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药的第一步是布置阵法, 蒲松雨在师父的指导下,先绘制了大量的玉制符箓,而后按特殊的方法,将玉符放在特定的方位, “排兵布阵”, 再在中间的阵眼上放上炼丹炉。
令云华惊喜的是, 公主殿下虽然是个不爱学习的人, 但真专心起来, 学力大大超过了普通小孩的范畴, 只用了半天时间, 竟然就将他交待好的玉符阵制作完成, 甚至不需要他插手纠正。
“师父, 咱们开始吧!”蒲松雨坐在丹炉前的铺团上, 这些东西全都是师父那个戒指里找出来的,云华那个戒指里, 几乎全是练药相关的东西,想要什么都能找到几件。
“好。”云华也飘落在她身边的铺团上盘腿坐下, 开始指导她将药材一一投入丹炉。
玉符阵以蒲松雨的魂力为引运转起来, 很快就引动天地间少量的灵气加入进来,一点点流入丹炉之中。
投入丹炉中的药材,被烈火与灵气一点点洗炼,最终去其杂质,慢慢凝成药胎。
蒲松雨小小的身体一坐就是一整天,额头上全是汗水,同样留在这里的贺明砚为了不打扰她,一直安静地在别墅里看盲文书。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黯淡下去的时候,一直沉浸在书中的贺明砚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摸索着从楼上走了下来,往特别设置的练药房走去。
还没走近,他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的东西,像气流又或者血液之类的东西,一缕缕地穿过他的身体……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有点舒服,又有些不太舒服,如果硬要比喻的话,有些像蚂蚁爬过身体的感觉,麻嗖嗖的。
他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忍不住双手捂住眼蹲到地上。
“嗡~”
炼丹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传来蒲松雨惊喜的声音:“炼成了!!!”
贺明砚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感觉到那些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他重新站了起来,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去。其实他现在离开蒲松雨后虽然看不见,但也许是那个契约的原因,他在黑暗中,能够感觉到小雨在哪个方向,就好像有某种指引,让他总能顺利走到她身边。
与此同时,练丹房里,蒲松雨小脸上全是汗,还不知道被什么糊了满脸,变得像只小花猫似的。面前的丹炉已经打开,一粒透亮的红色丹药悬浮在丹炉上方,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美丽得像一颗被无数灯光照射的红宝石!
蒲松雨跳起来就想伸手去拿,却被云华叫住了,他好笑地说:“傻丫头,不要随便用手碰,小心会流失药性,拿玉瓶过来。”
“好的好的!”蒲松雨连忙低头去掏兜兜,先前师父就让她随身带着了,本来云华的意思是让她放到戒指空间里,但她现在已经习惯有东西先放自己的兜兜里了。
她掏出玉瓶递过去,那粒丹药在她的魂力牵引下,主动飞向她的玉瓶之中。上等羊脂白玉本就通透少杂质,那粒丹药在其中散发着淡淡微光,看似温和,进入玉瓶后,却照得玉瓶也映出淡淡红光,十分美丽。
“我要快点拿回去给爷爷吃!”蒲松雨拿着丹药迫不及待往外跑,出来后才看见贺明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又跑过去牵住他的手,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贺明砚因为好朋友的喜悦而喜悦,两个小孩联系了保镖,急不可奈地往家里赶。
他们赶回蒲家的时候,温婉如还没收工回家,蒲彦军的活已经干完了,正滑动轮椅在厨房里做饭。
蒲家人因为还欠着外债的原因,总是特别节俭,定期才会吃一两顿肉,但是他们自己节俭,却从来舍不得克扣小雨的伙食,鸡蛋、瘦肉排骨、牛奶等等从来没少过,偶尔还会咬咬牙给她买些牛肉,小丫头个头本来就小,就怕她营养不够影响身体发育了——而这些东西,他们自己却很少去碰。
蒲彦军这会儿正坐在轮椅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刚好合适的桌子,正拿着菜刀在上面剁瘦肉馅儿。蒲澄峰跟他说,小丫头这两天可能要住在蒲家,所以他打算做些大肉包,等早上让温婉容给她捎过去。
“爷爷!!!”蒲松雨人未至,声音已经先传来了厨房。
蒲彦军听到小宝贝儿的声音心头一喜,放下刀拿在毛巾上擦擦手,紧接着他家宝贝小雨小炮弹似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赶紧伸手抱住她,“小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才回来吗?”
