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福晋来这一遭,春娇倒是了解不少事。
原本不过了解一点点,现下瞧福晋的行事,倒看出不少东西来。
她想着,这为人父母的,发现儿女在外头受苦,不应该是有一种补偿心理,可福晋不是,每每送来的东西,那都是让人说不出口的。
现下这短短的交谈,她觉得,这李雪融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管用的苦肉计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左右把这位福晋的怜惜尽数给纳为己有。
“福晋说笑了,打从我出生到现在也有十六年,那真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这欺负旁人的事,那叫个熟门熟路。”她说的意味深长,看着福晋那提起心的表情,不由得轻笑。
“您若真心疼闺女,索性阻了我回府,要不然到时候闹的不好看,您也心疼不是。”
春娇撩着眼皮弹了弹指甲,那神色间的骄矜之色便流露出来,方才那乖巧模样,就像是梦一场。
福晋瞧着她这样子,心里就觉得堵得慌,到底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忍不住劝道:“何必呢,雪融在府里头长大,都爱着她,你这样,我们都为难。”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打感情牌:“先前给你送的燕窝、人参,都是你妹妹主张给你送来的,她还不让说,让奴才说是我送的,就怕你心里不舒服。”
她说的真切,满心满眼都是柔和。
自己养大的姑娘,嘴甜会说话,长的又灵巧,不像春娇这样端艳妩媚,和他们在一起,比春娇更像是他们的孩子一点。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细细的打量她,都说这姑娘像老祖宗,可她瞧着,像是像,明明是差不多的眉眼,可她却出色太多,无一处不好看,无一处不精致。
孕期的人,没几个好看的,可她不是,仍然鲜艳又多姿,你若是说她轻浮,那也不是,更多的是风流,谁见了都爱。
就连她不喜欢,觉得她败坏了门风,这会子瞧着她那张脸,也说不出重话。
春娇看着她,慢悠悠的唔了一声,轻笑道:“那倒真是个好姑娘了。”
说起这个,福晋就特别有话说:“是啊,她是个柔软的小姑娘,真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善良的不像话。”
顿了顿,福晋想着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姑娘,不想她吃亏,便接着说道:“她素来天真伶俐,娇憨可爱,若有时候冒犯你了,闭闭眼也就过去了。”
含笑听着,春娇不做声,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对方就担忧成这样,可见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
她只偶尔提一句,引着福晋多说些,她面色柔和,眉眼间隐有笑意,看着漂亮极了,一点都不像她说的那样,什么乖张跋扈。
说着说着,福晋便试探着问:“你的事呢,你阿玛已经隐约查出来了,你找的借口不错,等你坐完月子,便可以直接回府了。”
其实以她本心,是打算现在就让她回的,可雪融的担忧不无道理,这她是如愿回去了,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可她大着肚子,哪有把孩子生到娘家的道理,没得好说不好听。
再说,这李家还有好几个姑娘呢,脸不能都不要了。
春娇松了口气,心里想,坐完月子也好,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了,揣怀里总比揣肚里要好收拾一点。
“都听您的。”她乖巧道。
福晋原本心里梗了一口气,寻回自己亲生女儿,那自然是一万个喜欢的,可瞧瞧寻回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无媒苟合,肚子里头还是个父不详。
简直把她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可她还不能说,要给这姑娘留点面子。
送走福晋之后,春娇整理一下自己获取到的信息,突然觉得这李府之行,比自己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陪着她坐了这么久,春娇早就憋到不行,可客人在,她也不好真的离开,只得忍着,左右她也忍习惯了,以前出门的时候,那是喜欢去哪就去哪,现在要出门,就要好生的考虑过,这门她能不能出,是不是必要。
毕竟三步就想解手,五步就想找马桶,这压根玩不起来。
这么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就是不知道这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不拘什么性别,她都爱。
“福晋来……”奶母试探着问:“说了什么?”
