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木云木夕
春风客栈。
章延在外面跑了一天,调查侵田案,浑身湿透,回来却不见了太子爷,心里纳闷,便询问下属张三,“爷去哪儿了?”
张三不是别人,正是钱六案公开审理的那日,石舞见到的那个从县衙门口的大槐树上跳下的年轻男子。
他长得高高瘦瘦的,肤色有些黑,轮廓分明,模样称得上俊秀。
他和另外一个锦衣卫的兄弟李四,今日跟着太子爷,原本是要去赵家村,出城门的时候发现马三带着一群地痞流氓,身上都带着斧子,骑着马,似乎和他们同路。
后来才知道,马三一伙人竟是在尾随颜娘子的马车。
太子爷知道后,便命他们跟上马三那伙人。他们自然照办。
马三那伙人尾随了颜娘子一路,碍于她有两个身手厉害的贴身护卫跟着,迟迟未找到下手的时机。
张三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何要一直跟着马三等人,而不是直接动手?直接动手把人收拾了,不是一了百了么?收拾十来个地痞流氓,他们自然是手到擒来。
并且,太子爷看得眼珠子都直了,是怎么回事?
诚然,颜娘子雪肤花貌,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不论是在山上摘野花,采野桑葚,还是喂小郎君吃东西,捡蘑菇,都美得浑然天成,让人挪不开眼。
并且,颜娘子还厨艺了得,做的菜香得他们口水直流。
马三那伙人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去寻了一户人家,买了些粗茶淡饭吃。
当时张三是真的羡慕颜娘子的下人,居然能吃上颜娘子亲手做的饭菜,那是何等的幸福!而他们三人,分明是护花使者,却只能就着水,啃馒头吃,又是何等的心酸!
张三却见太子爷面不改色,啃馒头也啃得慢条斯理,丝毫不以为意,不得不佩服起他来,果然能屈能伸,山珍海味吃得,粗茶淡饭也吃得,不以口腹之欲为念,是个干大事的人!
张三哪里晓得,穆宴辞此时的心态为何。
穆宴辞原本是要回赵家村看望母亲,谁知意外发现马三这伙人鬼鬼祟祟跟踪颜大姑娘,他心里明白,颜大姑娘并不愿意自己和她靠近,他也不想没皮没脸往上凑。
于是他便寻思着,悄悄跟着看看情况,弄清楚马三这伙人的阴谋诡计是什么。他这么做的目的,纯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对不是为了接近颜大姑娘。
虽然他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好奇,为何颜大姑娘会在赵家村买地,又去看望他的母亲?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为何?
下午,他们两拨人马,又跟去地里看颜娘子和小郎君播种。
后来马三那伙人眼看天色要下雨了,这才匆匆离开。
穆宴辞便命张三和李四去追马三那伙人,结果撞见他们正在使坏。
他们砍断树枝,从半山腰上扔下来,还有石块、土块,绵绵不绝地从山上滚下来,挡住了山路,原来他们想借着下大雨,伪造成山体滑坡的假象。
幸好太子爷的驷马大车已经过去了,不然就会砸个正着。
马三那伙人从山上下来,穆宴辞带着张三和李四在山脚伏击他们,等他们下来,一人一刀,砍在他们的膝盖上,所有人都栽了下去,斧子压根没派上用场。
张三和李四用绳索把马三等人捆了,连成一串,跟粽子似的。
“三位大人,误会,误会!”马三满脸惊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锦衣卫的人了,“我、我们这不是冲你们,不小心冲撞三位大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在下马三,太平县马家便是我家。三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同去我家,我略备薄酒,给三位大人接风洗尘,顺道赔罪,不知尊意如何?”
穆宴辞盯马三一眼,锋薄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浅淡的冷笑,“马三,老实交代,你故意把山路挡了,究竟意欲何为?再不说实话,送你上路,就地掩埋。”
马三心里一紧,自然不敢说实话,可又不敢不说实话。
因为他从眼前男子犀利的眸光中看到了森然的杀意。他怀揣着万一的希望,眼前这三个人,想来是不认识颜娘子,应该能理解他如此疯狂的追求举动罢。
“回大人,在下、小人爱慕一个小寡妇,想求娶,奈何她看不上小人,小人只好出此下策……”马三不得已放低姿态,他把这叫作忍一时风平浪静。
穆宴辞眸光冰冷如刃,“你打算怎么着她?”
