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马车从轧轧作响的古堡拱道内驶向远方,马车前没有任何动物,但滚轮却不紧不慢行进得十分匀速稳健。
车队背后霍格沃茨的塔楼高耸入云,管理员普林格先生正站在大门处核对学生名单。
有调皮的男孩从马车里探出头和他道别,天真的小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神色:“九月再见!普林格先生!”
“滚开!”普林格说,“我今年就退休了,九月份不会再见了,小崽子。”
一阵惊呼和讨论声响起,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
“我希望下一位管理员能比他更亲切,”宝拉绞着手祈祷。
“上次我的书包坏了,课本洒了一地,他竟然说我是故意毁坏走廊清洁,”奥斯顿说,“那天我不得不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整条走廊地砖。”
马车两侧是黑黝黝的树林,天光被挡在密不透风的树叶后面,只有几束白昼的余晖顺着缝隙映照在满是落叶的石子泥泞路上。
鹪鹩的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伊迪丝靠在车窗旁,嘴唇微微撅起,几个回合下来,就和鹪鹩唱得毫无差别。
宝拉和奥斯顿担忧地对视一眼,但没等他们张口,往外行驶的马车却被阻住了。
原来是已经抵达目的地,学生们提着行李箱从马车上跳下来,汇入几英里长的人流涌上霍格莫德的火车站台,路上黑鸦鸦全是人,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在宝拉的提醒下,伊迪丝也拿上自己的皮箱跟在了两人身后。
在寻找空包厢的过程中,四下都能看见学生们站在火车走廊和角落里跟朋友们聊着天,讨论暑假的安排和即将见到的家人。
三只汗黏黏的手相互拉着,不想在人群中被冲开。但人流仍然向着空包厢源源冲撞而来,宝拉的手失踪了,伊迪丝终于回过神来,和奥斯顿一起呼唤着她。
“我在这儿!我找到你了!在这儿——”
宝拉踮着脚回应伙伴们的呼唤,一只手吃力地拖着皮箱,另一只手则在半空中晃动着。
奥斯顿的脸在阴影中一闪而过,她艰难地从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来,伸手去抓他。
“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
一个稍显陌生的声音从她紧攥的手上方传来,宝拉缓缓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男孩站在她面前。
是拉文克劳的追球手帕特里克·普威特,一头火红的鬈发在阴郁的车厢里异常显眼,就像自由地舒展着的植物卷须一样,胳膊颀长。
他低垂着眼睑,神色奇特,眼带笑意地凝视着宝拉。
“……我拉错人了。”宝拉像被火灼烧般收回手,“对不起。”
四下里抱怨声突起,横冲直撞的伊迪丝带着奥斯顿来到了他们身旁。
“快跟我来,”伊迪丝说,“我们找到空包厢了,行李堆在门口,但撑不了多久。”
“也许你没拉错。”帕特里克说。
“你在说什么?”奥斯顿问,“你也好,普威特,怎么还没去找你的姐姐?她在前一段车厢找你。”
帕特里克没再说话,他举起手臂冲他们道别,转身没入人群消失了。
“没礼貌。”
伊迪丝没来由升起烦躁的情绪,拉着宝拉和奥斯顿回到了新发现的包厢里,门口的行李已经被撞得东倒西歪,好在没人在里面。
他们在包厢里分享了关于夏令营的情报,宝拉再三向伊迪丝保证:“我会天天给你寄信,等到你得到签名的那天,你就可以立刻给我回信,然后我和爸爸妈妈就来接你回家!”
“之后可以来我家,”奥斯顿说,“从我家里走飞路网会更快。”
“为什么宝拉家里没有飞路网呢?”伊迪丝强打精神问。
“因为我们家的火炉和烤炉是连在一起的,魔法部的人说需要分开才能接入飞路网,我爸爸不愿意,所以——”
火车轰轰作响地启程了,响着粗气在轨道上飞速前行。霍格沃茨巍峨的城堡塔楼越来越远,窗外的风景也从树林和霍格莫德变成了广阔的草地和夹在两岸之间的河流。
后方的包厢窗户被打开了,一个黑色脑袋像一只螃蟹从壳中伸出头来向外探视着。
是詹姆·波特,大风灌进他张大的嘴巴,把他的黑发吹得更乱,但他丝毫没有回到车厢的意思,反而冲着轨道旁正在奔跑的马群喊叫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个脑袋伸了出来、又是一个……最后掠夺者的四个脑袋整整齐齐叠在窗口处,神情激动地为自己看中的马匹鼓舞加油。
骑着枣红色骏马的牧马人扬起长鞭吓唬他们,但没过一会儿整个人连带着马群都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路途中。
伊迪丝有点儿烦躁,偏偏在她最心烦意乱的时候,身旁的人们都是最快乐的时候,这感觉很莫名其妙,但她的确生出了一种想要远离所有人的想法。
但她紧贴窗户的烦恼的脸被发现了,詹姆转而冲她叫喊起来,把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吸引过来。
彼得往后缩了缩,莱姆斯想和她打招呼,但被动作更大的布莱克挤得差点从窗户边沿掉下去。
“——暑假——快乐——”
逆风中飘来詹姆的声音,从窗户缝隙钻了进来,也引起了正在交谈的宝拉和奥斯顿的注意。
“我好像听见了詹姆的声音。”宝拉说,
她站起身来走到伊迪丝的方向往后看去,果然瞧见了张牙舞爪的几个男孩。
于是这个包厢的三个人也把窗户打开,只是没有把脑袋伸出去,只是凑在窗户的边沿,高声回应他们。
“暑假快乐!”
