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假世子1

靳磊睁开眼睛, 一时未能适应新的环境,愣了半响才从床上起来, 打开了被敲得怦怦直响的房门, 张嘴就骂:“何小五,大清早的你鬼哭狼嚎的干什么?是不是皮又痒了?”

“世子,您快出去瞧瞧吧, 出大事了……”何小五哭丧着脸道。

靳磊已经接受完这个世界的信息和原身的记忆,知道何小五说的出事是什么事,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没心没肺道:“国丧不是刚过吗?还能出什么大事?”

三个多月前, 当朝太子高沪狩猎时不慎坠马身亡,年过五旬的皇帝痛失唯一的儿子, 为其举办三月国丧, 以表剧烈哀思。

就在前日才过了国丧期, 禁了三月的原身昨天和一群狐朋狗友玩到半夜才归,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以原身的脾气,要不是何小五叫醒他估计能睡到晚上去。

这是一个名为绥国的朝代,原身靳磊是清河王爷靳广的独子。

清河王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 只是异姓王, 是原身的祖父靳善立下战功得来的王位,只能承袭三代。

绥国的先-祖皇帝骁勇善战,征战四方终平定天下, 令北边鞑族,西边域族,东边疆族,南边胡族伏首称臣长达百年之久。可就在先帝高镥登基不久时,域族和胡族联合动乱,在交界处清河发动战事,先帝御驾亲征,中了敌人圈套,被困清河。

原身的祖父靳善带兵前去击退了敌军,并救了先帝,成就有名的清河之役,靳善得此封为清河王。

靳家的王位到了原身这一代便是第三代,若不能再为国立功就得恢复平民身份,靳广夫妇对原身给予厚望,从小请文武师傅教导他,希望他成才,再续靳家的风光。只是原身是个纨绔,虽学得武功和满腹学问,然整日不务正业,和京中的贵公子们斗鸡溜狗厮混,每每气得父母七窍生烟。

但靳家如同皇室一般,子嗣单薄,只得了原身这一个儿子,夫妻俩虽恨铁不成钢也不忍过于苛责,原身知道父母的弱处,更是肆无忌惮,靳善夫妻也慢慢的放弃了培养儿子,改从原身的婚事上下手,希望找一个好亲家帮靳家延续风光。

一番周折,他们给原身定下了真正的皇亲国戚南平王府的郡主高沅为妻,原身对高沅也很喜欢,每每得了有趣的玩物都送去给高沅,并渐渐收敛了纨绔行径,靳家二老十分高兴,觉得看到了希望。

正在原身和高沅婚事将近之时,一个与靳广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年拿着一块玉佩找上了门,说他才是清河王府的世子,原身也由此步入了深渊之中。

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世子爷一朝成了乳母之子,拥有的一切都要拱手让给他人,原身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变得极端阴鸷,特别是在心爱的未婚妻子高沅也要嫁给真世子时,他开始不折手段,想方设法迫害真世子,想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

只是真世子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身为男配的原身结果可想而知,他所做的一切恶事不但没有迫害到真世子,反而成就了真世子,自己则落得个身败名裂,悲惨而死的下场。

“我娘临死前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说当年她不愿自己的孩子跟着她吃苦受罪,这才一念之差将我与她的孩子调换了,这些年她一直活在愧疚当中,临了不想再错下去,这才告诉了我真现。”

“从小到大,娘待我极好,如今又能亲口告诉我真现,我很感激她,如果我能认祖归宗,我会待娘的孩子如亲兄弟一般。”

“我不会和他抢什么,我只想和我的亲生父母在一起,我想一家团聚。”

靳磊来到大厅时,正好听到一个少年激动的声音,他顿了步子,看着客厅里抱作一团的一家三口,拧了眉。

瞧真世子说得多好听,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个多良善大度之人,只有靳磊知道,他不过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他其实恨极了原身的母亲将他与原身调包,但并没表现出来,人前一副良善大度的模样,人后尽干些阴险恶毒之事,引得原身跳进了深渊,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身的母亲将他与原身调换确实是做错了,他怨怪也是人之常情,但他不该明面上表示不介意,暗中使手段报复原身,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个伪善小人。

靳磊不会再让他的诡计得逞。

他抬步进了厅内,朝抱作一团哭得满是泪痕的清河王夫妻喊,“爹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哭声嘎然而止,三人齐齐看向靳磊,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