“我想爷爷了呀~”蒲松雨趴在他怀里跟他撒娇。
蒲彦军一听,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小雨还是觉得家里好是不是?”
“嗯嗯!”蒲松雨从他怀里爬出来一些,然后从她的兜兜里掏出玉瓶,将丹药倒出来递到他面前,说,“爷爷,你快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蒲彦军看着那个红珠子微微泛光,还以为是什么水晶之类的,伸手去拿,想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爷爷你吃嘛~”蒲松雨撒娇地伸长小手往他嘴里喂。
“好好,吃吃,爷爷吃。”蒲彦军面对小孙女那就是无脑宠的,完全是小孙女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要是家里那些亲戚看到了,保不齐得说他太溺爱孩子会把孩子宠坏了,不过就算别人说他也听不进去,实在是他家小雨太乖了。
他二话不说张开口含住那颗珠子,心里想着要是珠子他就含在嘴里,一会儿等小家伙没看见再拿出来就是了。没成想,那“珠子”刚进他嘴里,就化成一道清甜冰凉的味道,一下子滑进了喉咙里。
“嗯?”蒲彦军赶紧用舌头在口腔里扫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不由一脸茫然,珠子呢?
蒲松雨亲眼看到爷爷把丹药吞了下去,心里乐滋滋的,不过这丹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起作用,还是先不要吓爷爷比较好。她转头看到旁边的砧板上正在剁肉馅,吸了吸口水好奇地问道:“爷爷在做什么呀?”
“剁肉馅,给小雨做肉包子呀。”蒲彦军只当是小姑娘拿珠子逗她玩呢,其实根本没放进他嘴里,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我家宝贝最近好像都瘦了,得补回来才行的。”
老实说,换个人随便看一眼蒲松雨那肉呼呼的小脸,都不会觉得她瘦了,就连蒲澄峰这个有亲爹滤镜的都觉得小家伙明明浑身都是肉肉,到底哪里瘦了??
但是也有一句话叫做:爷爷奶奶觉得你瘦了。这种感情没当爷爷奶奶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总之有得好吃的,蒲松雨很开心,她高兴地从厨房跑出去,拉住贺明砚说:“砚哥哥,你晚上住在这里好不好?”
贺明砚从出生开始还没有和父母分开住宿过,蒲松雨的要求让他有点紧张,但他又舍不得拒绝他。
保镖打电话给夏柔时,贺明砚在旁边紧张得直捏蒲松雨的小手指。夏柔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和蒲家人交往这么久,她对蒲家人的品性十分放心。
蒲松雨也是第一次带小伙伴在自己家里住,特别高兴地牵着他去看屋里参观自己家。虽然蒲家家境清贫,跟贺家半点没法比,可是贺明砚目前还没有贫富观念,蒲家穷是穷了点,但是家里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也很温馨,两个小伙伴都很期待晚上可以睡在一起,这代表着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和最喜欢的小伙伴在一起啦。
这天晚上,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客人,蒲彦军特意多切了些肉丝炒土豆片,还做了肉丝鸡蛋汤。
“砚哥哥,这个很好吃,你要多吃点。”蒲松雨用筷子艰难地夹了一筷子菜炒土豆片放到他碗里。
贺明砚无声地点点头,他空着的左手放到她身上,用右手自己拿筷子吃饭,这是他能看见东西后才学会的,以前只能靠父母喂饭或者自己用勺子吃。
可能是因为有最要好的小伙伴在身边,两个小家伙捧着碗吃得很满足,挂着饭粒的嘴角拉得大大的。
温婉容回来时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蒲彦军帮不了老婆,就去厨房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过来,然而他刚放下盛菜的大碗,忽然感觉到腿上一阵麻嗖嗖的,皮肤有些发痒,惊得他差点把手里的菜碗打翻了。
“怎么了?”温婉容洗完手从厨房里出来,注意到丈夫脸上惊愕的表情。
蒲彦军的腿自从瘫痪以后,除了麻木和剧痛以外,就再没有其他感觉,他还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愣了一下,对她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婉婉辛苦了,快吃饭吧。”
温婉容见他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也没在意,擦擦手坐到两个小家伙身边,见他们碗里的饭全部吃完了,笑眯眯问:“小雨砚砚,再喝点汤好不好?”
