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打得一手好算盘。
刚好她正愁怎么从这三人的眼皮底下逃脱,机会就来了。送信送信,她只管送到就行,没人规定她这个送信人也得回来吧?
之前她是长了一副怪物的模样想跑跑不了,现在她有人形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道还真打算抱大腿?
开玩笑,她可是罗刹,待在这仨人身边风险多大啊,她可经不起折腾,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就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至于季月……
白稚回了回神。如果他还在山上没有离开的话,她会等到苏木瑶三人走后,再回鹿元山找他。
不过他应该不会等这么久吧?
白稚这样想着,心底又浮起隐隐的期待与失落,只是短短一瞬便消失殆尽。
“怎么能让你去送信?”苏木瑶极力反对,“你一个女孩子,又没有自保能力,不行,你得乖乖待在村子里,哪儿都不能去。”
白稚的心情颇为复杂。
先不提苏木瑶也是个女孩,虽然她也会舞刀弄枪的吧……但是那些花把式在王宫里耍一耍还凑合,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就不够看了,最多也就能对付对付实力弱小的罗刹。
就比如白稚这样的。
白稚一想到自己身为罗刹,战斗力居然还不如一个锦衣玉食的娇贵公主,不禁悲从中来。
太菜了,她真的是太菜了!
“只是送信而已,没什么的。更何况我是白天送信,安全得很,你们不用担心我。”白稚微笑着为自己争取机会。
唐映冷冷道:“我没有担心你。”
白稚:保持微笑:)
苏木瑶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充满歉意地看着白稚,“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从小到大一直被父兄宠上了天,又是一国公主,说话经常口无遮拦,这本是她可爱之处,只是此时此刻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白稚故作悲伤地微笑:“没事,这又不是你们的错。爹娘是怎么走的,我都记着呢,所以我才更想出一份力,让更多人知道罗刹究竟有多可怕。”
我都这样说了你们还好意思拒绝我吗?再拒绝我可哭了啊,我哭起来你们谁也别想谈恋爱!
苏木瑶仍然在为自己的口误感到抱歉,唐映虽然脸上不同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姜霰雪思忖片刻,道,“你送信也可以,不过以防迷路,明天还是请村长派个人和你一起去吧。”
还要有陪同人员,你们对我是有多不放心啊。
“太好了!”腹诽归腹诽,白稚脸上仍是笑眯眯的,“我一定会把信安全送到的,你们就放心吧。”
姜霰雪见她上一刻还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转眼就好了,一时有些发愣,而后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苏木瑶想着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便将白稚拉到桌边坐下,好奇地问她,“白稚,你为什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呀?肚子不会难受吗?”
苏木瑶是真的很好奇。
她在宫里见过的人,每一个都吃得很少,像吃鸟食一样,每顿只啄那么一丢丢就饱了。她喜欢跟着皇兄练剑,运动量大一些,吃得也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要再多一些。
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能吃了,父兄还经常以此来取笑她,说她是历朝历代最能吃的小公主。
可在见到白稚的食量后,苏木瑶突然觉得自己吃得也是鸟食。而白稚,她能把鸟的一家老小都吃光了,连根毛都不剩。
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白稚惆怅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息道,“我当然也难受啊,我只是化悲痛为食欲罢了。”
她是饿的,她是被活活饿成这样的!
她是罗刹,想要彻底填饱肚子,就只能吃人。可她吃不了人,那就只好多吃些肉食,先糊弄一下自己的胃了……
唐映随即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
白稚听到了只当没听到,懒得搭理他。苏木瑶见白稚神色恍惚,以为她又陷入了失去双亲的伤痛中,连忙柔声安慰她,“多吃好,多吃身体才会健康。”
白稚点了点头,神情忧郁。
“你是不是又想起你的爹娘了?”
白稚将头扭向窗外,一言不发。
是啊,我现在超想他们,所以你们能不能出去让我静一静啊!不要再围着我了,我紧张得脚都麻了!
白稚现在无比痛恨昨晚那个嘴贱的自己,如果不是她跟季月说想吃野鸡,这会儿苏木瑶早该和姜霰雪一起去逗鸟了,唐映还会跟过去听墙角,哪里有她什么事?
白稚恨得咬住下嘴唇,苏木瑶以为她又想起了伤心往事,立刻生硬地转移话题。
“对了白稚,你爹娘都会打猎,那你也会吗?”
白稚:“……会……”还是不会?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霰雪和唐映也将目光转了过来,白稚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你居然会打猎!”苏木瑶眼中迸发出兴奋的色彩,“那你给我讲讲你打猎的经历吧,我想听!”
白稚:“……”
你们不是应该去谈恋爱吗?不是应该花前月下眉来眼去吗?不是应该开启修罗场吗?都聚在我这里干什么啊啊啊!
白稚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
翌日清晨,白稚在连绵不断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
前一天晚上,她给苏木瑶小公主讲了好多好多的寓言小故事,讲得她自己哈欠连连,苏木瑶却还是兴致高昂。姜霰雪见白稚累了,便提议大家都回去休息,这才让苏木瑶放了白稚。
他们四个人,因为白稚是女孩子,所以将她安排在一位大婶的家里。剩下三人都暂住在村长那里,苏木瑶单独一间房,姜霰雪和唐映两人挤一间。
虽然村子里的住宿条件一般,但和又湿又冷的山洞比起来还是好太多了,按理说白稚这次应该能睡个好觉才对。可奇怪的是,她反而睡得极不安稳,甚至还不如山洞里的睡眠质量。
为什么呢?难道罗刹天生不喜欢睡床吗?
