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乔叫住裴清之后快步上前。
又向他浅浅行了个礼道:“裴郎君我可算追上你了……”
裴清见她气喘吁吁,让她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却听东乔先问:“我刚到近处时,恰见郎君也正好回身,郎君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额……”裴清不好说,尴尬一笑便转移话题道,“东乔娘子还是先说你的事情吧。”
“哦。”东乔确实是有正事,她面露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裴郎君,我们家娘子本提前就吩咐我们为您安排房间,您一时走得急我便没来得及顾上,所以现在是来请您回去的,还望您勿怪。”
这哪是东乔没顾上啊,是林舒窈拉不下脸面来叫他回去吧。裴清微微笑了笑,他刚才差点也……
也好,如此这般下来,倒是谁都没有低头。
而裴清听完东乔的话后,也权当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他温和笑道:“东乔娘子帮我安排好房间,已是麻烦娘子,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怪罪。”
东乔闻言也笑:“如此便谢过郎君了。”
——
大明宫紫宸殿外,周以桉伫立在寒风中等候皇帝的召见。
殿门从里开了口,皇帝的贴身太监刘永探出头轻声道:“王爷,您进来吧。”
周以桉微微颔首,跟着他走了进去。
寝殿内安神香烟缕缕,一人步伐快碎,一人步态沉稳,但都未打破殿内的沉寂。
皇帝刚刚在榻上喝完药,挥手让试药的内宦下去后,刘永便借此上前向他禀报相王来了。
周以桉也拱手行礼,又满脸笑意:“臣弟参见陛下。”
然而皇帝缓缓掀起眼帘向他看去,眼周一带却是暗沉无比,满是疲态。
他挤出一抹笑,似是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道:“青雀来了。”
青雀是周以桉的小字。
而周以桉见到皇帝这个状态也立马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皇兄的伤还没好?”
皇帝无奈,笑得苦涩:“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还有得养呢。”
他招手,示意周以桉坐到他身侧的位置上去:“过来坐吧。”
周以桉便点头应下。
坐下后,他先道:“皇兄还是应当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欣慰道:“你放心吧,不过都是小问题,没什么大碍。”
然后又问他:“之前安排给你的事怎么样了?”
周以桉便答:“已经收尾了,工部的那几个人逃不掉了。”
皇帝连声赞道:“好好好,你果然没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啊。”
“此番你难得回京,干脆以后便别去相州了,朕后面想个法子留你在京城。”皇帝把手拍在周以桉肩侧,“以后就在朕身边好好帮朕,咱们兄弟齐心把大晋的江山、祖宗的社稷守好。”
周以桉低眸抿嘴笑:“嗯,都听皇兄的,能陪在皇兄身边也是臣弟所愿。”
皇帝眨眼点点头,很是满足。
“只是……” 周以桉突然踟蹰起来,“今日臣弟去北曲询问证人时,遇到一个人。”
皇帝立马变得警惕:“谁?”
周以桉答道:“林相次子,林仲盛。”
林相在朝势力极大,一直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然而皇帝听到林茂的名字时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名声,朕略有耳闻,不过一纨绔,又无官身,在北曲见到他也不奇怪吧。”
周以桉颔首:“皇兄说的是,他常混迹烟柳之地,在北曲看到他也不算稀奇。只是臣弟看到他时,他厉色匆匆,正挨个房找人。不过找的是谁臣弟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旁人也不知道。”
“而且反常的是,当晚他与其他人宴会的后半程特意遣了房中侍奉的人,极为神秘,最后也没有留宿北曲。”
皇帝沉吟道:“难不成他们林家又要搞什么歪东西?”
周以桉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臣弟觉得提防着总是好的。”
皇帝点点头:“你说得有理,而且经你提醒,朕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哦?”
“前朝不知怎么起了一阵风,说朕膝下无嗣,后宫空虚,有人提议朕趁朕生辰之际,开办选秀之事。”
周以桉眸色深邃:“看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中宫的位置上了。”
皇帝轻笑,意味深远地望向身侧之人:“那可不能让他如愿了。”
——
东乔为裴清安排了临江别院中的一间厢房,她将他带入房间后简单介绍了几句便让他早些歇下,自己则先告退了。
裴清也极为有礼地向她拱手谢过。
东乔离开之后便径直去了林舒窈那儿,把已经将裴清安顿好的事告诉了她。
林舒窈已经睡下,她隔着纱帐问道:“你没说是我让你叫他回来的吧?”
东乔微扬下巴,肯定非常:“娘子放心吧,我只说了这是您一早的安排,刚才没叫住他是因为奴婢疏忽了。”
林舒窈松口气:“那便好。”
东乔又不解道:“既是娘子担心裴郎君在外受寒,为何不愿直接向他说明这是您的意思呢?”
