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014/木云木夕

翌日一早,云销雨霁,天蒙蒙亮。

赵家村。

穆宴辞走进赵母和赵四二的房间,轻轻地唤醒了母亲。

“娘,儿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说着往赵母手里塞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个钱,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娘留着傍身。儿子会给娘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治好娘的腿。”

赵母满是诧异,她捏着厚厚的银票,听着耳畔的呼噜声,不敢发出声响,忙将银票藏进袖口,用气音道:“我儿,你万事小心。不要记挂娘,娘等你回来。”

穆宴辞步行到了昨日山路被阻的路段,张三、李四和马车夫已经到了多时,三人听从穆宴辞的吩咐,清理了路上的泥土和树枝。

张三向穆宴辞禀报了昨夜章延的行踪。

“属下也不知章千户昨夜去哪儿了,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挺狼狈的,右手胳膊上好像受了鞭伤。”

穆宴辞眸光闪烁,猜到章延必是去颜宅了,不觉有些恼怒。

章延这厮手伸得忒长了。

穆宴辞垂眸,盯视着泥泞的路面,视线来回逡巡,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张三猫着腰,也帮着找,“爷,您找什么呢?”

穆宴辞不答,只挥手示意张三走开。

张三疑惑不解,走至一旁,小声问李四道:“你知道爷丢什么东西了吗?”

李四摇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

“用你说?”张三白了李四一眼,“上回扬州府巡盐御史苏简上贡了一匣子珍珠,成色都是极好的,市价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爷看都没看一眼,就退了回去。天下间,有什么东西值得爷这般在意的,那至少得是无价之宝罢?”

两人说话间,见穆宴辞从泥土里抠出了一个白色东西,都伸长了脖子看。

“水来。”穆宴辞道。

张三答应一声,赶紧从驷车上取下水囊,打开盖子,问道:“爷,是直接淋上去吗?”

穆宴辞微微颔首。

张三小心翼翼地倒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爷掌心的宝物,冲刷掉泥土之后,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原来是一只珍珠耳环!虽然是三粒东珠,散发着金属般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可说到底,那也只是区区一枚珍珠耳环呀!

张三大失所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打脸的感觉有点郁闷。

穆宴辞什么都没有解释,用手帕仔细擦干后,装进了荷包,妥善保管。

不多时,驷车启动,张三、李四骑马,往县城驶去。

章延昨晚睡得晚,有心事,脑子里反反复复琢磨穆宴辞和颜娘子之间的关系,于是第二日,便睡过头了。

当他起床后,发现太子爷已经回来了。

章延洗漱后,吃了底下人给他买的早饭,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诈出穆宴辞和颜娘子的关系。

“赵重九——”章延走进穆宴辞的房间大声道。

不管怎么说,先报出这个名字,看看这位爷的反应再说。

穆宴辞一怔,左手握着一卷兵书,右手拇指同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放下书,他抬眸看向章延,眸光严厉,反客为主道:“可是侵田案有线索了?”

章延默了几息,这不是他要的答案,莫非这位爷和赵重九没关系?

于是他只能改变策略,佯装干咳了几声,说:“——赵重九在追求颜娘子。”

穆宴辞:“……!!!”

穆宴辞心里重重一跳,面上却如老僧坐定,一脸淡然,他战术性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章延,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不是小道消息,是颜娘子亲口说的。”章延一脸得意。

于是,章延便主动交代了昨晚去颜宅找太子爷一事,当然,他略过了自己是翻墙而过这一无关痛痒的小节,只说:“……属下无意间听到了颜娘子和她娘的对话。”

穆宴辞眸光一亮,随即又垂下眼睫,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提到他了?

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哦?她的原话是什么?”穆宴辞将信将疑道。

“颜娘子说,赵重九明知她儿子不是自己的种,还送他那么贵重的见面礼,不知道他到底图啥。颜娘子的老子娘就说,自然是图颜娘子生得貌美!”章延掀眸观察了一下穆宴辞的神色。

穆宴辞墨黑瞳仁一扩,指节捏得发白:……孩子果真不是他的。

颜大姑娘和别人有了孩子,可颜闲为何说他是他的父亲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话一次说完。”穆宴辞沉声道。

“颜娘子似乎不喜欢这个赵重九,说她心里有人了。她娘问她是不是一个叫林琛的,她也没说是不是。”章延道。

穆宴辞眉心重重一跳,抬手按了按眉心,心里无端有些躁郁,状似无意间问道:“那你可知,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章延心说我也不知道呀。可他不能这么回答,不能让太子爷觉得他蠢笨,不堪大用,于是他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属下有个蠢笨的想法,”章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颜娘子许是扬州瘦马,卖给了某个大户人家做外室,后又认识这个赵重九,两人勾搭成奸。于是原主人就厌弃了她,将她赶了出来。可她已经怀有身孕,于是未婚生子,这就能解释,为何她没有在县衙登记结婚,因为她原本就是个外室,被人卖来卖去的玩意儿。她儿子长大了,问自己父亲是谁,她随意胡诌,拿赵重九顶缸,所以颜闲就误以为赵重九是自己的父亲。而赵重九为了讨颜娘子欢心,明知颜闲不是自己的儿子,还甘愿当这个活王八。”

穆宴辞眉头皱起,不耐地看着章延,冷声道:“你闭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

颜大姑娘身世清白,岂是扬州瘦马之流可堪比拟的?

不过,颜闲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何颜大姑娘要拿自己来糊弄颜闲呢?

章延一愣,觑了一眼穆宴辞的神色,明显察觉到他在生气。

这位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在颜娘子的事情上才有几分人气。于是他忍不住又试探道:“爷,昨晚您去哪儿了?”

哐当一声,是茶杯落地的声响。

“你还有脸过问孤的行踪!”穆宴辞随手抓起面前的茶盏,向章延掷去。他眸光一冷,看向章延,沉声道:“章延,你昨晚私闯颜宅,究竟意欲何为,你真当孤是三岁小儿看不穿你的心思吗?”

章延眸光轻闪,黑色皂靴被茶水打湿,脸上有些讪讪,舔了舔唇,忙跪下道:“爷,属下知错了。属下只是担心爷的安危,这才——”

穆宴辞扬手制止章延的话,面上有几分不耐,“章延,你是个聪明人,孤有心用你,可你若继续这么三心二意,身在曹营心在汉,孤亦难保你。”

他的眸光既冷冽肃杀,又饱含期待与隐忍。

章延一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没想到,太子爷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二心,他自问隐藏得很好。

章延内心纠结不已,嘴上自然只能先服软,表了一番忠心,说自己绝无二心云云。

穆宴辞懒得和章延周旋,佯装轻咳了几声,“孤偶感风寒,身子略有不适,侵田案的走访调查,就辛苦你了。去罢。”说着一挥手。

章延只得答应着去了。

随后,穆宴辞吩咐张三和李四去省城寻觅最厉害的大夫,给赵母看病。

二人虽然疑惑,却也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了。

穆宴辞起身,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心头的躁郁更甚,转身出了客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穆宴辞:今天又是被媳妇儿无情开涮的一天QAQ

章延:爷,我的分析是不是很有道理呢?

穆宴辞: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