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实差点没蹦起来。
他又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你……”
棠昭然接他的话，为了对上陆秋实的节奏，她每说一个字都特意停顿半晌。因而吐字分外清晰，“我——我——我——我——我——”
陆秋实的结巴更严重了，他的眼睛瞪得发酸，“你你你你你你……”
棠昭然耐心等他结巴完。
也不知道多少个“你”过后，陆秋实终于结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欺人太甚！”
“你竟……竟然……”少年还在搜肠刮肚，似乎是“掏厕所”一词对他而言难以启齿，想要用个文雅的词汇加以替换。
只是没等他把生平吃进肚子的文墨来回细嚼一遍，棠昭然便忽而从床上起身，走至窗口。目视前方，似乎在遥遥望向什么，面上是少见的庄重之色。
陆秋实一下子又没话了。
他继续冥思苦想不是，咬文嚼字也不是，只是在憋着安静了一会儿后不情不愿的挪到棠昭然身旁，“你……你又怎么了？”
“走。”棠昭然远远的看见了几名不算眼生的村民。几人似乎刻意避开了他们休息的房屋一样，手中提着用黑布蒙住的篮子，一面四下张望，一面小心翼翼的前进。在经过她与主角三人团的屋子前，都明显刻意放轻了脚步。
“小心点，这屋子里住的人可都是仙长！他们不但耳力极好，视力也极佳，我们稍微不慎就会被他们发现，动作都给我放轻点。”
出声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皓首苍颜的老人，也正是他们初入林芝村时那名老者。
她心知事有蹊跷，斟酌半晌，还是决定跟随上去，同时喊上了树皮精。
“跟我来。”
陆秋实不满，他正欲开口，但棠昭然已经推门而出，他也不得已跟了上去。
“嘘，轻声点，别让他们发现。”棠昭然压低了嗓音道，两人亦步亦趋的跟随在了几名村民身后。
那村民共有四人，一名老者，一名上回喊出“小畜生”的妇人，还有另外两名棠昭然见过几面的男子。
“这回祭拜可都给我小心着点。”那老者走在最前头，不断训斥身后妇人，“尤其是你，心诚一些！到底是我们犯错在先，若想要今后日子过的安生些，就向若兰诚心认错！”
“怎么就要我认错了！这回的事我看分明就是那个小畜生搞的鬼！”那名被称为“木娘”的妇人不满道，“那小贱蹄子尸骨无存，我看早就被勾魂使带走了！前面不过是衣冠冢，怕什么？！再说了，她死了活该！谁让那名小贱蹄子勾引我相公在先，我巴不得她死！要不是她死的早，老娘一定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木娘！”
那妇人声量一拔尖，身后的男人便大声呵斥，他脸色发白，明显对此行衣冠冢祭拜有所畏惧，“你不怕她，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那今晚，你便留在那过夜好了！舍得那女人的冤魂又上门讨债！”
木娘闻言当即没了声，但她又不肯示弱，又硬着嘴皮子在嘴上嘟囔了几句，只是步伐放慢了不少。
“喂。”几人的谈话分明掩盖着见不得光的秘密，绕是树皮精也听出了不对劲，扯了扯棠昭然的衣袖，“他们什么意思啊。”
“我有名字。”棠昭然头也不回，“叫我棠昭。”
陆秋实显然是不愿的，他的性子总是习惯在棠昭然话出的那一刻想要与对方斗嘴，但碍于现下两人都躲藏在暗处，陆秋实就算是不满喊了声棠昭然，随后又小幅度的扯了她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道，“他们什么意思啊？”
棠昭然早在听闻见几人的窃窃私语时心下便有不好的预感，但她也并未想过，事件的朝向竟会如此远超常理。
听那名老者与妇人的话，明显事关人命。
“棠昭。”见棠昭然迟迟不回他，陆秋实又耐不住性子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他们的意思是……”棠昭然柳眉微蹙，“他们可能因为一己之私害死了某个无辜的女子，因为那名女子死于非命，所以他们心中有愧，便给对方造了一个衣冠冢。近日村民在山中昏迷，他们便疑心是那女子的冤魂作祟，所以才来祭拜对方。”
“他们怎么能谋害他人性命？！”陆秋实闻言睁大了眼，“什么冤魂作祟，我在那山中呆过一夜，那里干净的很，根本没有什么冤魂！”
没有冤魂？
棠昭然不疑有他。
树皮精好歹是精怪，能感受山中有无冤魂也是寻常之事，但如果山内没有女子的冤魂，这几日也不是妖兽出没的时机，难道村长与村民昏迷之事的确是黝黑少年所为？
若黝黑少年与那冤死的女子有着紧密联系，那对方分明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达到报复或复仇目的，故意引她入山难道是另有其事？
棠昭然不明所以。
”山上没有冤魂，那就是他们几人心中有鬼而已。”棠昭然低声道。
“可是心中有鬼有什么用？那女人都死了。”陆秋实急道，“不是说人间有帝王有王法吗？他们害死了人，不应该伏法吗？为什么都好端端在这站着。”
“山高皇帝远。有很多冤假错案，王法也无能为力。”
“那你呢？你不是修士吗？惩恶扬善，为民除害，保家卫国，平定风雨，修士不能出手吗？”陆秋实忍不住追问。
棠昭然摇摇头，“这是人间之事。而且，修士不得伤凡人性命，除非那人罪孽深重，而且，这几名村民的命格……”她修为低，又不是精通面相的修士，唯一能感觉的就是这里的村民与常人无异。
与常人无异，虽有缺德损坏之事，但都在天道情理之下，也就是说，他们身上并未犯什么大损阴德，或罪孽深重之事。
但……这才是异样之处。
棠昭然心下一个咯噔。
如果他们是间接杀人，又或者……
“可是他们害死了人。”陆秋实依旧在为那名枉死的女人鸣不平，“那女人岂不是白死了。”
“或许有人在替她复仇。”见树皮精一直愤愤不平，棠昭然沉吟半晌，出声安慰，“有两名村民入山无端昏迷了，或者是有人替女人鸣不平，又或许是人在做天在看。”
陆秋实眼前一亮，他当即双手一合，喜道，“好，好，干得好！”
末了，他又觉得不过瘾，忍不住道，“要是出手的人是我，我一定把上山的村民都脱光了衣服绑上树上，要他们日日风吹雨淋，三日给一回吃食，七日给一碗水，就这样绑他们个十年八年，报官了也不管用，哼！”
棠昭然听了觉得很棒，她头一回赞许的看着树皮精，竖起了大拇指，“我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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