马三被吓得两股战战,此时天空已经有一两滴雨时不时飘下来了,“小人、打算拦住她的去路,然后绑了她,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
穆宴辞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马三两腿之间,马三往后倒地,拖着其他几人也一块儿倒了下去。哎唷声此起彼伏。
马三只觉得剧痛难忍,眼泪都疼出来,他很想骂娘,这万一要是伤了根本,他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岂不是成了一个废物!可他一张嘴,才意识到对面的男人不好惹,万一他真把他杀了,毁尸灭迹呢?
锦衣卫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
“大、大人,您有什么话,还请明言,小人一定照做。”
“甚好!”穆宴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马三等人,冷声道:“俗语有云,恶有恶报,你们的恶报就是我。”
马三:“……???”
穆宴辞令张三和李四把马三这伙人扭送县衙,状告他们无事生非,破坏道路,意图绑架、强|奸良家妇女未遂,“……让洪知县从重发落。”
张三和李四领命而去,戴上斗笠,披上蓑衣,骑着马,拖着马三一伙人,在瓢泼大雨中狂奔,马三等人跌倒无数次,到县衙的时候,都已去了半条命。
交接完,张三和李四就回春风客栈了。
太子爷一早有令,不得将他今日的行踪告诉章千户。很显然,太子爷并不信任章千户。
于是张三就按照穆宴辞事先教他的说辞,拱手道:“启禀大人,爷没说,只说想出去散散心,松快松快,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章延沉吟了半晌,挥退张三,他觉得事有蹊跷,大步走出客房门,又坐上马车,往灵鹤巷赶去。
和太子爷一路同行南下办案以来,章延看得清楚,穆宴辞这个人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可过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他去找兔哥儿,或是买个把眉清目秀的小厮带在身边泻火,直到遇到颜娘子,章延才从穆宴辞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李四夹一筷子花生米,塞进嘴里,幽幽道:“诶,你说,章千户干什么去了?”
张三冷笑道:“管他干什么去了,肯定找不到爷。”
“也是。章千户干啥要和咱们爷对着干啊,得罪了爷,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大晋朝的天下将来不全都是咱们爷的么?傻子才和这位爷对着干呐。”
张三摇摇头,“章延不傻,他这么做,肯定是得了上头的指示。要严密监视这位爷的动向。”
李四嘴巴大张,似是难以置信道:“太子爷不是皇上唯一的血脉吗?为啥还要监视他呢?”
张三再次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未必是皇上。”
李四:“你是说,宫里那位?”
张三朝李四对了个眼神,不置可否。李四当下便心领神会,不再继续追问。
二人继续喝酒,插科打诨间,话题很快从个人前程扯到了荤段子上。
章延借用绳索,翻进了颜宅。
圆青等人一回到家,立即洗了热水澡,饭菜也是现成的,还热乎着。原来戚氏一早就料到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肯定会淋湿,便吩咐厨房多烧了几锅热水备着。
吃完饭,戚氏抱着乖外孙,在腿上颠了颠,问其今日的情形,小家伙奶声奶气答了,“……姥姥,中午阿娘又做好吃的啦,姥姥不在,太可惜惹。”
小家伙笑起来煞是可爱,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脸上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戚氏眼睛里满是爱怜,笑道:“闲哥儿吃了就行了,姥姥今儿手气不错,赢了一百多文,明儿给你买零嘴吃。”
小颜闲咯咯笑起来,“好。”
小颜闲忽然想起来,起身去翻找自己的荷包,野桑葚已经变了形,不再红艳可爱,嘟着嘴道:“姥姥,桑葚坏了,不能吃了。”
圆青走过去看了一眼,笑道:“阿娘,您平日里没白疼闲哥儿,他心里可装着您这位姥姥呢。他特意装了好些桑葚,说要带回来给姥姥吃呢。”
戚氏心里暖暖的,抱起小外孙,亲了一口,笑道:“姥姥吃过的,乖孙想着给姥姥带,姥姥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早已精疲力竭,吃饱喝足,不多时,小颜闲就睡着了。
圆青跟随母亲来到她的卧房,母女俩坐在床边闲聊。
她们不知道的是,廊下,锦衣卫的正五品千户章延正扒在东次间的窗户下面,听墙根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穆宴辞:善有善报,媳妇儿的善报也是我。
颜圆青: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