暴自弃,决定坐下来同他好好掰扯掰扯:“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是我不小心踩坏你脑袋,你特意找我寻仇来了?”
她这人别的都还好,就是有点恃强凌弱,见浴桶大佬这会儿怯生生乖糯糯,比小白兔还听话,说话语气明显凶狠了起来。
男子睁大双眼,无辜可怜地摇了下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虽然他救了她,虽然她很感激他。
可谁能告诉她,他到底为什么要救她?
男子眼神澄澈,神情认真地看着她,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一点点羞涩,抿唇笑了下:“我来找你报恩。”
“……?”宫盈险些跌倒,她费力将舌头捋直,“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
青年摇了下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不会认错人的。”
宫盈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说,果真是她弄坏了他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