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晗半躺在床上,时不时望向屋外,也不知道杨絮忙完了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杨絮端着水进来,江一晗眼睛一亮,“阿絮。”
杨絮抬头看了江一晗一眼,直直望进了她带着笑意的眼里,动作一顿,撇开眼去,“...您洗漱”端着木盆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以前的江一晗看自己一眼都是厌恶,更不要说是贴身伺候她了。
江一晗根本不知道杨絮想的那些,美滋滋的答应下来,“好,谢谢阿絮了!”
杨絮在原地站了一下,才迈动脚步往床边走去,把盆子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拧干帕子递给江一晗,等江一晗洗完脸,又拿来另一个盆,把水倒进盆里放在床边。
江一晗掀开被子,把脚放进盆里洗脚,正常家里的夫郎,这时候应该蹲下去帮妻主洗脚,但杨絮站在一旁动都没动,江一晗也不会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自己又不是残废,干嘛要别人帮自己洗脚,杨絮要真帮她洗,她才会不好意思呢。
江一晗洗完脚,拿过杨絮递来的帕子擦干脚,又缩回被子里去,看着杨絮端水出去倒,向来自力更生的人,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在虐待未成年人。
屋外天色以晚,家家户户陷入的安静中,杨絮就着厨房剩余的火光洗漱好,看着江一晗还亮着灯的房间发愣。
前世江一晗醒来之后,一见杨絮就大发雷霆,绝不允许杨絮再进自己的卧室,嫌杨絮会脏了她的地。
当晚,杨絮就睡进了江家放杂物的小房间,后来就再没搬过。
现在江一晗没有赶他,李氏自然不会有其他安排,杨絮站在厨房,不知道自己是直接去杂物间,还是什么。
江一晗在屋里等了杨絮好一会儿,都不见人进来,疑惑的往外望了望,可惜院子里黑摸摸的,什么都看不见。
阿絮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阿絮,你好了吗?”江一晗忍不住喊出声。
杨絮站在黑暗中,听见江一晗的声音回过神,最终还是抬脚进了屋。
他倒要看看,这怪异的世界,究竟是想怎么样。
关上门后,杨絮没看江一晗,直接把房间里的两条凳子拿着并在一起,又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薄被铺上。
“阿絮你在做什么?”江一晗看到这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声音都大了些,“你晚上还想在凳子上睡?”
现在入春不久,夜间还是很冷,就那么薄薄一床被子怎么睡,更何况还是睡在板凳上,腿都只能搭在地上。
杨絮沉默下来,高瘦的身影融进烛光照不进的黑暗,“......我,昨晚就是睡的凳子。”
进门的第一天,江一晗昏迷不醒,李氏怕杨絮身高马大的身板碰到女儿,就让杨絮睡在凳子上。
这话听得江一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昨天是昨天,现在是现在,从今天起你不能睡凳子,我已经醒了,你自然和我一起睡床。”
本来江一晗还有些害羞紧张第一次和男生同床共枕,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只余气愤心疼。
江一晗往床里挪挪,强势的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一半位置,态度很明确,今晚必须得上床睡。
杨絮浑身崩的死紧,见江一晗固执的看着自己,只得动作僵硬的收了被子,吹了灯抹黑走到床边,直直的躺着床上,半个身子都悬在床沿。
江一晗又往里面让了让,“你睡进来一点,晚上不要掉下去了。”
黑暗中身旁的人影僵着不动,好一会儿才动作缓慢的往里面挪了挪。
唉~江一晗心中暗叹一口气,阿絮真的是太紧张了,“阿絮,睡觉外衣要脱掉!”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江一晗看着杨絮起身动作僵硬的脱掉外衣,像个生锈的木头人似的,不由又叹了口气,安抚道:“阿絮,你不用这么紧张,放心,我不会随意动你的。”
自己又不是色中恶鬼,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嘛。再说了,就算自己猴急,现在这身子也是有心无力...力?
江一晗突然一阵恶寒!
有心无力?!!
天呐!江一晗,难道你单身久了,真的变态了,已经忍不住在未成年身上动心思了吗?!!!
江一晗在黑暗中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的脑子不要那么禽兽,想着杨絮还躺在身边,就抓过身上的被子,撑着半转身盖在杨絮身上,轻拍两下,“睡吧!”
这话既是对杨絮说,也是对自己说,不能再乱想了,再想下去,江一晗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节操了。
江一晗身体还虚,很快睡着了。
等江一晗睡熟之后,杨絮才僵硬的动了动脖子,从江一晗叫他到床上睡时,他整个人都是木的。
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面,身上也盖着厚实却一点都不沉重的被子,这是他从来都没享受到的待遇。
他在江家,用的从来都是李氏淘汰下来的东西,就那些东西,对于在杨家什么都轮不到的杨絮来说,都已经是很好的了。
现在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杨絮身上是暖的,心却像是还睡在杨家柴房里那些年一样的冰凉。
所以,自己在山里这些年,还是疯了吗,不然怎么会陷进这样的幻想中。
杨絮一直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杨絮一顿一顿的偏过头,看着黑暗中沉睡的江一晗。
木然的眼里渐渐地有暗涌流动,慢慢的爬上一层怪异的疯狂,伸出手往江一晗脆弱的脖颈探去。
耳边仿佛有沙哑晦暗的声音在呐喊,你疯了,你已经疯了,你居然想相信现在是真的。
你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你就会醒。
杀了她,你就还是身在狼群之中的怪物!
