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然谄笑点头。
谢子惜嗤笑，“你倒是比我还会打算盘。”
“你们道修不是自诩道家正统，分化多少支脉流派，最看不起旁门左道，对魔修妖族嗤之以鼻，怎么，这会儿倒是想问我怎么提升修为了？”
棠昭然沉默了一会儿，她垂眸，九霄之上的圆月映出了她白皙的面容。
少女柳眉蹙起，面露许些困惑，“殿下，你说我……吗？”
谢子惜冷哼一声，“当然——”脱口而出的话被他生生止住，少年像是思及到了什么一样，长夜下，皎洁的冷光让他的眉眼似染上了一层寒霜。
他憋了一会儿，才薄唇微张，挤出两个字眼，“……不是。”
棠昭然点点头。她也觉得不是，她都称呼病娇殿下，以下属自称了，要是谢子惜一口一个的“名门流派”“以道家正统”自诩的人指她，那病娇不就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虽然刚刚病娇的表现是很像要骂自己。
“殿下。”棠昭然自然不会让气氛停留在当下微妙的状况中，而是很快转了话题，“您看属下适合什么心法？”
“你。”谢子惜也默契不提刚才发生的事，竟然破天荒接了棠昭然的话，低眼时有几分思忖模样，“不知道。”
他的不知道直截了当，快的棠昭然错不及防。
“我又不是道修，怎么知道你们流派多，分支多的道家正统宗门是如何修行。”谢子惜话锋一转，“我只知道魔修……以及妖族如何修行，不过都没你这三灵根适用的心法。”
魔修自然是以吸取魔气修行，妖修就更简单了……
“那您先前说可以助我提升修为……”
谢子惜点点头，“可以。”
他道，“大道修为，便是有再多的流派分支，修行方式，归根到底便是‘引气入体’这四字。只不过道修引的气为灵气，魔修引的气为魔气，鬼修引的气为阴气。”
“灵气，魔气，阴气，将气引入体内，修者方能采气，气才能至下丹田而起，经周身经络流通，洗髓经脉，淬炼体魄。”
“所以要让如今的你提升修为很简单，固本培元，修心，锻体。”
“现在？”棠昭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谢子惜话语中的异样。
“对，现在。”谢子惜道，“你目前修为低下，可用最简单的方式增进修为，但你灵根受限，今后要是想继续提升修为，会很困难。如果没有绝世心法，你的上限怕也只在那里了。”
棠昭然愣了一会儿。
“简单来说。”见棠昭然不懂，谢子惜解释道，“把你和你同门天灵根的弟子相比较，她是天灵根，你是三灵根，便注定了她的修行速度，远远快过你，并且随着你们修为的增进，你们之间的差距只会只增不减。而我所提的心法，便是能改善你修为速度的方法之一。”
棠昭然想了一会儿，尝试用自己的话来让自己理解，“殿下，您的意思是，现在的我，好比用一个钝斧砍树。但是与同一修为的修士，他们有的天资绝佳，有的有心法，那他们就是在用利斧砍树。
现在我才练气修为，砍的树不过一人粗，我在没有利斧的情况下，要想提升修为，只能比别人更努力，加班加点的砍树，斧头更钝了就磨回先前的状态。
但修行前期我尚可用这种笨鸟先飞的方式追赶先天灵根的修士，但随着我的修为不断精尽，我需要砍的树也越来越粗。终有一天，我的斧头特别钝了，拼命砍上一个月的进度也不上天灵根修士一天的进度。那个时候我的局限就到了。
所以我需要有一本绝世的武学或心法，心法可以让我的斧头变得非常利，就是比不上天灵根修者，但我砍树的进度也会快上很多。只要我足够努力，我便可以突破我的极限，达到无限可能。”
谢子惜点了点头，“但你要知道，能让砍树人斧头变利的心法可是千年难出，如今东岭洲有或无，便是连我也不敢断言。像你如今的师门青云宗这样的底蕴，或许是有，但能让钝斧变利的程度局限之大。不然……”
“不然这所有的宗门挑选弟子时也不会只要先灵根或上品双灵根才能有机会成为关门弟子了。”棠昭然不是很想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但现实就是这样□□裸的摆在了她的眼前，“各宗门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法没错，而这样的秘法也的的确确能加快修者的修炼速度，能让钝斧变利一点。但让一个砍不了树的斧头变利，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不如直接让一把利斧更加有技巧性的去砍倒那棵大树。”
“殿下，我明白了。”
“你如今明白，也算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还想继续我帮你提升修为吗？”
棠昭然重重点头，“继续，修为能涨一点是一点。”
“但你涨了修为，也依旧会败在先灵根修者手下。”
“我知道。”棠昭然低头，在谢子惜把话说开之后，她不难过是假的。
她自诩穿越女主，一直觉得身为女主要配有事业心。但谢子惜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灵根普通，天资受限，再怎么努力，天花板就在那里了。她不能在修真界里成为牛逼哄哄的人物，她可能修行了一辈子，都是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什么福天洞地，太虚幻境，她可能连去福地府邸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有，去了之后，以她的修为，也拿不到什么天材地宝，什么神器宝器，捡捡边角料而已。
得不到让她斧头变利的挂，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平庸的修士。
谁都不甘愿成为一个普通人，可是也正是不甘愿成为一个普通人却又不得不认清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现实才是让人最难过最痛苦的。
“我一辈子只能是一个修为低下的修士。”棠昭然道，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让自己认清现实，“得天独厚的人很多，可得天独厚的人也很少。谁都想踏上这大道修为，谁都想成为气运之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棠昭然手握成拳，眼神坚毅，她抬头看向谢子惜，“我不会放弃，就算我的上限在那里。可能我一生都要握着那把钝斧，但我会一直坚持，坚持不懈的去砍我面前的大树。
就算有一天，我再怎么拼命去砍树，树依然都毫发无损，我也会，不甘心的继续砍下去。如果我的斧头彻底坏了，不能再使用。那我就拿石子，拿玻璃，去一点一点的磨，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身为修士，我既然决定走上这一条路后，便会继续走下去。直到我的明天不再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