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放弃和季月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气呼呼地挪到一边看兔子去了。
季月说的那些话句句戳她心窝子,偏偏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一心一意地望着眼前的烤鸡,完全不像是在故意讽刺白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些极为普通的事实。
正是这样才更气人啊!
白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狰狞的兽爪,又看了看季月白皙修长的手指,更加悲愤了。她跑去撸野兔,季月一个人仍旧安安静静地坐在火堆前烤野鸡。
不知过了多久,野鸡终于烤熟了。热腾腾的香气飘满整个山洞,馋得白稚和野兔直咽口水。
可季月看起来毫无兴致。他将烤好的鸡腿递给白稚,然后双手托腮,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白稚迫不及待地接过鸡腿,本想立刻咬下去,却注意到季月一直在看着自己。她被盯得不好意思了,犹豫着开口:“你不吃吗?”
季月摇摇头:“没兴趣。”
白稚不解:“那你还烤得这么认真?”
季月笑了一下:“因为阿稚看起来很想吃。”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白稚却感到受宠若惊。
大反派在给她烤鸡腿!这是什么待遇!这是女主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白稚感动地咬了一口鸡腿,季月好奇地看着她。
“怎么样?好吃吗?”
白稚艰难地咽了下去:“难吃。”
季月:“……”
不怪季月,毕竟他们没有任何调料,只有光秃秃一只鸡,怎么烤都不会好吃的。即便如此,白稚还是将季月给她的鸡腿都吃完了,虽然并没有什么满足感。
季月看着她默默吃完干柴寡淡的烤鸡,奇怪地问:“你不是说难吃吗?为什么不吐掉?”
这又不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对罗刹而言,捕捉比他们小的生物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简单。只要他们想,无论是野鸡还是野狼,都可以轻松猎杀,完全不需要珍惜。
白稚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因为是你特地烤给我的嘛,不能浪费啊……”
说完她便捞起一只兔子抱在怀里,软绵绵地躺了下去,蜷成小小的一团。
她真的很困了。
季月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难以理解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自己也尝试着咬了口鸡腿——
又干,又老,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肉腥味。
“难吃死了。”季月皱着眉,毫不犹豫地吐了出来。
这么难吃的东西,她是怎么咽下去的?
季月转过脸,正要问问白稚这个问题,却发现白稚已经睡着了。她闭上那双阴森的金色竖瞳,黑色小角隐藏在柔软乌黑的长发里,身躯像猫一样蜷缩着,嘴角微微扬起。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喜吃人肉的恶鬼,倒像一个瘦弱的人类小姑娘。
季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安静地注视着白稚,看着她呼吸清浅,睫毛颤颤,在阴暗的山洞里闪烁着微弱的,稍纵即逝的浅金色流光。
奇怪的小家伙。
过了一会儿,季月也悄无声息地躺下了。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冰冷的体温也逐渐回升,趋至正常。
但他还是躺在了白稚身边,慢慢挨着她的后背。
就像他昏迷中那样。
***
季月和白稚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在山洞里度过了几天。
白稚本想尽快离开鹿元山,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可现在的她却很难达成这一目标了。
因为一直没有吃人,白稚的身体日渐虚弱,抵抗白天的免疫力也越来越差。刚穿来的时候还能坚持一下,现在可好,一到白天,她就变得非常嗜睡,和其他罗刹相差无几。
为了不让自己变得和其他罗刹一样,白稚一直在白天强撑睡意,感到困了就喂兔子,几天下来,两只野兔被她喂的肥肥胖胖,导致季月整天都对它们虎视眈眈。到了晚上,她就逼自己睡觉,努力让自己保持人类的生活习性。
好在鹿元山的夜晚比白稚想象得要太平多了,至今为止都没有其他罗刹发现这个山洞,除了一开始找来的山贼以外,他们一直很安全。
对此白稚还暗暗疑惑过。明明原书里写得是“鹿元山极其凶险,潜伏着诸多罗刹,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猎食者”,怎么她在的这些日子反而无比安宁?
但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现在并没有遇到主角一行人,不清楚他们现在的行为和原书里的剧情是否相同,也许他们早已偏离了主线,世界也早已偏离了原书设定也说不定呢?
白稚外出的机会减少后,寻找食物的任务就落到了季月的头上。
他和白稚不同,在日光下也能行动自如,丝毫不会感到困倦,而且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行动更加敏捷如鬼魅。考虑到罗刹的夜行性,季月一般都会白天出去带些吃的回来,晚上就待在山洞里和白稚一起睡觉。
奇怪的是他经常能找到白稚之前没见过的食物,包括山洞周围没有的苹果和草莓。想想自己只能找到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果和难吃的野鸡,白稚感到很惭愧。
和季月一比,她根本就是个废物嘛!