“所以说,你才是清河王府的世子,我只是乳母的儿子?”靳磊耐心听完少年的述说,略显激动问。

张顺点点头,“你放心,就算我回来了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我不怪娘,也不怪你,我会把你当成亲兄弟一般的。”

靳磊看着面前一身寒酸但长得与清河王八成相似的少年,暗叹,真会装啊,竟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在演戏,难怪能骗过所有人。而原身高高在上惯了,当时听到他这话,觉得受到了羞辱,冲向前就将他给打了,清河王夫妇气得要将原身赶出府去,在张顺的好言劝说下将原身留了下来。

靳磊不是原身,知道张顺的意图,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感激又愧疚的向前抱住了张顺,“谢谢你,但是我亲娘做错了事,我占了属于你的一切,我没资格再跟你做兄弟,也没资格再留在王府,我这就将一切都还给你。”

说完,他转向清河王夫妇,跪地磕了三个头,“爹,娘,多谢你们的养育之恩,磊儿顽劣,从小到大让你们操碎了心,以后……不会了。恭喜你们一家团聚,我这个罪人就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

他站起身,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

“磊儿……”清河王妃看到靳磊落迫颓败的背影,心中不忍,向前喊道:“你就留下来吧,这也不是你的错,母亲不怪你。”

十七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条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让她付出一切的儿子?亲生儿子回来,她高兴的同时也十分怨恨乳母做出这等恶事,看到靳磊过来时,也不自主的迁怒于他,但毕竟相处了十七年,让她立即割舍掉这份感情,她做不到。

清河王也道:“是啊,你留下来,本王收你为义子便是。”

只要靳磊安安份份做人,他可以既往不咎,当初靳磊也还只是个婴孩,错的人是死了的乳母,不是靳磊,他们不应该迁怒于靳磊。

“谢王爷王妃,你们不但不怪罪我,还愿意以情相待,你们重情重义,但我不能再厚颜无耻,这样我成了什么人?”靳磊转头道。

清河王问:“你要去哪?”

“一直想出去闯荡一番,如今正是个机会。”

“可是你从未出过远门,你也受不得累,磊儿,听母妃的,留在府中,父王和母妃还会像以前一般待你。”清河王妃向前拉住他道。

清河王也向前道:“外面哪有家中好?你还小,想闯荡也等再长大些。”

靳磊感叹,难怪原身能顽劣成那般,离不开这夫妻二人的过分宠溺,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张顺,仍是拒绝了,“不了,如今你们一家团聚,我留在这只会让大家不愉快,你们放心,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完,他转身离开。

清河王妃拦住他,“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先留些时日,就当是多陪母妃几日,可好?”

“对对,你母妃说得对,再留几日,父王也好帮你打点一二。”清河王也道。

靳磊一脸不忍拒绝二老好意的神色,犹豫再三的点了点头。

二老高兴极了,拉着他不停的说话,倒是将分别十七年的亲生儿子落在了一旁。

一旁被冷落的张顺握紧拳头,为什么不是与他想象的一般发展,靳磊不是应该被清河王夫妻怨恨驱赶才是吗?靳磊不是应该哭着求着死皮赖脸留下来吗?怎么到头来靳磊要走,清河王夫妇的心思全放在了靳磊身上,反倒他这个真世子成了多余碍事之人?

靳磊回了自己的院子,张顺也安顿好了,清河王夫妇回到屋里说话。

“万万没想到磊儿竟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清河王妃仍不大能接受这个事实。

清河王道:“本王也没料到,当年那乳母竟然将咱们的儿子给调换了,这十七年,本王听了不少说磊儿与本王长得不像的话,但从未往他处去想,没成想磊儿真的不是本王的儿子。”

“那张氏就那般死了,实在是便宜她了。”清河王妃气道。

清河王点头,“没错,不过人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无用,好在磊儿不像张氏,是个心善的。”

“磊儿虽顽劣,但心不坏,不过咱们养了他十七年,他从未有今日这般懂事明理的,咱们日也盼夜也盼,就希望他能懂事些,没想到终于懂事了,却……”清河王妃说到这,眼眶都红了。

清河王叹息道:“是啊,要是他闹腾些我这心里还好受些,可偏偏他不争不闹的,我这心里就不忍了。”

“王爷,咱们还是想法子把他留下来吧,认回一个儿子又失去一个儿子不如多一个儿子。”

“嗯,我会想法子将他留下的。”

要是靳磊闹事,不容亲生儿子,他可能不会将靳磊留在府中,如今这情形,留下靳磊对清河王府只有好处没坏处。

靳磊是假世子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引起一番不少的轰动。

“清河王世子竟然是被乳母调包的假货,哎哟,真真是让人意外。”

“意外是意外,但我若是清河王和王妃怕是会高兴,清河王世子的顽劣是出了名的,这些年越长越大,祸越闯越多,清河王夫妇给他擦屁股都擦不过来,这突然间丢掉了个□□烦,岂不是得高兴?”