或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大,一扇又一扇窗户被打开了,许多毛茸茸的脑袋都从里面探了出来,随意喊叫着自己想喊的事情。
“我要去魁地奇夏令营啦——呜呼呼——”
“我不想回去吃我妈做的饭啊!”
“有人看见我的眼镜了吗——不见啦——”
然后,一种变化慢慢地出现,天际更加明朗亮堂。田野和树林更加清晰可辨,而且逐渐褪去,被越来越多的建筑物替代。
目光所及的墙壁上爬出了忍冬和山梅花,一只鸟突然鸣叫一声,跟着又悄无声息了。
伊迪丝脸上的烦恼同样也一点点褪去,出现了一种聚精会神的笑意。
没过多久,国王十字车站到了。
这里的行人比霍格莫德站台更多,人们嘁嘁喳喳,遮遮掩掩地谈着私事和政治新闻,搅得四下里一片聒噪。
就像一群曼德拉草围绕着伊迪丝,使她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我先走啦!”
奥斯顿和她们道别,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对夫妇跑去。那对夫妇都穿着长袍,但麦克米兰先生的长袍样式更接近麻瓜制,麦克米兰夫人的长袍则是完全的巫师样式。
麦克米兰先生拥有相当坚硬的下颚和颧骨线条,双肩宽阔,笔挺地站在原地;而他的夫人也是一张线条略硬的方脸,但样貌极美,单手挽着他的臂弯,另一只手则腾出来搂抱她的大儿子艾伯特。
艾伯特在妈妈的搂抱下略显难堪,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他挣扎了两下,长手一捞,像抓鬼飞球似的把赶来的奥斯顿代替塞进了她的怀里。
但没等他松口气,很快又被爸爸揽了过去,两人交谈了几句,麦克米兰夫人低头亲吻了奥斯顿的额头,很快就放开了他。
一家人亲热地从站台出口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哈特夫妇也来了,或许是路上有些堵车,两人迟了一会儿,正急急忙忙地朝两个姑娘等待的地方赶来。
“我的宝贝们!”哈特夫人惊喜地大喊,“你们知道在这里等我们?真聪明!”
“妈妈?妈妈!”
两人都被她用力搂进怀里亲个不停,但宝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们都已经十三岁了!不是三岁呀,妈妈!”
“我准备了新鲜出炉的果仁蛋糕,还是热乎乎的呀!”
哈特先生也气喘吁吁地走上前,他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伸手去拿孩子们的皮箱。
但是伊迪丝有些怯生生地缩了缩手,没有把皮箱交给他。
“我们说过的,爸爸!”宝拉立刻挣脱开怀抱,“伊迪丝得晚几天才能来,记得吗?”
“……哦!”
哈特先生像是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反复说:“我忘记了,哎呀——我忘记了,对不起,伊迪丝。”
“这没什么,哈特先生,”伊迪丝大声强调道,脸颊绯红,“真的,别往心里去,一点没关系。”
“那让我们送你回家,好吗?”哈特夫人问。
“我叔父叔母家,”伊迪丝说,“没关系,我等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会来的。”
但显然他们还有顾虑,见过贝琳达叔母的哈特母女都有些疑虑,没见过但听说过的哈特先生也有些尴尬地用手帕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伊迪丝?”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伊迪丝猛地回头,竟然发现贝琳达叔母正站在出站口。
她一如既往穿着颜色单调的裤装,脸色僵硬对伊迪丝展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身侧还站着路易斯叔父,他的穿着打扮可比身旁人都精美多了,无论是布料还是首饰,简直明晃晃写着“我是富人”!
“那是你的叔父和叔母?”宝拉眯起眼睛打量着。
“……是的,”伊迪丝赶紧说,“所以你们不用送我了……再见!宝拉!再见!哈特先生、哈特夫人!”
没等他们反应,伊迪丝立马拽着自己的皮箱向出站口跑去,她拖着告别的话,回头边喊边挥着手臂,直到再也看不清他们,她才渐渐缓下步伐,转头看向叔父和叔母。
“你们好。”她说。
“你好。”贝琳达说。
“哦,好极了,我们都很好。”路易斯说。
尴尬的场面一闪而过,三人便匆匆往停车场走去,叔父和叔母单独走在前面,低声讨论着什么。
伊迪丝一个人提着皮箱落在后面,但她宁愿这样,也不想和他们并排走在一起。
她的心里有一个淡淡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在这天前来接她。因为在去年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提着皮箱搭乘巴士回去的。
他们的交谈和情绪中透露着一种紧张和焦躁,待她的态度也比从前更加僵硬——仿佛他们在按照指令对她友善,但心里的恐惧和厌恶难以遮掩。
伊迪丝并不意外他们会对她产生恐惧和厌恶。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叔父和叔母一家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巫师在他们的印象里向来是黑暗的代名词,不如说,现在他们还能正常和她进行交流,对伊迪丝来说都是一种奇特的现象。
她爬进启动的轿车里,把皮箱也拖了进来。见到这一幕,贝琳达相当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意识说道:“放进后备箱!”
但随即路易斯用手肘碰碰她,她又像反应过来似的立马改了话风。
“不,待在车上吧,”贝琳达说,“路易斯,把后备箱打开,让我来帮她放进去。”
伊迪丝露出惊奇困惑的表情,好像那一瞬间,眼前的两个人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贝琳达下车,把她的皮箱塞进后备箱。驾驶位上的路易斯则回过头对伊迪丝露出僵硬讨好的笑容。
“这个暑假,你一定要好好住在家里啊。”他说,“哪儿也别去,知道吗?”
伊迪丝的脸垮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暑假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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