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渗发激情,动人心魄的比赛结束以后,伊迪丝僵硬地随着所有人回到地面上。
她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睛惘然地盯着天空,仿佛那片湛蓝的天空能够带给她任何答案。
四周营营扰扰,从看台上传来的喊声像小贩叫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扑到场中央去恭喜斯莱特林。
这群夺得魁地奇杯的获胜者都是同样的神情——眉飞色舞,满露得胜之感。
尤其是队长拉布斯坦,他将那尊漂亮迷人的魁地奇奖杯从霍琦女士手上接过来,昂然得意地用双手抛接着,像是对待一只鬼飞球那样随意。
“这没什么,真的,”他得意洋洋地对其他簇拥上来的学生说道,“斯莱特林已经连续两年获得魁地奇杯了,这次也一样,我们一点儿也不意外。”
而在他的身后,那个成为关键一击的找球手艾格妮丝被朋友们扶去校医院了,连奖杯的一角也没摸着。
伊迪丝见到队友们的面庞陡然憔悴不堪,变得灰白苍老,眼神呆钝失了光辉,心里也有些郁郁不是滋味。
比赛前的激昂和兴奋也没有了,恍若被中途吹灭的蜡烛,光和热一下子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场地里的一切,许多欢呼,许多笑声,无数人影,无数眼色,全部迷蒙暗淡混杂交织,只仿佛四周浮着一团浑黄的烟雾。
但是很快,这团烟雾就被两个人破开,宝拉和奥斯顿像两簇烈焰靠拢,把伊迪丝触感冰冷的身体再次暖热,她的两只手都被他们拉起来,三个人踉踉跄跄逆流跑了出去。
等到宝拉把一杯热蒲公英汁强行地塞进她的手里,她才发现自己在厨房里。
而眼前的桌面上已经摆了不少嵌着莓果干的圆面包、新鲜奶油和蜂蜜、又香又浓的巧克力牛奶,还有两个小精灵正恭敬地把三角形的戚风蛋糕往上挤。
“我不高兴的时候,总爱吃甜食,”宝拉忸捏地把两根食指对在一起,又对小精灵们热情地说,“谢谢你们,现在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小精灵们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通常意义上来讲,比赛失败对伊迪丝这样执拗的孩子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打击。
她好强、固执,在赛前就曾因为害怕失败而躲在卧房里好几个钟头,而真正发生了这回事以后,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非常伤心。
这件事有点古怪,所以她仍然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点儿想哭或者想发火的念头也没有?
“嗯……你还好吗?”奥斯顿谨慎地问。
“我们输了比赛,”伊迪丝慢吞吞地说,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可是我只有一点点难过和失望。”
她用两个手指比划出一颗豌豆大小的空缺,接着说:“就这么一丁点儿——”
“啊!那是个好消息!”宝拉一边说,一边把双手大张,差点戳到奥斯顿的脸,“我们本以为你有这——么难过和失望。”
伊迪丝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远处正叮叮铛铛忙碌做晚餐的小精灵们,又陷入沉思。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奥斯顿忍不住又问道。
“我觉得——我觉得我既输了又赢了。”她干巴巴地回答。
她的两个好朋友用同样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我虽然输了比赛,感到有一丁点儿的失望和难过。可是更多的是快乐——不,不是为了失败而快乐,而是为了这场比赛本身而快乐!”
伊迪丝的不顺气渐渐消失殆尽,僵硬木然的脸也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两眼闪闪发亮,像是越说越把自己劝服。
“啊!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场比赛每个人都全力以赴,我打得非常痛快,没有任何遗憾!”
她既然感到高兴,食欲便也随之恢复,很快就一手抓了一个面包啃了好几口。
“没错!你能这样想多好呀,”宝拉惊喜地说,“我们都看见了你的最后一击,好精彩的一幕!”
奥斯顿也赞同:“我们可不是出于朋友情谊才赞美你。实际上,假如不是奥布里忍痛抓住了金色飞贼,现在你就是那致胜一击了!”
“哎,是——”伊迪丝支支吾吾起来,依稀变得可爱的小脸也涨得通红,眉宇间露出尴尬的神情,“嗯,那一击确实挺好看的,是不是?可如果我耐力更强点儿,力气存得更多点儿,那一击或许能让她忍不下痛,就抓不住飞贼了。”
可没等朋友们反应过来继续安慰她,她就又喜形于色地改变话题:“但是我很敬佩她,就算她是其他学院的人,我还是认为她的毅力和忍耐力非常不错……我情愿把她当成一个小标杆……”
她说着说着就陷进了自己的世界,一会儿又说要更改自己的训练强度,一会儿又说要开始上扫帚练习。
宝拉和奥斯顿在旁边听着,可听了没多久就开始一头雾水,他们对视一眼,担忧的大石头终于在心里落地,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我们干脆在这儿吃晚饭,行不行?”宝拉问,“一会儿就不去礼堂了。”
“这是个好主意,我想。”奥斯顿回答。
在伊迪丝喋喋不休的声音里,他们每人都吃了点儿肉酱意大利面和两块肉排,还有今天下午小精灵才从地里摘出来的胡萝卜和土豆,都水煮了切成小块,摆在旁边蘸着肉酱当配菜。
三个人都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休息室,就连奥斯顿敲木桶的节奏也变得懒洋洋的。
几乎所有学生都去礼堂吃晚饭了,休息室里只有三两个人,其中就有魁地奇队长奥托·巴格曼,他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前,盯着那堆噼里啪啦的木柴发呆。
“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他?”宝拉犹豫着问。
“最好不要,”奥斯顿忧心忡忡地说,“我认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想要别人靠近。”
“我有别的招数。”伊迪丝说,看起来胜券在握,立刻吸引了其他两人的注意力。
但是她没有走上前去和奥托攀谈,而是想要带着宝拉和奥斯顿回寝室。
“喂,等一下,这不公平,”奥斯顿抱怨起来,“我进不了女生寝室,这个圆门在我靠近的时候就会关起来!”