林舒窈声音拔高了些,当即否认:“我担心他做什么?不过就是怕他冻死在外面耽误我的事。”
她再次嘱咐:“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告诉他,明白吗?”
东乔低头偷偷笑了笑,只道自家娘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便即为配合的:“是,东乔记下了。”
林舒窈满意地“嗯”一声后便说自己也倦了,让东乔也下去歇着了。
——
如今虽有了避风的地方,但裴清却是迟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静不下心。
窗外风雪声音簌簌,裴清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裴清有些奇怪地起身,只拿过衣架上的外衣披在了肩上,便准备去开门。
然他开门之后却是一愕:“林娘子?!”
林舒窈站在门外披着狐氅,里面衣服亦是穿的单薄。
林舒窈抬眼看他:“你不让我进去坐坐?”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太妥当。
可是如今外面下着雪,这里又本是林舒窈院子,裴清没有理由拒绝。
他侧身请她进来。
却见她轻松跨过门槛,往里打量一圈,坐到了屋中的座榻上。
裴清点亮灯后再回到林舒窈的身旁,他想起刚才林舒窈的步态轻盈,有些奇怪地问:“娘子深夜来是有什么急事么?你脚上还有伤,其实不适宜走动。”
林舒窈目光向下,轻轻转动脚踝,她似乎也有些奇怪的:“没事,伤似乎好了,也不觉得痛了。”
这么快?裴清暗忖,他印象中扭伤不至于恢复得这么快。
而不待他多想林舒窈便问他:“裴清,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裴清抬眼,再度与林舒窈的目光对上,他满是不解:“林娘子何故有此问?”
林舒窈撇开目光,懒懒道:“没什么,想问一问罢了。”
裴清觉得这也没什么,便答:“我对未来没有什么太远的憧憬过,只想做好当下的事。”
林舒窈不信:“你身为士子缘何对未来完全没有憧憬过?你不想高中,不想做官么?”
裴清微笑道:“作为士子,我的确会有此想法,但那也只是之后的结果,结果如何我当下并不知晓,所以我也不会过多去在意,只想现在做好努力就好了。”
林舒窈轻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金钱,权势,美色,就从来没有畅想过?”
裴清摇摇头,依旧带着笑:“平常已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便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了。”
林舒窈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问:“怎么了?是我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林舒窈移开视线:“个人想法而已哪有什么对错。”
裴清觉得林舒窈这话说得有理,只是她又道:“不过我觉得你有如此想法是因为你经历得太少了。”
裴清:“什么意思?”
林舒窈忽地回头,眸光狡黠,多了几分调皮色。
二人是在房中的木椅上并排坐着的,中间只隔了张小方桌。
林舒窈看向裴清后,勾唇一笑,手撑在桌上借力起身,然后直接一转,面向裴清坐到了他的腿上,再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裴清霎时脸红,想去推她但又不好对她腰际下手,而她双手圈外一起,上身愈发靠近。
裴清绷下巴:“你、你这是做什么?!”
林舒窈柔若无骨地坐在他身上,声音又媚又热地撒在他耳边:“你没想过这些是因为你没经历过这些,而没享受过自然就没有这等期望。”
“京城繁华,诱惑多的是,你我如今既然联手,我便不能让你被别人拐歪了。”
“我今日就先练一练你,看看你定力如何。”
说罢,不等裴清反应,林舒窈圈着他脖子的手就分开,一下按在他肩上,把他往后一推。
裴清慌忙挣扎:“不、不可!”
而林舒窈丝毫不听劝阻的,看着他红润的唇就要欺下。
裴清撇脸不肯,林舒窈便在他身上又挠又扒。
她将他衣襟拉开一片,他一顿,忙伸手止住,惊愕看向她,林舒窈却抓住机会,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控住。
暖柔的气息已经交互,林舒窈眉眼一弯,低头贴下去……
裴清一个起身:“不要!”
——
房内光线昏暗,只外面的月色透过窗洒进一点白。
寒冬腊月,屋外冷风飕飕,裴清却坐在床上,气喘微微,满头大汗……
另一边,林舒窈也从梦中惊醒,躺在床榻上还未回神。
她又恼又赧,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
翌日清晨,东乔来为林舒窈更衣时问她:“早膳已经备好了,娘子脚伤不便,是否需要奴婢让他们传膳过来。”
林舒窈淡淡地“嗯”一声:“就送到房里来吧。”
又忽然想起一事:“裴清那边你可是有安排人送去。”
东乔顿一下,道:“裴郎君已经走了。”
“走了?”
“嗯,今日一早,解了宵禁便走了。”
林舒窈被扶着坐下,喃喃道:“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