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白稚呼吸一滞。

他这是……开始怀疑季月了?

她不动声色地掩下眼中的惊疑,而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就是在金都的时候啊,那个灯会,姜大哥你忘了?”

季月就是在灯会后出现的,她这么说姜霰雪也无从证实究竟是真是假。

“是吗?”姜霰雪冷淡地扫了季月一眼,“可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们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好到甚至可以同住一间房,这可不是初次见面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

“哎呀那个时候我想喝他的血嘛,你忘了我是要喝血补充能量的了?”

白稚大咧咧地摊开双手,半真半假道,“而且……那晚季月对我一见钟情,自然不会与我分开。”

“一见钟情?”季月不解地歪歪脑袋。

白稚:“就是你喜欢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季月若有所思地点头,旋即直直望向姜霰雪,“我是喜欢阿稚,你有什么问题吗?”

白稚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姜霰雪目光沉郁,看不出情绪。

季月喜欢白稚这一点……他已经深刻地感受过了。某种意义上,他很羡慕季月能够无所顾忌地说出这句话。

但他不认为他们是在那个灯会上相识的,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些更为深层次的羁绊……

不是一见钟情这么简单,也不是猎手与猎物这种表面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进攻状态的季月给他的感觉,和鹿元山下的那只罗刹很像。

如果季月真是那只罗刹,那么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姜霰雪深深地审视着季月,白稚见势不好,连忙踏前一步遮挡住他的视线。

“对了姜大哥,雾气已经散掉了,是不是幻象已经解除了?”

姜霰雪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嗯。与你分开后我找到师父,请他解除了幻象。现在已经没事了。”

之后他便立刻赶回来寻找白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是怕白稚一个人再次陷入危险,还是担心她会趁机逃走。他下意识地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径直走向白雾之中的少女。

他想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可惜,季月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

“不过——”收回思绪,姜霰雪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季月,“师父已经知道谷内有闯入者,你们还是跟我主动去见他比较好。”

季月闻言顿时嗤笑出声:“我们除了离开这里,哪儿也不去。”

白稚夫唱妇随般连连点头。

……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啊。

姜霰雪心里闪过这个想法,然后清了清嗓子。

“就算不跟我走,难道你们忍心丢下那么一个大美人吗?”姜霰雪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又立即恢复冷淡平静的语气。

“师父让我这么对你们说。”

白稚疑惑地皱起眉头。

大美人……莫非是殷念容?!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立刻紧张地望向姜霰雪:“姜大哥,你说的那个人是念容姐姐吗?”

姜霰雪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是很了解殷念容这个人,只记得当时白稚很喜欢此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男人。

他总觉得白稚似乎很容易与任何人交好,却唯独与他保持距离。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令她讨厌的事情。

“那个死老头!”白稚突然暴躁地咒骂出声,姜霰雪刚一看过来,她立马摆手解释,“啊我不是骂你师父,我是在骂殷念容。”

姜霰雪:“………”

其实白稚骂的就是云岫,只是姜霰雪在这里,她毕竟不好直接骂出来,只好临时改口。看样子云岫很清楚闯入者一共有几人,他认准季月与殷念容是同伴,说不定还会认为他们是恋人关系,所以才会拿殷念容威胁季月。

这个殷念容也是,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笨,居然轻轻松松就被云岫抓到了!

白稚边在心里抱怨,边无奈地叹气。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可如今她早已把殷念容看作是自己的闺蜜,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好吧,我们跟你去见云岫先生。”白稚一口应下,不等姜霰雪做出反应,季月忽然拦住她。

“阿稚,管那个人干嘛?”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白稚忍不住拧了把季月的脸蛋:“你忘了是谁带你来这里的了?”

季月的脸被她拧得圆圆的,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辣四他自咽的。”

“就算他是自愿的,那再之前他还救过我们呢!”白稚语重心长地教育季月,“念容姐姐虽然不是好人,但他毕竟是为了我们才会被抓住,我们绝对不可以丢弃他。”

说完她松开手,改为顺毛般的轻抚:“好吗?”