伊迪丝这才发现奥斯顿正瞪着眼睛,因为他被一道半人高的木门拦住了去路。
她和宝拉只好偷笑着从走廊里回来,而当她们试着通过男生寝室的圆门时,却没有任何木门冒出来阻拦。
“好极了,这让我感觉更好了。”奥斯顿语气古怪地说。
“但是我不大想进男生的寝室,”伊迪丝脸上是一副固执倔拗的神情,“我们再找一个都能进去的地方吧。”
最后他们在地窖里找到一间空教室,临近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因为宝拉偷看到戴着绿领带的学生们从那道十分隐蔽的石门出入。
而每一次石门徐徐移开,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庆祝声。
每传来一声欢呼都让奥斯顿的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贴在了布满灰尘的空课桌上。
最后还是伊迪丝揪着他的头发强硬地让他振作起来,她对他说:“假如你加入我们只是在这里郁郁寡欢,帮不上任何忙,我就请你赶紧回去吧。”
然后奥斯顿嘶嘶喘着气加入了她们,不再为了别人的庆祝声而感到不顺气。
“我喜欢这个造型,太可爱啦!”
“可是——可是它怎么是个圆的?这是只绵羊吗?”
“不行呀,宝拉,这不是我们预想的模样。”
“啊,是,可我只是想着他们见到一只可爱的小绵羊也会高兴起来嘛。”
“我来改一改——糟糕!”
“伊迪丝!你做了什么!这是什么?”
“恐龙——吧,我想。”
“那是什么?长得真古怪!”
“嘻嘻,我认得呢,这应该是霸王龙吧?”
等到学生们陆陆续续从礼堂里回来后,魁地奇的队员们都留在了休息室里,想要在最温暖最钟爱的地点留下最后一点儿回忆。
毕竟有好几个人今年就要毕业了。
奥托仍然沉默地面对着火炉,只是身旁多了他的朋友斯科特和杰玛;
汤姆靠在窗旁,双眼迷惘地盯着那只仍在刨土的鼹鼠;
爱玛两眼通红躺在地毯上,仿佛存心要让自己和地毯化为一体;
而安迪一声不吭地坐在垫脚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又露出一副苍白脸色,带着默默无言的悲哀神情,仿佛想把自己扔进那堆燃烧着的火焰里。
接着,休息室的大门又被正确的节奏打开,有学生回来了。
魁地奇的队员们似乎对此毫不关心,除非从那道大门走出来的将会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奖杯。
“嘿!队员们!”伊迪丝气喘吁吁地小声喊道,脸颊泛出朝阳般的红晕来,双眼变得深邃而明澈,宛如黎明时分的两颗星星,透露出淡淡的希望之光。
不止是队员们,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把疑惑的视线转向这三个小不点儿,丝毫不明白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看这个!”
他们三个人、六只手同时高高举起,掌心捧起一座金光闪闪、却有些奇形怪状的奖杯。
奖杯的形状看起来很像魁地奇杯或是学院杯,但不知为何在两边的把手上却长出了软绵绵的绒毛,摸起来有些痒痒的,厚厚的底座被刻上了这样的字眼:
「致世上最好的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
他们紧盯着它,紧盯着三个既紧张又雀跃的小东西。从距离最近的奥托开始有了动静,他的疲态一扫而光,那双眼睛倾泻出多么辉煌的光辉,俯斜的身子也精神抖擞地挺直起来。
“你们过来!”他吼道,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和他们对比,他简直像一头棕熊——把这三个孩子都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力气去拥抱他们,亲吻他们。
接着是杰玛、斯科特和汤姆,然后是爱玛,她的个子和别人比也够小的,所以她直接大哭着从一群胳膊下绕进去,直接把最里面的伊迪丝抱个结实。
最后是安迪,他迟迟不敢靠近,带着抽抽搐搐的焦灼和难堪,直到伊迪丝在一片抽泣欢呼声里轻声对他说:“我原谅你了。”
于是这个满怀愧疚的人蓦地站起身,就像个猛然感到不适的病患,以免窒息而站起来。
那个垫脚凳吧嗒一声倒在地上,他却没有回顾一眼,也不注意身边的人,跌跌撞撞扑向了拥抱在一起的人群。
就在伊迪丝一年级的尾声,她在欢笑和泪水中学会了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不是他们太弱鸡,是对手更厉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