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说实话,她救姚苛只是顺手,并没有打算让他回报自己……她只对季月有所图,对别人还是没那些心思的。
更何况她身为罗刹,怎么好留在这个满是人类的村子里。如果她哪天兽性大发,那岂不是要屠村了?
白稚摇了摇头,拒绝了姚苛的请求。
“不用了,我还有事,不便多作停留。这些天你和赵婶也很照顾我,我心里感激,哪里还好意思再叨扰你们?”
她说完便坚定地推开姚苛,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却不容置疑。
姚苛讪讪地退到一边,气势弱了很多,却仍不死心地劝道,“你没有叨扰我们,我、我和娘都很喜欢你,我们乐意照顾你……”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白稚像见了鬼似的瞅了他一眼,他立马低下头,羞赧得连耳根都红透了。
“哎,不是……”白稚为难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待会儿再说吧,我先出去一下。”
她心里有事,又有意躲着姚苛,微欠了欠身便急匆匆出门了。姚苛见状呆呆愣住,而后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白稚刚一出门,就撞上迎面赶来的苏木瑶。
身着男装的公主殿下气息紊乱,额上一层细细的薄汗,脸颊也因为小跑而泛起浅浅的红晕,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白稚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挡住明媚的日光,脚步也随之飘忽起来。
“小白,你醒啦!”苏木瑶激动地扑过来,伸长双臂就要一把拥住孱弱的白稚。
“苏少侠,不可!”紧随其后的姚苛见状立马急急慌慌跑了过来,抬手生硬地拦住苏木瑶。
青年健实的手臂横亘在苏木瑶和白稚中间,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将白稚护在身后。
苏木瑶古怪地看向他:“姚苛?你这是要干嘛?”
姚苛壮起胆子直视苏木瑶:“男、男女授受不亲,苏少侠还、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笑话?居然跟她提男女授受不亲?
苏木瑶本想反驳他,一低头瞥到自己的锦靴,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的确是该注意一下言行,万不可让人对她起疑。
她清了清嗓子,将手负在身后,若无其事道,“我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刚才只是看到小白醒了,一时有些激动罢了。”
姚苛显然不信,看着她的目光依旧警惕。白稚本人却是无所谓的,毕竟她知道苏木瑶是女子,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占自己便宜。
白稚从姚苛身后探出脑袋,不解地眨眨眼睛,“苏哥哥,你怎么叫我小白?”
“因为这样叫你比较可爱呀。”苏木瑶也学她眨眼睛,“或者我叫你白稚妹妹?”
“……还是小白吧。”白稚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姚苛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眼里,苏木瑶男生女相,本就给人一种流里流气的感觉,现下又当着他的面勾搭他喜欢的姑娘,这让他对此人的印象变得更差了。
“我也觉得小白比较好。”苏木瑶满意地点点头,一把将挡视线的姚苛推到一边,“小白,我们这两天已经把鹿元山上的罗刹清理干净了,明天就可以出发,你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吧?”
白稚一惊:“这么快?你们没有……没有受伤吧?”
她其实很想问苏木瑶有没有遇上季月,但又怕暴露太多,只得舌头打了个转,生生换了个问题。
“当然没有,山上的罗刹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苏木瑶信心满满。
“是吗……那就好。”白稚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苏木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遇到季月,否则绝不会是这么轻松的语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苏木瑶眼巴巴地盯着她,亮晶晶的双眸盈满期待。
白稚微微垂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苏木瑶三人这几日每日巡山都没有遇见季月,想必他早已离开。既然季月没有等她,那她也就不必再回山洞了。
白稚抿唇:“我一个人就……”
“对了!”苏木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手打断白稚,“我还没有告诉你吧,云阴天师回信了!他说他打算研制对付罗刹的毒药,只要我们找到姜兄说的药草,他就可以开始了!”
“——我和你们一起走。”白稚立即改口。
“真的吗?太好了!”苏木瑶高兴地握住白稚的手,“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白稚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完全是为了这药草。
这药草其实叫香蚀草,对强大的罗刹影响不大,但却很适合用来清小怪,也就是说,专克她。
到了小说后期,香蚀草制成的毒被大规模投放,灭了一大波小罗刹。白稚想在此之前搞到保命的解药,就必须跟着苏木瑶——因为能做出解药的人也是男配之一,而他恰好又是个自闭青年,只有苏木瑶才能打动他。
生机总是和危险并行的,事到如今,白稚已经很清楚了。
“不、不行!”等在一旁的姚苛急得涨红了脸,“白姑娘不能跟你们走!”
