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蒲松雨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那是因为她跟她的魔王爸爸有一个共同的“毛病”。
他们就像一个偏心眼的暴君,对待喜欢的人,那是有什么给什么,没有抢也要抢来给, 只差把自己的命全送给对方了, 对待讨厌的人则一秒都不希望他待在这个世界上, 绝对杀之而后快。
蒲松雨喜欢蒲家的人, 因为蒲家的人不仅给她的感觉很好, 对她也很好。她喜欢贺明砚, 是因为她单纯喜欢他长得好看, 后来他也对她很好, 她就更喜欢他们了, 所以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宠爱他们。
其实他们父女俩这种情况在魔界也属于异类, 多数魔都是极端自私的,自己的孩子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定位, 要么是抢自己生存资源的竞争对手,要么是需要他们来壮大自己的队伍, 总之新生的魔都是有用处, 父亲或者母亲才会留下他们。只有极少数的魔像魔王爸爸一样,把自己的小女儿当眼珠子护着。
但公主殿下的宠爱仅限于自己喜欢的人,这个女鬼充其量不过是她眼里的一盘菜而已,谁会去倾听一盘菜这一生有什么辛酸苦辣?
不过,这个女鬼慌乱之下喊出来的话救了她。
“救女儿?”蒲松雨微微歪头。做为一个魔的女儿,她以前被魔王爸爸宠得无法无天,把这一切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来到人界后,她从沉默内敛的蒲澄峰那里感悟了很多东西, 她惭惭明白了,魔王爸爸宠她虽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也应当用自己的行动去回报他,不然魔王爸爸感受不到她对他的爱,也会难过吧?
她明悟了这一点,又有点点想知道父母对孩子是什么心态。
女鬼瑟瑟发抖,魂魄都要被抖散了,提到女儿两个字,她不抖了,眼泪却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哽咽着说:“我的女儿还在医院里抢救,我、我要救她。”
蒲松雨看着从她脸上掉下来的眼泪,那叫一个心疼啊,割肉似的,鬼魂的一切都是用魂力凝实的,女鬼落下来的眼泪那就是流失的魂力啊!
“你慢慢说,别哭了。”蒲松雨啧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发现这位大人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女鬼反而觉得浑身更冷了。
在这种压力下,女鬼老实地缩了缩脖子,怂得像一个鹌鹑。
女鬼告诉她,她叫蔺梦琪,是一个演员,十几年前就进入了娱乐圈打拼,一次意外让她怀上了孩子,她和男友瞒着经纪公司去领了证,想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孩子虽然安全出生了,孩子的爸爸却出意外去世了。
蔺梦琪说起丈夫去世的事情,表情还算平静,但是这份平静里透着对人生、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妥协,人生啊就是如此,再痛苦再不甘愿,也在悄悄流逝的时光里慢慢放下了,遗忘了,“我的女儿出生后,经纪公司要我把她送走,否则就雪藏我。”
“经纪公司是什么?雪藏是什么?”蒲松雨茫然脸。
蔺梦琪心想小孩子的问题果然怎么听都是天真可爱的,如果当年女儿是自己亲手养大的,自己也能亲眼看着她如此可可爱爱地长大吧?
她给蒲松雨解释了娱乐圈的一些名词,继续说:“后来我还是把她送走了,因为我喜欢演戏,因为这是我憧憬的事业,因为如果我留下她,我就要与这些分道扬镖,从此再也接不到戏了,再说那个时候的演员工资也不高,我也没有多少存款,不演戏我不知道怎么养活她。”
她满脸自嘲和悲伤,心中再清楚不过,说什么无可奈何呢,其实还是更爱自己而已。
“那后来呢?”蒲松雨对此不置可否,因为这是别人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她有点好奇。
“后来我把她送给我老家的一位远亲收养,偶尔我会借着休假的机会回老家,偷偷去看看她,虽然很想,但是我还是决定不认回她,这是对她养父母的尊重,他们帮我养了十几年女儿,我不能再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再害他们失去一回女儿吧,那也太丧良心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她养父母亲生的,直到一个和他家不太对付的亲戚嘴碎,故意在她面前把这事抖露出来,想害他们家产生家庭矛盾,可是她才十几岁,这个年龄本来就敏感,哪里能接受这种事……”
蔺梦琪双手捂住脸,痛苦地说:“那天她的爸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在片场演戏,他们告诉我,说她在家自杀了,被送到了抢救室,一直昏迷,可能要救不过来了,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不顾助理的劝阻,开了辆车疯狂踩油门想回她身边。”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我开车太快了,路上出了车祸,小命交待在路上了……可是我的女儿还在抢救室,我想我这一次一定要守在她身边,我心里疯狂地冒着这个念头,然后我感觉我从那辆完全报废的车里飘了出来,迷迷糊糊地找来了这里,然后看到我的女儿蹲在医院外面,可是不管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应我。”
蒲松雨发现,这盘“菜”的一生确实够辛酸的,跟魔王爸爸有点像,有了女儿却没老婆,不过还是魔王爸爸好呀,魔王爸爸还把她养了几百年呢,她都没有养。
“她的魂魄离体了吧?”蒲松雨猜到了一个可能,人魂不像魔魂道魂神魂等等,就算身体死了,魂魄还能兴风作浪,人魂是很脆弱了,如果意外离体了,很大可以就仅仅是一缕残魂,然后慢慢地消散在天地间,再也不见。
蔺梦琪立刻点头,殷切地望着她问:“大人您知道是什么回事吗?要怎么才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呢?”
