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出谷

蒲澄峰他们已经连着两夜没闭眼了, 都守在公安局里等消息。

“抓到他们了!”因为一直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贺绪林连夜开车亲自带人来到绑匪们藏身的大山,他找来的人身经百战,费了一夜功夫与那几个绑匪在深山中纠缠, 终于在这日清晨天将将亮起时将他们全部抓捕。

“小雨呢?小雨在哪?”蒲澄峰听到他们传来的消息, 第一个扑到电话前, 他的双眼熬得红通通的, 小雨没有找回家, 他哪里有心情睡觉。他只恨自己没有贺绪林的本事, 亲自去山上找她。

“砚砚呢?他们俩找到了吗?”夏柔在旁边期待地问。

“绑匪说, 小雨和砚砚昨天凌晨就逃跑了, 现在还不知去向, 我们正在找线索。”贺绪林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的下颌全是胡茬,眼睛也是红通通一片, 满脸疲惫。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提起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两个小孩加起来还不到十岁, 他们还这么幼小,需要大人们精心呵护,跑进遍布野兽的深山里还会有活路吗?

警察们都此都不太乐观,以他们的经验,两个小孩怕是凶多吉少了。

……

蒲松雨趴在潭水边,用小手捧了点水喝。这里的水质挺好的,没什么杂质,甜咝咝的,她自己喝了一点, 又用两只小手捧了点水,想喂给贺明砚喝一点,可惜等她双手捧着一点水走到贺明砚身边,早就漏得差不多了。

“你不如用树叶折一个碗打水给他喝。”师父在旁边打包自己的东西,注意到她的动作,给她教了一个办法。

“怎么折呀?”蒲松雨看到旁边的山壁上正好有大叶子,就走过去跳起来摘了一张。

云华师父给她教了一个简单的办法,然后将一枚玉简递给她,说:“这枚玉简里记录的是我花费毕生精力,所收录的药植药理,你收好。”

那枚玉简有蒲松雨的手掌长,握在手中温润细腻似上等美玉,她翻来翻去看了一会儿,小心揣到衣服里面的兜兜里,说:“我知道了师父,师父我要怎么带你走呀?”

云华一生痴迷医术,多数时间都投入到了名山大川之中,因此也造成了单纯纯粹的性格,见她得到想要的东西,还记得要带自己走,心里挺感动的,说:“你把这一株菖蒲挖出来,如果太大了带不走,就留下根就好,回去种在土里自然会活过来,这下面还埋着一个储物戒指,里面装着我以前用的一些东西,可惜我是个穷鬼,也没啥宝贝,都是些药草和丹药。”他指了指自己所站立的那片湿润的沙土地,那里盛开着一朵最茂盛的草蒲花。

“好的。”蒲松雨找了块扁平的石块,笨拙地将他所指的那株菖蒲旁边的土刨开。

她费了挺大劲,才把那株菖蒲的根挖出来,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看不出原色的戒指,都放到衣服里面的兜兜里,再扣上扣子。

她回到贺明砚身边后,边摘掉那株菖蒲上面的叶子,边问师父:“师父,你帮我砚哥哥看看他的眼睛,他天生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你能不能治好他呀?”

“天生看不见也听不见,那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呢。”云华怜悯地说。

他蹲在贺明砚身边,修长漂亮的手掌附在他的眼睛和耳朵上探了一会儿,好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师父怎么了?”蒲松雨注意到他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云华收回手掌,对她说道:“他的七窍被封了二窍,而且还被封得死死的,这是魂魄有缺,”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是天意,想要开窍需要机缘。”

“啊?”蒲松雨满脸难以置信,怎么这样!

云华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情,有人天生耳聪目明,有人出生就没见过光,不知颜色为何物。

蒲松雨心里一阵难过,她走到贺明砚身边将他抱住,低头去看漂亮的脸蛋,眼眶有些发酸,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砚哥哥,他明明只是一个没做过坏事的小孩而已。

“你也不用太难过,遇见你就是他的机缘,是上天给他的一线机会。”云华在旁边安慰道。

蒲松雨抬头看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瘪着嘴说:“……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上天有好生之德,”云华顿了顿说,“所以你以后要努力学习,才有可能救他。”

“好!我会努力学习,我一定能治好砚哥哥。”蒲松雨用力点头。

蒲松雨伸手摸摸贺明砚的脸,想起爷爷的伤,就把她知道的关于爷爷的事跟师父说了一遍,问他爷爷的情况能不能治。

云华歪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听你的描述,他是因为外伤致残,这种情况是能治的,不过我得看看他的具体情况才行。”

蒲松雨一听又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们就先给爷爷治伤。”

“你爷爷?也是魔吗?”云华蹲到贺明砚身边,把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打算把他叫醒,他和徒儿准备离开这里了。

“爷爷是我在人类世界的爷爷,”蒲松雨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给他解释说,“我可喜欢爷爷了,他还给我做了一把好漂亮的大伞,等我回家了给你看。”

“好呀。”

贺明砚幽幽醒来,看到蒲松雨蹲在身边正看着自己,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又看到蹲在自己另一边的好像神仙一样的男人,疑惑地看向蒲松雨。

“砚哥哥你醒了!快起来,咱们要回家咯!”蒲松雨笑眯眯伸手扶他。

贺明砚的眼睛一直疑惑地看着云华,不知道这个衣着奇怪的人是谁。蒲松雨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落崖后发生的事情,把自己已经拜他为师,要带他离开这里的事都告诉了他。

贺明砚点点头,在她掌心写字:小雨有没有受伤?