除此之外,季月还给她打包过一次大餐——他绑了个人回来。
被季月绑回山洞的是一个昏迷不醒的成年男性,身强体健,很难想象季月是怎么把他扛回来的。白稚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季月当时的一举一动,温和而天真,像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阿稚,快看我找到了什么?”季月蹲下来,像敲鸡蛋一样敲了敲男人的脑袋,然后嫌弃地皱起鼻子,“啧,质量不太好……”
白稚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看到这么大一个活人登时被吓醒了,“你从哪抓来的人?他死了吗?”
季月微笑:“我在山上碰巧遇到的,还活得好好的呢,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白稚:“那快放了他呀!”
季月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哎?可是阿稚最近不是很饿吗?我还想着用这家伙给你补补……”
“不用了谢谢!”不等季月说完,白稚便跑过去解掉男人身上的麻绳,然后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了山洞。
季月:“……”
白稚对人肉的排斥超出季月的想象,他愣了一下便轻轻笑了。
“你、你笑什么……?”白稚疑惑地眨眨眼睛。季月的笑容如雨后初晴,澄澈且充满了迷惑性,让她出现了一瞬间的怔忪。
“我在想,阿稚果然和我很合得来。”季月眉眼弯弯,“我也觉得人肉很难吃呢。”
白稚:“……”
虽然白稚不吃人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但就让季月这么误会下去也不错。这样想着,她便没有解释,季月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利落地离开山洞。
过了一会儿功夫,季月又回来了。白稚见他两手空空,神色轻松,疑惑地问他去哪里了。
“我去把刚才那个人处理啦。”他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到白稚的身旁坐下。
白稚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这个人果然是反派啊啊啊!这样的报恩她承受不了啊啊啊!
“季月……”白稚吓得缩成一团,半晌颤巍巍地开口,“要不以后别抓人了吧,抓来咱俩也不吃,多浪费呀……”
季月:“浪费?”
“对啊,你不是说把人给……”白稚一脸恐惧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处理’了吗?”
“对啊,处理了。”季月眨了眨眼睛,“我放他下山了呀。”
……
白稚:“哦。”
***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白稚吃完季月带回来的水果后,便开始推算现在自己所处的时期。按照原书剧情,主角一行人会在山下接受村民的委托上山,可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些时日了,却仍然没有遇到他们。
白稚不由猜想,会不会那些人已经来过又走了呢?还是说距离他们上山的日子还早?真希望他们已经来过了啊……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和肥肥胖胖的小兔子玩了一会儿,很快便睡着了。这期间季月一直在给另一只兔子洗澡,洗完后便放到火堆上慢慢烤。
他现在已经熟练到可以在不烧光兔子毛的情况下烘干它们了,可喜可贺。
夜渐渐深了,山洞里的火苗也逐渐熄灭。白稚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要找水喝。她揉了揉眼睛,在山洞里环视一圈,突然清醒过来。
季月……怎么不在?
“季月?”白稚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至洞口,探出脑袋呼唤,“季月?你去哪里了?”
没有回应。深夜的鹿元山一片死寂,除了树叶唰唰作响就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不断回荡,如同恶鬼哭嚎,令人毛骨悚然。
季月究竟去哪里了?该不会是丢下她跑了吧?可恶,她还没等到他的涌泉相报呢,他倒是报了再走啊!
白稚被这个想法一惊,连忙跑出山洞寻找季月。罗刹的夜视能力很强,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她循着地上的足迹越走越远,终于在一滩鲜红的血迹前停了下来。
金色的竖瞳在一瞬间放大,喉咙干渴得仿佛在冒烟。
血,好多的血……这是谁的血?为什么会和季月的足迹重叠在一起?
不不不,不会的。季月是最强的罗刹,除了男主没人能伤得了他。可如果真的是男主来了呢……
白稚不敢再想下去,她感觉到眼眶在隐隐发热。忽然,寒风乍起,一股腥臭的气味在她的四周弥散开来。
“是羔羊的味道……”
“是罗刹啊。和人类一样羸弱的身体,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差不多?”
如同破锣般粗哑难听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白稚一点点抬起脸,望向四周。
不知何时,她的周围竟然围聚了五只罗刹。他们的体格健壮,肌肉虬结,头顶的黑角又粗又长,无论哪一只都比白稚强大可怕得多。此时他们齐刷刷地盯着白稚,眼中闪着阴邪的光。
夜幕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