“好!”蒲松雨第一个响应,快乐地举起筷子。
贺明砚看到她的动作,虽然不明白她是在做什么,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她高高举起筷子。
温婉容笑眯眯给两人舀了一小碗肉丝汤,每人碗里都有一个完整的荷包蛋。
另一边,蒲彦军慢慢地感觉到他腿上那种蚂蚁爬行的感觉越来越多,整条腿都有一种细微的小电流穿过的感觉,他心中一开始的惊愕变成了惊骇,甚至怀疑自己腿上的毛病是不是恶化了。
又过了一会儿,蒲彦军感觉到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从一开始的麻嗖嗖发痒,变成了微微的刺痒,好似不停有热气,从他的每个毛孔里冒出来。他终于有点坐不住了,滑动轮椅默不吭声地去了卫生间。
温婉容很快吃完了晚饭,打算收拾收拾把碗洗了,但是被蒲松雨缠住了。
蒲松雨举着大汤勺,舀了一大勺汤,颤微微往奶奶的碗里盛,声音软软地说:“奶奶也要喝一碗汤。”
“哎!我的小雨宝贝真孝顺!”温婉容心里热热的,家里两个男人虽然都很心疼她,但都是钢铁直男,照顾人是不太会的,果然只有宝贝小孙女才是贴心小棉袄。她赶紧拿碗去接汤,怕把小家伙给烫着了。
贺明砚从前只有被别人照顾的份,他还太小了,不太懂得照顾别人,他看到温婉容满脸幸福的表情,愣了愣,也站起来,拿汤勺给她盛汤。
温婉容哭笑不得,挨个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温婉容幸福地喝完了汤,才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回来擦桌子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丈夫一直关在卫生间没出来,担心地过去敲敲门,“彦军,怎么还没出来,要不要帮忙?”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温婉容吓了一大跳,丈夫行动不便,偶尔身体难受得厉害的时候,连上厕所也需要她帮忙,还当他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说:“彦军彦军,你是不是摔着了?啊?我去拿钥匙,你别着急。”
蒲松雨这会儿正和贺明砚在看电视剧,听到奶奶的话,才想起自己光想着看电视把这茬给忘记了。
师父说过,因为爷爷的腿部经脉於塞,这粒丹药的作用,就是将他经脉里那些“脏东西”逼出来,然后再修复受损的地方,就能帮助他的身体恢复正常,之后再慢慢调理加复健,就能变得和健康的正常人一模一样,甚至身体更加强健。
她从沙发上爬下来,跑到厕所门边,连声说:“爷爷奶奶,你们不要担心呀,爷爷的腿正在、正在排毒!等把里面的毒排完了,就好了!”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但她机智地想到电视上的广告都是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这样了!
温婉容不解其意,也没有在意小家伙说的话,跑回房拿了钥匙过来想打开卫生间的门。然而等她回来,丈夫已经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温婉容看到她的丈夫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惊,颤声问道:“彦军,你、你这是怎么了?”