蒲松雨快乐地摇头:没有哦,我现在很好,特别有精神!

贺明砚:那咱们走吧,爸爸妈妈他们肯定很担心了。

他想快点回家,想回去后一定要跟爸爸锻炼好身体,这次他们被抓后,好像一直是小雨在照顾他,他感觉自己好像很没用,他也想保护照顾小雨。

“大人,终于找到你们了!”

蒲松雨闻声抬头,看到蔺梦琪挨着崖壁慢慢飘了下来,眼睛都不太敢往底下看,显然她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个鬼,也是一个有点恐高的鬼。

蒲松雨对她招招手,“上面怎么样了?”

蔺梦琪满脸庆幸地说:“那个人走了,我担心你们,就想顺着悬崖下来先看看,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蒲松雨给她介绍自己的师父,“这是我师父云华,你要叫他云华仙人。”

蔺梦琪对云华的气度惊为天人,而云华看到这个女鬼衣着“暴露”,服饰风格与他曾经那个时代天差地别,暗暗心惊,同时又有些忧虑,他隐约觉得,外面的世界与他活着时那个时代已经大不相同了。

蒲松雨将菖蒲的根放好,牵着贺明砚的手:砚哥哥,咱们往外走,也许到外面能遇到其他人,可以向他们求助。

贺明砚点头:好。

这条峡谷十分狭长,因为从来没有人走过,这片谷底长满了荆棘,怪石嶙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倒在那些尖锐的石块上,十分可怕。

蔺梦琪主动在前面探路,云华在旁边护着他们俩,蒲松雨又要自己好好走路,又要牵着贺明砚的手防止他看不见,走得颇为辛苦。

云华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相当惊讶。在他的印象里,魔都是残忍又嗜血的,是没有感情的种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的魔。是因为她年龄小,又长久与温良的人类一起生活,所以才这么纯良吗?还是说,他心中对魔的定义太过偏激了呢?

“砚哥哥,这里有一条沟有点宽,我过不去,怎么办呀?”蒲松雨站在一块石头上,那条沟宽有五六十厘米,里面黑呼呼的,不知道有多深,她的腿太短了,根本跨不过去,有点着急。

贺明砚拍拍她的手,转过身趴到沟上,用自己的身体搭成了一坐桥梁。

蒲松雨明白了,赶紧扶着涯壁,从他身上踩着走了过去。贺明砚感觉到她已经安全走过去后,自己再爬过来,两个小孩手牵着手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云华在旁边看得眼睛酸酸的,想当年他也有特别要好的小伙伴师兄弟们,只可惜后来……唉,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在崖底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得蒲松雨手脚又酸又痛了,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还没有看到峡谷的出口。

“大人,前面来了两只猴子,看起来不太好。”蔺梦琪从前面跑回来,脸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蒲松雨问。

“是山另一边的猴群吧,它们常去我那里挖菖蒲的根治伤。”云华飘到了前面,声音中透着忧心,“它们一般只有情况很严重才会过来挖菖蒲根,平时不会来,估计遇到麻烦了,我去看看。”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普通的菖蒲根并没有治疗伤口的作用,只是因为附在上面的道魂仁慈,才让猴子们挖回去的菖蒲根可以帮它们简单止血,猴子们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对菖蒲大仙十分敬重,每每受伤极重时,就会过来挖菖蒲救命。

蒲松雨看到一只大猴子挂在一棵树上,它的背上背着一只小猴子,小猴子身上都是血,看起来情况何止是不好,是相当不好。

大猴子看到竟然有人类小孩在这里,先是呲牙威胁,而后像是闻到了她身上某种味道,飞快从树上下来,走到她面且看着她。

“你把刚才挖出来的菖蒲根分它一点点,那只小猴子看起来快不行了。”云华心生不忍,他是天生的医者,对万物心怀怜悯之心,很多情况下,猴子和人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条命。

蒲松雨点点头,从衣服的兜兜里拿出菖蒲根。

大猴子赶紧将拿到的菖蒲根放到嘴里,嚼碎了再敷到自己孩子的伤口上。

那菖蒲的根非常的神奇,只是简单用嘴巴嚼碎了敷上,伤口果然就不流血了,又过了一会儿,昏迷的小猴子竟然幽幽醒了过来。

大猴子看到自己的孩子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原地跳来跳去,又去抓小猴子的爪子。小猴子眼睛润润的,依赖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它醒了,太好了!”蒲松雨第一感受到了医术的神奇之处,原来只需要一点草药,就能救回一条命!如果她也能学会这种神奇的医术,以后魔王爸爸再被人打伤,她是不是就能马上帮他治好了?——魔王爸爸如果听到她这种假设,一定会打她的屁股,就不能扮着他一点好吗?!