季月委屈兮兮道:“好吧。”

居然这么容易就说服了,看来他心里也是有把殷念容当作朋友对待的——最起码没那么讨厌。

白稚欣慰地转回身面向姜霰雪,脸上扬起淡淡的浅笑:“那就劳烦姜大哥带路了。”

又是这种客气而疏远的态度。

姜霰雪什么都没说,微一颔首便向前走去。

***

三人在漆黑的谷中行走,山体与树木遮挡住黯淡的月光,显得整个石莲谷更加寂静。

“白稚。”姜霰雪忽然出声。

“啊?”白稚懵懂抬头。

以防她和季月突然逃走,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姜霰雪和季月二人之间。她的脚步不快,那两人为了迁就她,更为了牵制对方,也与她保持一致的步伐,导致他们一排三人越走越慢,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你叫阿稚干什么?”季月立刻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有问题问她。”姜霰雪对季月的反应无动于衷,他扭脸看向白稚,声音像往常一样清清冷冷。

“你还记得我们在鹿元山下遇到的那只罗刹吗?就是杀了姚苛母子的那只。”

白稚一脸迷糊:“姚苛是谁?”

“……”姜霰雪耐心道,“就是和你一起送信的那个年轻人。”

“哦,是他呀。”白稚恍然大悟,“记得呀,怎么了?”

“那只罗刹杀了姚苛母子后便转向攻击你,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对人肉的渴求。”姜霰雪缓缓说道,“你觉得,会不会存在不吃人的罗刹?”

“会呀,我就是嘛。”白稚笑眯眯地打断他。

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看来姜霰雪今天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的确,你不吃人。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有身为人的一面,因此无法吞食同类。”

“那晚的罗刹也很有可能与你一样,既为罗刹也为人,所以他也不吃同类。”

“那么,他就可能与你一样隐藏在人群中,无法令人察觉……”说到这里,姜霰雪冰冷的视线越过白稚的头顶,直直地落到季月的身上。

季月讥笑一声,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你是在说我吗?”

姜霰雪的眸光如冰霜般凛冽:“你是吗?”

季月的唇张了张,正要回应,白稚忙不迭抢在他之前回答:“他当然不是!”

“季月如果是罗刹,那我喝他的血根本就没用啊。你忘了吗,只有人类的血肉才能填饱罗刹,除此之外的一切生物都不行。”白稚连忙提醒姜霰雪。

这也是人类必须消灭罗刹的原因。罗刹不吃人就活不下去,所以罗刹与人永远无法共存。

只有季月是特殊的,所以他的血也是特殊的。

如果不是季月的血,只靠普通人的血充饥,白稚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她才无法离开季月。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共生共存。

“……明白了。”姜霰雪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又看了季月一眼,见对方不置可否地别过脸,便不再言语了。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被白稚包扎完好的左臂。

一切等见到师父再说。

***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白稚终于远远望到那片挂满琉璃灯的竹林。四下寂静无声,白稚暗暗提起警惕,与季月姜霰雪二人走进云岫的庭院。

出乎她的意料,周围并没有埋伏。

奇怪,云阴那个死老头到底想做什么?

三人循着幽深曲折的回廊,在昏暗的灯光中绕来绕去,终于在季月满脸的不耐烦中抵达云岫见客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三人就听到屋里的男人懒洋洋地招呼道:“回来啦。”

云岫早已等候多时。

白稚来不及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了云岫身旁那个被银色锁链捆成一团的绝色美人。

“念容姐姐……”她低低唤了一声。

你是怎么回事啊,总是被自己的武器捆起来,难道这才是你这个武器的真正用途吗??

“白稚妹妹!”

殷念容听到白稚的声音,顿时抬起头哀婉地长唤。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看得坐在一旁的云岫啧啧称奇。

“啧啧,连哭起来都这么漂亮,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呐。既然进了我这谷里也是种缘分,不如就此留下,与霰雪做个伴吧?”

云岫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边摩挲下巴边提议道。

哈?突然说的什么鬼话?

白稚:“………”

殷念容:“……”

姜霰雪:“……师父??”

季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