白稚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苏木瑶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小白一个人就能击杀罗刹,当然应该和我们一起讨伐罗刹,造福苍生。”
“不行就是不行,那太危险了……”姚苛出乎意料地执拗,“我还要报答白姑娘,不能让她就这么跟你们走了!”
苏木瑶奇道:“难不成你还想以身相许?”
白稚:“噗。”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姚苛又羞又恼,百口莫辩,咬了咬牙便跑了。
“这人真讨厌。”苏木瑶耸了耸肩,而后又扭过头兴奋地对白稚说,“那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吧。”
“嗯。”白稚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明天就要彻底远离鹿元山了,她的心中却并无欢喜。
也许她私心里还是想和季月一起待在那个山洞里的吧。
只可惜,季月不这么想。
***
直到下午,白稚都没有再见到姚苛。她估计姚苛是不好意思见到她,刚好她也觉得尴尬,现在这样反倒轻松许多。
白稚想着自己借住这几天,赵婶忙前忙后的照顾她,眼看她就要走了,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不好,便去帮着赵婶收拾房间,做做家务。赵婶自然是不让白稚动手的,她拦下白稚,一边擦汗一边将她按到凳子上坐下。
“白姑娘,你救了我儿子,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这点小事哪能让你动手?”赵婶笑眯眯的,“你去休息就好啦。”
白稚:“那我怎么好意思……”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赵婶开玩笑似的甩了下抹布,“那就留下来吧。”
“……?”白稚以为听错了。
“你是个好姑娘,我和小苛都挺喜欢你的。”赵婶神情怜爱,仿佛在看自己的儿媳妇,“你小小年纪,爹娘也没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留下来,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你的,小苛也会对你好……”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白稚心下顿悟,她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冲赵婶鞠了一躬,“我很感谢您的这份心意,但很抱歉,我一定要为爹娘报仇雪恨,绝不愿在别人的庇护下苟且偷生。”
她扯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得赵婶一愣一愣的。
“明日我便启程,您不用再挽留我了。”
她态度坚定地转身离开,赵婶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幽幽叹了一声气。
“我儿,留不住啊。”
门帘微动,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后,姚苛从门后走了进来。
“不能让她离开……”他神情惶恐且不安,“娘,你得帮我。”
赵婶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是一声低叹。
***
白稚后来一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会儿,发现村里还种了野草莓和苹果。
她想起季月经常带回这两样水果给她吃,这才了然。
怪不得季月总能找到好吃的东西,原来是在村里摘的……
她心情复杂,又仔细找了一圈,很快天色变黑,赵婶出来喊她回家吃饭。白稚想起白天的事情,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乖乖跟着赵婶回去了。
晚饭很简单,就是小米粥和几道家常小炒,即便如此,在白稚的眼里也很丰盛了。小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清淡的药草香气,引得人食欲大动。白稚将一大碗粥全都喝光,然后道了声谢,早早回屋上床躺下。
房门关上后,赵婶冲姚苛使了个眼色,姚苛无声地点了点头。
是夜。
白稚半梦半醒,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罗刹与生俱来的敏锐令她瞬间清醒,她立即睁开双眼,正对上姚苛沉沉的目光。
阴暗的房间里,他像一尊雕像,静默立于她的床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你想做什么?’白稚张了张嘴,正要说出这句话,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失声了。
“白姑娘,你冷吗?”姚苛幽幽开口。
白稚紧锁眉头,谨慎地看着他。
姚苛继续道:“你一定很冷吧,没关系,我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他慢慢俯身,伸手便要摸向白稚身上的薄被。白稚心道不妙,正要抬手反扣姚苛的手腕,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
是赵婶的叫声。
姚苛一惊,立刻转身冲了过去,“娘!”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罗刹入侵?
白稚也随即起床,刚跑到赵婶的房门外,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蓦地响起。
……这次是姚苛的。
黑夜冷风肃杀,浓重的血腥气迅速弥散开来。白稚的食欲被勾了上来,然而巨大的恐惧却让她不敢上前。她知道她此刻应该立刻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屋里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在吸引着她。她想抬起双腿,却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她只看一眼,看一眼凶手是什么人。
绝不会打草惊蛇。
心念电转间,白稚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屏息躲到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屋里看去。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深红的鲜血溅了满墙。两具新鲜的尸体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提着姚苛的头颅打量着什么。
他背对着白稚,头顶一对细长尖角泛着幽冷的光,粘稠血液顺着锋利的兽爪缓缓滴下。
——是罗刹,很强的罗刹。
白稚捂住嘴,慢慢向后退。
然而下一秒,一个清冷阴郁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
“那边的小家伙,还想偷看多久呢?”
白稚一瞬间愣住了。
这个声音,竟然和季月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