大猴子高兴地跳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儿子的爪子,转身往外跑。

“它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吗?”蒲松雨看着它飞快跃上树枝跑走的动作,奇怪地说。

“我们等等它,可能它有什么事情。”云华与这里的生灵相处得十分愉快,特别喜欢它们。也可能是谷底岁月枯燥且漫长,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些动物当成了自己的同类来对待。

果然没过几分钟,蒲松雨就看到那只大猴子又跑了回来,它怀里抱着一个东西,等它近了,其他人才发现,它拿的竟然是警察戴的大帽檐警帽。

“呀,这里有警察?!”蔺梦琪在这不见天日的谷底看到警帽惊讶极了,这几天丰富的野外逃跑生活,都快让她忘记自己是个现代人了。

贺明砚接过那顶帽子,翻来翻去地看了看,最后指着警帽边檐的地方。蒲松雨凑过去,发现那里沾了一块血迹。

大猴子对他们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蒲松雨说:“是不是外面有警察受伤了,它想引我们去救他?”

“咱们去看看吧。”云华虽然不知道“警察”是什么,但是他相信这里的生物,也很乐意救人一命。

于是他们一行改变方向,跟着猴子,从峡谷的一条小道翻到了山崖的另一边。

他们跟着猴子走了很久的路,那只猴子走了一会儿,又会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跟上,看得出来是真心希望他们跟着它。

又过了一会儿,嗅觉最敏锐的贺明砚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果然,他们很快就看到有两个警察倒在地上,制服上染满了鲜血。

那场面实在有些血腥,山风顺着山缝吹来,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有些呛人。

“天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伤成这样?”蔺梦琪看得心惊肉跳,那两个警察其中一个的腿别扭地弯着,估计是骨折了。另一个胸口上一大团血,好像是中枪了。

大猴子背着小猴子在旁边吱吱叫唤,似乎是想他们救救两个警察。

“快,小雨,把我那个戒指拿出来,里面有丹药能吊住他们的命,快点,他们要死了。”云华看到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修道者的气息,却伤得这样重,生为医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住他们的性命。

蒲松雨手忙脚乱地去翻衣服里面的兜兜,她越忙越乱,衣服反而卡在拉链上拉不开了,急得脑门上都是汗,最后还是贺明砚帮忙把东西翻出来的。

云华说:“握着戒指跟我念咒语。”

蒲松雨照做,而后她发现自己的魂识能看到戒指里面的东西,想来应该就是师父的储物空间了。她也没来得及细看,翻箱倒柜从里面找到一个紫色的瓷瓶拿了出来。

“喂给他们,快!”

蒲松雨从紫色瓷瓶里倒出两粒紫色的丹药,和贺明砚一人一粒,分别喂进了两个警察的嘴里。

那紫色的丹药刚进入两人的嘴里,就自动化成了流光,进入了他们的身体。

“把他的腿摆正一下,还有这个的衣服解开我看看伤势。”云华自己碰不到他们,只能在旁边指挥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也听话,费了些劲小心地把腿折断的地方摆回原回,又将另一个腹部染了一大团血的衣服小心解开。

两个警察伤得实在太重了,蒲松雨帮他们把衣服和裤子弄开,看到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莫名有点难过。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们总会跟他们小朋友说,有困难要找警察,所以就连蒲松雨这个小魔头也觉得,警察叔叔肯定都是很厉害的,都是会帮助他们的好人。这两个叔叔怎么会伤成这样呀?

“师父,你能不能救活他们呀?”蒲松雨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云华。

云华被她看得心里软软的,没有实体的手虚虚在她头顶抚过,说道:“为师尽量救他们,但是你要给师父帮忙,好吗?”

“好。”

蔺梦琪做为唯一个接受现代教育长大的成年人,她看了看两名警察,又看看那两只猴子,猜测道:“我猜,他们要么是缉毒警,要么是抓捕偷猎者的,这些恶人是想杀他们灭口吧。”

她看看两个小家伙,叹了口气说:“今天要不是你们俩在这里,估计他们就死了。”如果他们死了,注定这世间又要有两个家庭跟着破碎了。

……

救援搜索重新调整方向,熬了很久的警察们换了一波,之前的都去休息了。

蒲澄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那张电影票,眼睛红通通地看着。

电影票上的时间是周四晚上,今天就是周四了,可是那个小丫头还没有回来,再不回来,她送他的礼物就过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