“可不是,而且我听说真世子聪慧懂事,善良大度,比假世子强十倍呢。”

“我也听说了,真世子还说不怪乳母将他调包,还要与假世子以兄弟相待,这不,假世子才能继续留在王府。”

“这真世子也太善良了,假世子竟然也有脸留下来,要是我臊都臊死了。”

“对对,这种假货还留着干嘛?让他哪来哪去不就得了?”

大家纷纷夸赞张顺,却指责靳磊,不过也有为靳磊出声的。

“说不定是清河王夫妇舍不得假世子,执意要留下他的呢?”

“得了吧,好好的儿子被调包成了一个闯祸精,清河王夫妇怎么还会将闯祸精留下?巴不得他走才对。”

“就是,那样的闯祸精,搁谁谁倒霉,谁会想留在家中祸祸?”

“我看就是假世子舍不得荣华富贵厚颜无耻赖着不走,这种罪人也还肖想富贵,真不要脸。”

为靳磊辩解的声音很快被众人的声音埋没,便只剩下责骂声。

暗处听着这一切的小厮不动声色的离开,快速回了清河王府,来到了张顺的院子,“世子,事情办妥了,现在大家都在夸世子您大度良善,对靳磊却是一片骂声。”

“王禄,你办得很好,这是赏你的,以后好好替我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张顺很满意,扔给他一锭银子。

王禄接过欣喜应道:“世子才是王府以后的主人,小人当然是对世子尽忠职守。”

张顺扬了扬眉,很是受用。

他看向门外,眸光闪过一丝阴冷,靳磊,你的母亲害得我堂堂世子过了十七年穷苦窝囊的日子,你占了我的位置享受荣华富贵这么些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们母子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世子,怎么办呀?现在大家都在骂您死皮赖脸赖在王府不走,明明是王爷王妃让你留下来的,他们这样诋毁你,实在太过分了。”何小五得了消息来告诉靳磊。

看着气得不轻的何小五,靳磊不免失笑,“别气别气,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

“世子,您怎么还是这样的性子?就是你这些年太不注重名声,这才让人误会了您,您要再不去解释解释,大家就真的以为是你赖在王府不走的。”何小五见自家主子半点不急,都要跳脚了。

靳磊道:“性子已然形成,轻易难改了,罢了罢了,反正我在这也住不久,到时候走了他们便不会再说了。”

“世子,您还是要走?”何小五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靳磊点头。

何小五想了想道:“世子,您要走的话可不可以带上小人?”

“何小五,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好好的留在王府,自会丰衣足食。”靳磊看着他道。

何小五道:“我自小就跟着世子您,从未分开过,以前没分开,以后也不想与您分开。”

“我要是离开了王府就不再是世子,也没有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怕跟着我吃苦受罪?”

“小人不怕,世子过什么日子小人就过什么日子,小人要一辈子跟在世子身边。”

靳磊很是感动,原身也还算没有惨到底,还有这样一个忠仆,愿意跟他同甘共苦,只可惜这个忠仆在原来的情节中,被张顺害死了。

既是一心为原身的人,他便会好好保住。

靳磊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我走就带你一并走,只要我有口吃的不会饿着你。”

“谢世子。”何小五感激万分,心思一转又回到了先前的事情上,担忧道:“世子,外面的骂声您当真不管吗?”

