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饭谢韵儿三个人走了,四丫五丫两个则跟着另两个丫头进了屋。
“奴婢彩画/芙蓉,”打头的两个丫头给红枣深深道福:“拜见少奶奶!”
红枣看两个丫头都是十五六岁的样貌,身穿绸缎,头插金簪,想着先前她姑的话,便知这是谢大奶奶给她安排的丫头,当即笑道:“两位姐姐请起!”
彩画站起身后又道:“少奶奶,天不早了,奴婢们服侍您去了大衣裳吧!”
闻言红枣心说不闹洞房了吗?
不过转念,红枣便即恍然:她和谢尚都还是孩子,洞房花烛夜除了盖被纯聊天,还真没啥好闹的!
红枣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姐姐了!”
喜棚内的席开到戌正才散。坐在卧房的梳妆台前对镜梳头,红枣听到谢尚进门的动静。
“尚哥儿,回来了!”
“嗯,彩画姐姐,少奶奶呢?”
“少奶奶在屋呢……”
彩画姐姐?闻言红枣心里一动:能让谢尚叫姐姐的丫头,想必是谢大奶奶跟前极得脸的,往后她得留心才好!
谢尚大步进房,看到红枣在梳头,而手里的梳子正是自己送的那把,也不知脑补了啥,忽而笑了笑,走过来笑问道:“梳头呢?”
红枣放下梳子站起身笑道:“梳好了!”
“那正好可以替我梳梳!”
说话间,谢尚在红枣刚让出来的梳妆凳上坐了下来。
红枣……
跟着谢尚一起进屋的三个丫头,除了彩画外另两个面生的则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跪蹲在地上一左一右地帮谢尚脱掉靴子,换上家居丝履。
谢尚看红枣看两个丫头,说道:“这是锦书姐姐和灵雨。也是咱们院里的人。”
锦书和灵雨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靴子,给红枣道福:“奴婢锦书/灵玉拜见少奶奶。”
红枣看锦书和灵雨头上都有金饰,心说:这两个也是得脸的,而这个锦书能额外当谢尚一句姐姐,想必地位比旁边那个灵雨更高些。
只不知她和彩画比,又是哪个地位高些?
院里十六个丫头,她现已见到四个,且都是戴金的,其他十二个,想必都是这四个的跑腿。
红枣笑道:“两位姐姐请起!”
闻言谢尚便是一愣:锦书原是他娘跟前伺候的人,红枣叫声姐姐倒也罢了,灵雨只是他的丫头,红枣生为主母,很不必如此。但转念想起红枣对他丫头客气也是敬重他的意思——这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谢尚便没有说话。
横竖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谢尚想:这些道理慢慢教就行,不必急于一时。
彩画见芙蓉端了托盘过来,拿起里面的茶盏转递给红枣低声道:“少奶奶,这是大奶奶先前送来的醒酒汤!”
自打进门红枣就喝了一杯交杯酒,所以谢大奶奶这醒酒汤是给谁的根本是不言而喻。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红枣想现才不过是送个汤而已,有啥好矫情?便接过茶盏递到谢尚手上。
“尚哥儿,”红枣道:“您喝了酒,现倒是喝口汤去去酒意!”
谢尚其实没喝多少酒,他刚就是装了一肚子的水。现听说喝醒酒汤,虽觉得没有必要,但还是依言接过碗喝了两口。
大喜之日,谢尚想:他旁人的敬酒都收了,没必要驳自己媳妇的回!
干过一回端茶送水的服务员活计,再当回理发师给谢尚梳头,红枣便就不再觉得为难——都是一样的服务性劳动。
谢尚头上带着大红的官帽。红枣取下来正想着要放哪儿呢,便见锦书双手来接,于是就顺手递给了锦书。
看到灵雨左右手各抱着一只靴子,而锦书只一手托着帽子,另一只手空着,红枣恍然想起刚自己更衣的事就和谢尚道:“尚哥儿,您把大衣裳去了吧?”
“嗯!”谢尚点点头,站起身,然后便跟个衣服架子一样,张开了双臂。
红枣……
看到谢尚一副理所当然的熊孩子模样,红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真把她当丫头使?
不过气归气,红枣还是走近前去。
来谢家虽只半日,但红枣已通过吃席和更衣两件事窥豹一斑地见识了谢家主人们生活的腐败。
谢尚自幼生长在这里,红枣想:养成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脾气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他也未必是故意难为自己。
当然,谢尚这破毛病得改,但今天是大喜之日,万事当以和为贵,她且先顺他一回。
谢尚今天穿的是圆领官袍,绳扣做在领口靠肩处。红枣走过去,感受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差,立仰头道:“尚哥儿,你蹲下来一点,不然,我看不到领扣!”