白稚觉得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生物。
因为她太紧张了?
不,也不对。她昨晚困得都不省人事了,哪里还会紧张。
因为季月没有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她有点不习惯?
白稚:……
白稚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房门。一直在屋外喊个不停的苏木瑶见她出来,兴奋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将一个薄薄的信封塞到她的手上。
“这是我连夜写好的信,交给你啦。”苏木瑶拍拍白稚的肩膀,得意地扬起下巴。
这信封被她做了特殊的记号,云阴天师一摸便知,自然不会质疑信里的内容。
白稚接过信封,抬眸瞧见苏木瑶身旁还站了一个五官端正的小伙子,于是疑惑地蹙了蹙眉,“这位是……?”
“他是赵婶的儿子,叫姚苛,今天就由他陪你去送信啦。”
原来是这样。赵婶就是她借宿的这户人家,白稚只在昨晚迷迷糊糊地见过一面,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记得村长说赵婶的丈夫死得早,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清净,收拾起来也利索。
这,睡了人家的房子还要用人家的儿子,多不好意思啊。
白稚点点头,冲姚苛感激地笑了一下。小伙子瞬间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
“好,有他陪着你我就放心了!”苏木瑶握紧手中佩剑,冲白稚挥了挥手,“那我们先上山啦,要在家乖乖等我们哦!”
说完便兴高采烈地跑走了,跟在她身后的唐映还不放心地扫了白稚一眼,在看到杵在一旁的姚苛后,才放心地跟着苏木瑶一起离开。
……不愧是女主角,精力真旺盛。
白稚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房檐外的天空。虽是早晨,但空中却无一丝光亮。乌压压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尽是阴霾,仿佛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天公作美,看来她今天一定会很顺利。
白稚坚信着。
快速吃了顿早饭后,白稚换上村里小姑娘送的干净衣服,和姚苛一起向驿站出发了。
临走前姚苛还带了把弓箭,白稚奇怪地问他带这玩意干什么,姚苛说村长让他留意天上的鸽子,看到就射下来,说不定是村子里丢失的那几只呢。
白稚:……我觉得不太可能。
鹿元山一带,除了山脚下的这一撮村民,基本没有其他人居住。驿站也建的比较偏远,与村子之间还相隔了一小片树林,道路崎岖,无法使用交通工具,只能步行穿过。
白稚和姚苛一前一后走在林子里,白稚不说话,姚苛也不吱声,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姚……姚大哥,驿站是不是快到了?”白稚本想直呼其名,转念一想对方比自己大,还是喊大哥比较妥当。
姚苛听了又是满脸通红:“快了,白姑娘要是累了可以停下来歇歇,不急这一会儿。”
白稚摇摇头,平复了下呼吸,“没事,这点路程不算什么。”
事实上,她的确有点累。虽然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她现在仍然处于全身无力的状态,这是她一直没有真正进食所导致的后果。
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即便没什么日光,但对她的影响依旧是存在的。她只能在体力耗尽之前尽快甩掉姚苛,之后再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恢复体力。
两人不再搭话,加快脚步继续赶路。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顺利抵达驿站。驿站的人见她相貌动人笑容清甜,没有多加为难,还承诺一定会尽快送到,让白稚深感长得好真的是一件很便利的事情。
送完信件,白稚不想耽搁时间,和姚苛二人在驿站只喝了点水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这一次,白稚故意落到姚苛后面,一点一点放慢步子,拉大距离。姚苛只顾闷头向前走,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轻。
好,很好,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她就可以开溜了……
“白姑娘,要不还是你走前面吧,我垫后。”就在白稚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姚苛突然转身喊她。
“哎?啊……不用不用,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很快就——”
白稚正在连连摆手,一道迅疾的光影突然从姚苛身后的树丛里窜了出来,她瞬间睁大双眼,“小心!”
“什……!”姚苛来不及反应,双臂便被一双狰狞的巨大兽爪死死钳住。他剧烈地挣扎起来,身体立刻被那双兽爪按倒在地,弓箭也随之滚到一边。
是罗刹……通往驿站的官道上居然潜伏着罗刹!
姚苛惊恐地瞪着这只魁梧的罗刹,抬起一脚便踢了上去。下一秒,他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啊啊啊——”
他的脚被罗刹咬断了。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姚苛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一样。罗刹咬着那半只断脚,一边咀嚼一边拖着姚苛慢慢向山林里走去。
白稚完全看懵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被罗刹围剿的可怕经历再次涌现出来,她在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怎么办?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大好的机会,她是跑,还是不跑?
心跳开始疯狂加快,擂鼓般的噪音几乎快要震破她的耳膜。
这时,被拖行的姚苛突然对着她的方向大声哭喊起来。
“白姑娘——!救我——!救救我啊————!!”
这个人高马大的健壮青年居然在对瘦弱娇小的少女求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绝望了。
白稚咬咬牙,低低咒骂一声。
“呸,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