杨絮的手带着狠厉的掐像江一晗,但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又猛的缩回了手。
明明只是温热的肌肤,却像是岩浆一般烫了他的手。
杨絮回过神,压下隐隐发颤的手,明明只需要轻轻一下,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这一夜,江一晗睡得很是舒心,一点没感受到在她脖子上走了一圈的杀机。
醒来的时候杨絮已经不在了,江一晗喊了一声,李氏听到声音走进来。
“晗儿你醒了,我去打水给你洗漱。”李氏说着又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端着水进来,江一晗在李氏的服侍下洗漱好,又吃了李氏端来的肉粥。
李氏收拾好把碗端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看着江一晗,跟江一晗聊天。
江一晗躺了一会儿感觉身体都快躺生锈了,左动一下右动一下。
李氏见女儿躺的难受,“晗儿,要不我扶你出去坐坐?”
“好!”江一晗立马答应下来。
李氏起身出去,搬了摇椅放在院中,又进去扶着江一晗出去。
江家是村里的大户,正五间的青砖大瓦房,一间堂屋,一间李氏的屋子,一间江一晗的屋子,还有一间书房,江母去世后就是江一晗的专属了,剩下一间做了杂物间,厨房和厕所还有洗澡间都是单独修的小间,院墙顺着两边圈出来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爬了一个葡萄架,李氏把摇椅就放在葡萄架下。
江一晗在李氏的搀扶下,走到院中,躺在椅子上晃了晃,转头看一圈,还是没见到家里另一个人,“爹,杨絮去哪了!”
李氏闻言楞了一下,觑了一眼女儿的神色,看着不像是要赶杨絮回去的样子,李氏心底松了一口气,就怕女儿厌恶杨絮把人赶回去。
女儿现在才醒,要是赶走了杨絮,没有命硬的夫郎镇着,女儿又昏迷了怎么办。
“杨絮做了早饭,我就叫他去地里了,你生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田地不好再租给人家种,我都收了回来。我们父女两都不会种地,听说杨絮在家种地是一把好手,我就都交给他打理了。”
江家虽是住在乡下,但一家人都不会种地,索性读书人也不需要种地生存,地都租给村里其他人家种了,每年收些现成的粮食就好。
江母过世后家里还有些积蓄,供江一晗读书也是没问题的。只是这一次江一晗来势汹汹的病掏光了所有的老本,最后那一点也作为聘礼娶了杨絮回来冲喜,现在家里是真没有银钱了,江一晗吃的肉粥都是昨日剩下的肉。
江一晗没想到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那家里的米粮,还能吃多久?”
李氏算了一下,“去岁的粮食都没卖,节约着还是能撑到秋收的。”
江一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马上断粮就行,只要给自己点时间,堂堂读书人再怎么也能挣到钱的。
不过,快进入夏季了,现在播种其实都很晚了,自家地也不算少,就杨絮一个人也不知道行不行,江一晗有些忧虑。
自己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去帮他,李氏也从来没下过地。
诶,杨絮不是有父家吗,也不知道他父家有没有姐妹,可以帮得上忙!
想到这儿,江一晗就开口问道:“爹,我们现下播种时间都有些晚了,杨絮不一定能忙的过来,他父家可有姐妹,能托人送个信,叫她们来帮下忙吗?”
李氏一听这话,嫌弃的一翻白眼,想到那一家人心里都还来火,“晗儿你可别想了,你不知道他们那一家子都是什么东西,哪里会来帮忙。|”
“当时你昏迷不醒,他们家见我着急,就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彩礼,也不看看杨絮什么样儿,要不是你生病哪里会看得上他。”
“当时为了给你吊命,家里已经没钱了,他家这幅作态,我气狠了直接丢了六两银子过去,说就这六两,不愿意我就换家。”
“结果杨絮他后爹一看我想要反悔的样子,立马变脸抢了那六两银子,说钱他收了,让我赶紧把杨絮带走。”
江一晗听得直皱眉,“他娘呢?”
李氏冷笑,“呵,俗话说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杨絮又是个儿子,她娘怎么会管他,面都没露。”
不管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怎么都会有这种人渣,江一晗恨恨道:“这种人也配为母亲!”
不比江一晗的气愤,李氏在乡下这种事见多了,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觉得杨家那一家子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些。
杨家这种样子,江一晗只能作罢。
李氏拿着针线篮子做活,在旁边陪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