“自会有人管的,你就放心吧。”靳磊往床上一躺,准备继续睡觉。

何小五想问谁会管,嘴还未张开就听到了打呼声,他无奈只得闭了嘴。

如靳磊所料,很快就有人来管了。

“什么?大家都在骂磊儿?岂有此理,我们清河王府的事何时轮到那些市井小民议论纷纷了?”清河王听到禀报后,气得不行。

清河王妃心疼靳磊,也道:“可不是,明明是我们让磊儿留下来的,这些百姓只会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坏人名声,王爷,咱们可不能不管,不能让他们败坏了磊儿的名声。”

“王妃放心,本王这就让人传出消息,为磊儿正名。”清河王说罢,吩咐管家出去传消息,“就说本王要认磊儿为义子,仍与往常一般父子相待,磊儿也不是自主留下的,是本王和王妃强行留在府中的。”

“是,王爷。”

“等等,传令下去,府中众人谁若敢轻待磊儿,本王定不轻饶。”清河王又补充了一句。

管家应下,立即出去传令了。

“我父王真这样说?”张顺得了消息后问。

王禄道:“奴才亲耳听到的,世子,王爷王妃太偏心了,明明您才是真正的世子,王爷王妃却一门心思在那假货身上,您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您,小人真为您不平。”

张顺也气,气得咬牙,自己的爹娘不但不怪罪那个换走他们亲儿子的罪人之子,反而还愿意认他为义子,帮他打维护名声,他们脑子是不是装了粪,亲疏都搞不清楚了?

南平王府。

“你说什么?靳磊是假世子?”高沅诧异的看着面前禀报的婢女问。

气都未喘匀的露珠立即答道:“是的郡主,现在京城都传遍了,大家都在骂假世子。”

“假的?”高沅捏住帕子,“既然是假的,那本郡主就嫁不得了。”

她南平王府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原本她与靳磊的亲事就是低嫁,不过是为了帮兄长拉住清河王府的这股势力好与襄阳王府抗衡,她对靳磊那纨绔也并不是有多喜欢,说白了,她是为了南平王府的未来才作出牺牲。

如今靳磊并不是清河王府的世子,她自是不能再嫁给靳磊了。

露珠道:“可是清河王刚刚传出消息,要收假世子为义子,还与以前一般以父子情份相待,郡主若退了婚事,岂不是会惹得清河王府不快?”

“本郡主只是说不嫁给靳磊那假货,没说要退了婚事。”高沅道。

清河王府内,清河王夫妇正在给张顺改名。

“就焱字吧。”清河王道。

清河王妃点点头,“嗯,咱们儿子五行缺火,这个字火多,很合适,而且与磊儿的名字同是叠字,一听就知道是两兄弟。”

“那今日就上了族谱。”清河王道。

清河王妃没意见,清河王就让管家去将事情办了。

夫妻二人打算去找靳磊,劝他留在府中,这时下人来报,南平王府的人来了,两人相视一眼,知道定是为了靳磊的婚事来的,南平王是当真皇上的亲弟弟,清河王不敢怠慢,赶紧让人请到客厅,夫妻二人匆匆往客厅去了。

“王爷是说要让郡主改嫁给焱儿?”清河王拧眉问。

南平王反问:“难道不应当如此吗?”

“理应如此,可是磊儿和郡主从小青梅竹马,情义非比一般,若是贸然更改婚事,怕是对两个孩子有影响。”清河王担忧道。

清河王妃也道:“是啊,磊儿对郡主那是情深似海,两个孩子的婚事本就将近,这临时更改,传出去也不大好听,不如就照原来的婚事来办,王爷王妃放心,磊儿虽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但我们会继续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你们会让他继承王位吗?”南平王问。

清河王夫妻相视一眼没作声。

南平王妃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道:“你们若是愿意将王位传给靳磊,我们也愿意婚事照旧,我家沅儿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嫁给你们靳家本就是委屈了,你们总不能让她嫁给一个没有继承权的义子吧?”

清河王夫妻仍没吭声。

他们什么事都能照旧,唯独这王位不会再传给靳磊,虽说他们舍不得靳磊离开,但亲儿子还是最重要的,且亲儿子离开他们十七年,他们也得多多补偿,这王位铁定是传给他,婚事也得另寻一门比靳磊更好的。

南平王知道他们是同意了,继续道:“本王也知道靳磊对我家沅儿付出许多,为了补偿他,本王愿意将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他,以他现在的身份,配南平王府一个庶女并不委屈他,而你们清河王府一下得了南平王府两个女儿当儿媳妇,也是极体面的事。”

清河王夫妇对视一眼,眸光一亮,清河王问:“不知王爷王妃要将哪一位小姐许给磊儿?”

“二小姐三小姐都已定亲,唯有四小姐还未及笄。”南平王妃答。

清河王夫妇脸色复杂,这个南平王府四小姐自幼丧母,性子怯弱,从不出府,传闻对她并不友善,不知道靳磊愿不愿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