蒲松雨却十分残酷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没好处。”
蔺梦琪有点不知所措,“那大人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我这些年倒是赚了很多我,大部分我以前就写遗嘱留给女儿了,还有一部分没写进遗嘱,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好像也没办法给你。”她满脸为难,琢磨着不知道托梦给经纪人管不管用啊?
蒲松雨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看得蔺梦琪又开始浑身发冷,满脑子拨腿开跑的念头……
“我想起你是谁了!”蒲松雨飞快从椅子上爬下来,两只小手在胸前用力一拍!这个女鬼不就是中午她跟蒲澄峰从游乐园出来时,看到的那个广告牌上的人嘛!她当时还问蒲澄峰是不是喜欢她!
“那部电影是你演的对不对?”蒲松雨喜悦地问她。
“哪一部啊?”蔺梦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实在是这个大人虽然看起来年龄小,但是其魂魄的力量对她这个连在人前现身都做不到的鬼绝对是高阶压制。
“就是,就是马路上大牌牌上印的那个,好几年前就有了预告片,新上映的那个。”蒲松雨虽然这段时间跟着贺明砚学得了很多汉字,但那都只是最基础的日常用汉字,类似这种电影名字,她根本看不懂!
——唉,为什么已经让砚哥哥眼睛能看见了,她还要为不识字而发愁!做魔太难了!
蔺梦琪明白了,“你是说《救济院》吗?那个确实是我演的。”这部戏导演打磨了很久,拖到今年才上映,是根据发生在一百年前旧中国的一起家族性集体犯罪真实事件改编,其小说原著本来就有很大的粉丝群体,所以刚上映票房就爆了。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蒲松雨当时光看漂亮阿姨去了,压根没看上面的名字,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说:“要不你跟我去见蒲澄峰吧!”蒲澄峰之前说他一直想看来着的,要是见到电影的女主角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会很高兴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看不见我吧?”蔺梦琪为难地说,她办粉丝见面会办了很多次了,但还真没以半透明的状态去见过粉丝……想想也是很刺激!
蒲松雨学得也有道理,而且,就算蒲澄峰能看到这个状态的她,怕是也要被吓死吧?——她想到了蒲澄峰给她讲的鬼外婆的故事……
“蒲澄峰是你是什么人?你朋友?”蔺梦琪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还是很有眼力的,看得出她确实很希望自己去见这个蒲澄峰,他应该是小姑娘非常在乎的人。
蒲松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和蒲澄峰的关系,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那这个电影要在哪里看?现在能看了吗?他说他一直想看的。”
“去电影院啊,现在去电影院买票,就可以看了。”蔺梦琪说。
“那买票要多少钱啊?”蒲松雨憨憨地问,她兜里倒是有奶奶给她的几块钱零花钱,估计是不够吧?奶奶每天给她一块钱零花,不知道要攒多久。
“嗯,估计要五六十?”蔺梦琪也不知道。
“这么多啊?”蒲松雨心想那得攒多久啊?而且,“那这个片子随时可以看吗?”
“不行啊,一般热门的电影上映一个月就下架了,特别冷门的甚至只有几天。”蔺梦琪见她满脸失望,问道,“你想给这个蒲澄峰买吗?”