谢尚……
谢尚看红枣矮了自己足有一头,便伸手自解了领扣,然后又张手道:“现在好了!”
红枣……
红枣帮谢尚依次拉开衣襟上的绳扣,一直拉到谢尚的腰间。
看到谢尚腰间扎得玉带,红枣终于感到了尴尬——她要是解了腰带,谢尚裤子掉下来咋办?
这世可没有小内内和松紧带,土著男女的裤腰都是跟米袋一样敞着口,平日里收紧不掉全靠裤腰带。
谢尚看红枣盯着他腰带瞧看就是不动手,想起他先前并没见过李满囤穿戴玉带,又自解了玉带,抬手递给锦书,锦书接过后挂在自己手臂。
红枣看谢尚解了腰带,裤子也没掉,不觉心舒一口气。
等谢尚去了喜袍,锦书和灵雨便跟两个移动衣帽架一样躬身告退了,红枣则拿着梳子给只穿着大红中衣的谢尚梳头。
谢尚发质好,发带一解,头发便似瀑布一样散落下来,梳子插上去便跟前世洗发水广告里说的一样“顺滑到底”。看着身前黑亮的头发,红枣心中羡慕。她探头在谢尚后脑勺嗅了嗅,想知道是不是抹了桂花油之类头油的缘故。
谢尚铜镜里瞧到红枣的小动作,心中得意:他媳妇多依恋他!
转过身子,谢尚叫道:“红枣!”
红枣:“?”
谢尚抬手从红枣披散的发尾里挑了最长的一根拉起,然后顺着发丝寻到找到发根后拽了下来。
红枣疼得“嘶——”了一声捂住了脑袋。
刚想问一声是不是白头发,红枣便看到谢尚也如法自拽了一根长发,立刻心有所感的闭上了嘴。
谢尚:“红枣,你会打同心结吗?”
红枣摇头。她系鞋带、裙带都是蝴蝶结,再有,就是红领巾结!
谢尚:“那我教你!”
把自己的那根头发交给红枣,谢尚道:“这根给你,我告诉你怎么做。”
谢尚拿红枣的头发居中结了个空圈,接着指点红枣把他那根头发从空圈中穿过,然后也再反向结个空圈,最后再各拉着两根头发的两端把两个空心圈一齐收紧。
“这就是一个同心结了!”一人拉住结的一头,谢尚告诉红枣,然后又吟道:“
结发为夫妻,相邀以终老。
愿君同心人,于我少留情。”
红枣默默地看看手里由两人头发绾成的同心结,蓦然间忽觉感动。
少年情怀总是诗!红枣想:不想将来,只看眼前,谢尚于这门婚事确是用了心。
不然,他一个连衣服都要丫头帮着穿脱的公子哥,如何知道怎么打同心结?
对比谢尚,红枣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渣——她此前从没考虑过这件婚事另一半当事人谢尚的感受。
听彩画来回说谢尚和红枣已经一起上床歇下,谢子安立刻对云氏笑道:“我就说他们两个能处好,不用担心,你偏不信。”
“我不是不信,”云氏与自己辩解道:“大爷,我只是想着尚儿媳妇年岁小。这大晚上的想她爹娘了,要怎么处?”
“你啊,这是不相信咱们尚儿。”谢子安一针见血道:“咱们尚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看这次婚事,该他干的,他可有要咱们插手?”
云氏依言想了一刻也禁不住笑:“大爷说的是!”
今儿儿子洞房占得大吉,谢子安心情原就极好,现加上晚饭喝了酒,谢子安看云氏酒后映在烛光里的五官比平日里更添风情,不觉意有所动,轻笑道:“咱们快别再说尚儿了。刚听了彩画的话,倒是叫我心生惭愧。”
“?”云氏不解。
“想我当年也知道这古人结发绾同心的故事,偏跟你洞房时却没想起来。”
“只不知,现在补上还来不来得及?”
闻言云氏立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
新婚头一天,红枣是被谢尚推醒的。
过了一年每天睡到自然醒的好日子,红枣在被推醒的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睁着眼好一刻都没动。
谢尚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他看红枣眼睛睁开立便说道:“你快起来梳妆,然后再来叫我!”
说完话,谢尚自己便又躺下了。
红枣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想明白谢尚话里的意思,奇怪问道:“你既已醒了,自己起来就是,干啥要等我梳妆后再起?”
谢尚含糊道:“我娘就是这样对我爹的。往后你要这样待我才好。”
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