蒲彦军愣愣地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哭了,他吸了吸鼻子,赶紧抬手在脸上擦了擦,一开口就是浓浓的鼻音,“婉婉,我、我的腿有知觉了。”
“啊?”温婉容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蒲彦军吸了吸鼻子,想起了什么,赶紧低头去拉自己的裤管。薄薄的裤管被提起来,只见他的腿上被一层层的黑泥般的东西裹住,还有些脏东西正顺着毛孔不停地往外冒,恶臭也伴随着那些黑泥散发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温婉容看着这些又黑又黏的东西,还以为是他的情况恶化了,眼前有些发晕。她着急地蹲在他面前,想伸手去摸那些黑色的东西,好似完全闻不到那些恶臭。
“奶奶不要摸这个。”蒲松雨赶紧抓住她的手。她左右看了看,跑到桌边拿了两个竹片过来,又扯了一条毛巾缠在上面,再去戳蒲彦军腿上那些黑泥。
这些散发着恶臭的黑泥刚被毛巾碰到,就成块似地往下落,而后便有更多黑泥冒出来,但是他们还是在黑泥落下的瞬间,看到蒲彦军的皮肤是好的,这些黑泥并非是他的皮肉腐烂化脓了。
温婉容和蒲彦军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而是他们才三岁的小孙女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两个大人皆是一脸懵懂且莫名信任地看向她。
温婉容吸了吸鼻子,抱住孙女的小身体,问道:“小雨,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蒲松雨歪了歪头,说:“是这样的,我和蒲澄峰前两天出门,就是为了给爷爷找药去了……”她伸出小胖手边说边比划了半天,结果两个对这种诡异事件接受力特别低的人仍然一脸懵懂,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蒲松雨哎呀一声,着急地说:“那个……算了,我让蒲澄峰给你说。”
这个时候,蒲澄峰还在晚自习努力复习。他最近在班里的存在感很强,晚自习班里没有老师,总能听到后排几个男生高声说话,尖酸刻薄的话里话外都在指桑骂槐,而骂的人正是他。
蒲澄峰到底还是少年人,极容易被别人的话语影响,他咬着牙,几乎把书页捏破。
手机在兜里振动,因为不想跟其他同学一样上课玩手机耽误学习,他没有理会,努力把注意力投入到书本中。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之后,蒲澄峰第一个合上书离开教室,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发现是母亲的手机打来的,于是拨了回去。
手机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蒲松雨着急的声音:“哎呀,蒲澄峰你终于接电话了!”
蒲澄峰听她声音这么着急,心中一紧,声音发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蒲松雨如是这般跟他解释了一下爷爷的情况,最后着急地催促道:“就是这样,你跟爷爷奶奶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蒲澄峰听完她的解释简直满头问号,这丫头把那么重要的药丸、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父母解释来历的药丸,当成糖丸骗他老爸吃下去了,现在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关键是他爸怎么回事?一个三岁小孩随手递的不明物体,他也敢往嘴里放???
他磨着牙,想着回去要怎么揍她的小屁股,一边耐心跟同样懵懂的父母解释这个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蒲彦军和温婉容两人都是没有被网络小说洗礼过的上一代人,听着蒲澄峰把嘴巴都说干了,他们才勉强接受,这是孙女在山中遇险的时候,认识了一位隐居山中的仙人,于是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仙药丹方,而这个仙药丹方正好能治蒲彦军的瘫痪。
虽然他们用自己的世界观很勉强地理解了这件事,但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两人晚上在床上躺了半夜,才忽然反应过来,蒲彦军的腿有救了,他们一家有救了。
温婉容满脸是泪,被同样哭得眼眶发红的蒲彦军紧紧抱在怀里,夫妻俩相顾无言,心中却全是说不明白的激动。
“婉婉,你辛苦了,以后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蒲彦军粗糙的大手摸摸妻子同样沧桑的脸,哽咽得几乎无法顺利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温婉容哭得泣不成声,又怕吵着身边呼呼大睡的两个小孩,捂着嘴无声地、用力地点头。夫妻俩忍不住再次抱头痛哭。
第二天蒲松雨是被奶奶叫醒的,她拧着小眉头睁开眼,看到奶奶盛满笑意的脸,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奶奶~”
“小雨,你跟砚砚是继续睡觉,还是跟爷爷奶奶去医院呀?你爷爷说,他的腿已经有知觉了,我们想去医院看看情况,听听医生怎么说。”温婉容和蒲彦军昨晚一夜没睡,他们都觉得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安心,再说之后的复健问题还得请教医生。不过他们觉得为了不暴露孙女的秘密,打算换一家医院检查。
蒲松雨也清醒了,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小哈欠,软软地说:“奶奶,我跟你们一起去。”
温婉容点点头,去拿衣服给她和贺明砚穿,贺明砚性格比蒲松雨好多了,被叫醒了也不生气,默默穿上衣服跟他们出门。
这次他们换了市第一医院做检查,不过一家人刚到医院,就遇到了熟人。其实说是熟人,用债主来称呼要更准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