“嗯。”蒲松雨十分失望,如果这个电影随时能看到,那她还可以慢慢攒钱。她也是刚刚想到的,蒲澄峰去工地挣钱,还会偷偷买小蛋糕给她吃,她也想攒钱送他一份礼物。
“我有票啊!”蔺梦琪来了精神,“我有好多张这部电影的票,本来想送亲戚朋友的,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真的啊?你的票在哪儿啊?”蒲松雨眼里的失望飘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蔺梦琪被她双目炯炯地望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说:“在我的公寓里。”她趁机提出要求,“如果大人能帮我女儿魂魄回到身体,我愿意把我那里全部的电影票都送给你,还有影院的购票打拆卡也可以。”
蒲松雨觉得这个交易不错,她有办法抽取蔺梦琪的魂力,就有办法让蔺梦琪的魂体短暂地碰到实体,到时候让她想办法把那些票从她公寓里拿出来应该没问题。
“那行吧,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不过帮了你之后……”蒲松雨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尽量让自己显得威严一点,显然她一点也不了解,自己浑身奶呼呼的,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只会让人想笑。
她用她奶里奶气的声音严肃地说:“你要给我一张这个电影的电影票,还有,你要把你的魂力给我。”
蔺梦琪救女心切,当然愿意答应她,“好,我愿意将这些都送给大人,拜托大人了。”
“嗯。”蒲松雨板着脸点头。
蔺梦琪着急地问:“那大人现在能去看看我女儿吗?”女儿一直在加护病房里昏迷,她很怕再拖下去,就救不回来了。
蒲松雨正想说话,科室的门开了,蒲澄峰从里面出来。蒲松雨顿时顾不上管她,给她丢了一句“周一下午我放学了来找你”,就飞快跑到了蒲澄峰身边。
“你在跟谁说话?”蒲澄峰牵住她的手,顺着刚才的方向望过去。医院走廊里病人川流不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的人。
“一个漂亮阿姨。”蒲松雨迈着小短腿跟他往外走,“你问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爷爷的伤啊。”
“说了你又不懂。”蒲澄峰吐槽她,这边走廊病人实在多,还有很多人用轮椅,怕碰着她,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谁说我不懂!”
“你就是不懂。”
两人斗着嘴离开了三楼,蔺梦琪在后面羡慕地看着他们,如果她当年没有把女儿送人,而是亲自养大,她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相处……
往事扑面袭来,蔺梦琪一时有些恍惚,透明的身体晃了晃,随后似乎更凝实了几分。
……
贺明砚下午时坐车过来找蒲松雨,但蒲家全家都没在家,他们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夏柔提意回夏家看看母亲,于是一家人又转道去了夏家。
因为儿子的眼睛终于有了希望,夏柔最近情绪异常高涨,以至于回到夏家后,夏母很快就发现多年来与忧郁形影相随的女儿今天却眉飞色舞的,找了个机会私下问她,“柔啊,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有了?”
“什么又有了?”夏柔好心情地摘着母亲在后院亲手种的大草莓,甚至哼了几句流行歌,想着小雨那个丫头是个小馋货,拿去给她她一定喜欢,而且是自家种的,她应该不会不敢要太多,还可以让她拿回去给她家人吃,她一定更高兴。
“就是……就是又怀上了啊。”夏母见她似乎根本没专心听自己在说什么,气得在她胳膊上拍了一把。
“怎么可能!妈你想那去了。”夏柔哭笑不得。
夏茉听说姐姐一家回来了,特意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大伯家,没想到刚到夏家别墅旁边,就听到栏杆里夏家母女说的话。
“那、那你还这么高兴!”夏母白高兴了一场,十分扫兴。
夏柔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超大个的草莓半藏在叶子底下,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过去掀开叶子,但同时却发现挂满了爬藤的栏杆空隙处,有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走了过来。
这人走到挂满了爬藤的栏杆后面就不走了,明显是在偷听,对方可能不知道,里面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脚。
“谁在外面?!”夏柔厉声喝道。
那双脚的主人明显是吓了一跳,踉跄后退一步,才有些惊慌地说道:“是姐姐回来了吗?我是夏茉啊,姐姐喊那么大声干嘛,吓了我一大跳。”
蒲松雨发现他们离开医院后,蒲澄峰脸上的阴郁就慢慢不见了,或许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他内敛的性格藏进了心里。不过蒲松雨想到自己即将赚到的电影票,心里慢慢地高兴起来,真想快点拿到然后送给他呀,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