春娇轻笑:“什么都说了,什么也没说。”
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好。
一切都还等她进府后仔细看过,才知道真相,毕竟不能从旁人嘴里听人品,就像福晋口里的雪融,那是天真又可爱,用的词都能体现一片心意。
可她收到的人参须不是假的,这燕窝碎也不是假的,福晋那一脸我给你的好东西也不是假的,这中间发生什么,就需要到时候进府去探听了。
奶母皱起眉头,有些不愿意她入府:“不能不去吗?”
她是老爷夫人请来的奶母,自然不愿意她改名换姓,想着想着,她有些懵,喃喃开口:“您这李姓倒是巧了,不用改了。”
这边姓李,那边也姓李,老天爷都在帮助她。
春娇哼笑:“才想明白?”
要不然福晋怎么稳坐泰山,一点都不担忧,就是因为这李姓。
她比较好奇的事,这雪融,原本是哪家的孩子。
占了原主的坑,还要欺负原主,简直没天理了。
正想着,这孩子就剃了她一脚,春娇顿时笑了:“好啦好啦,要开心,不想污糟事。”
她这么说着,宝宝的动作幅度顿时小起来,春娇揉了揉那鼓起来的小包,见他收起,便忍不住轻笑。
这真真的是个好孩子,在肚子里头都这么听话。
看向奶母,她轻笑着说:“不必考虑他们那头,我自个是谁,心里头明白着呢。”
现下要忙活的,是备着要生产的东西,旁的都还好,就一条她是有些怕的,比如说产婆,当下可没有什么医院产房,专业设备齐全,你只管生,出任何事,都有人抢救,现下真真是全看命。
但凡出现一点并发症,那必然是要命的。
“请了三个女大夫,都已经说好了,提前半个月过来住,还有三个稳婆,提前过来,先沟通一下到时候怎么个流程。”奶母对这事特别上心,春娇开口的功夫,全部都安排明白了。
这是找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凑齐这么多女大夫可真不容易。
春娇想到这一茬,还是有些忐忑,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有命上产床,没命下来。
她难免想到这孩子的父亲,对方忙活一下下,却要她拿命去拼。
真真一见公子误终生。
对方的面容,在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些日子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恍然间有种庄周梦蝶的感觉,就是不知她是庄周,还是那蝶。
孕激素的作用,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多愁善感的都有些不像话,春娇鼓了鼓脸颊,却没有一双含笑的眼眸望过来,自然也没有温热的唇瓣印在眉心。
唔。
想他了。
春娇闲闲打扇,她一点都没胖,只脚腕有些肿,和手腕的细瘦形成鲜明对比。
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她坐了一会儿,又觉得饿:“做一道辣子鸡来,一半辣子一般鸡,加上花椒在油锅里头炸。”
这也是熬久了,奶母那是叫个什么都不给吃,但凡口味重些,就要念叨她,这越憋越难受,况且也没个撒娇的人,她觉得有些孤独难受。
甚至还有些想吃泡面,要一桶酸菜老坛面,还要一桶藤椒味的。
越想越馋,她可怜巴巴的看向奶母,对方到底顶不住,可又觉得吃这个不好,只得无奈道:“辣子鸡只吃这么一回,可不能任性了。”
“还有肉脯。”她赶紧追加。
奶母饮食控制很厉害,总是不准吃这个不准吃那个,就连木耳也不准吃。
“这是为何?”木耳多好的东西啊。
奶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不给吃,春娇无言以对,她这没经验,对方说的信誓旦旦,那还真是心里忐忑,干瞪眼看着木耳不敢吃。
辣子鸡很快就做好了,果然是一半辣子一半鸡,想要找鸡肉块,就要在辣椒堆里扒拉,瞧着就过瘾。
奶母看着不忍直视,她掩面道:“您以前不爱吃这些的。”
看到肉啊什么的,那就跟没当见一样,怎的突然这么馋肉。
春娇筷子一听,好像还真是,最近想吃的东西,都是以前可有可无的。
“一时兴起呗。”她说。
“好一个兴起!”门口传来一声低呵,那熟悉的声音,瞬间把她震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