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雨一路上都在为这个犯愁, 到了贺建贤的院子,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闻孙儿能看见了,贺建贤一夜没能睡着,早上天不亮就在路口等着了, 又怕耽误两个小家伙的休息, 硬是忍着没有打电话催他们。
车门打开, 蒲松雨从车上跳下来, 然后回身去牵贺明砚。贺建贤眼巴巴看着, 他的孙儿低头仔细看着车门, 学着蒲松雨的动作, 从车里一蹦跳了下来。
“哎, 砚砚小心点……”他往边门边紧走了两步, 生怕他摔着了, 没想到贺明砚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原地蹦了蹦, 抬头冲他笑了起来。
贺建贤蹲下身对他伸出手,“砚砚, 来给爷爷抱抱。”
蒲松雨都不等贺明砚做反应, 牵着他就往贺建贤跑去。贺明砚本来是个很羞涩内敛的孩子,但是被蒲松雨带着,一下子直接扑进了贺建贤的怀里。
贺建贤瞬间老泪纵横,怀里抱着孙儿,想笑,眼泪却流了满脸,不住地抚摸着孙儿的脑袋。
蒲松雨看到贺家的人都这么高兴,心里也很开心,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幼儿园的老师总说赠人玫瑰, 手有余香,要多行善事,原来做善事这么让人开心。
不过她天生就是魔,做善事那也得她看对方顺眼才行,小公主才不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呢!
贺建贤稀罕地看了孙儿的眼睛很久,直到蒲松雨待得有点无聊了,问道:“爷爷,阿黑他们呢?”
“他们早上出去撒欢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贺建贤擦擦眼泪,牵着两个小孩回屋,笑眯眯说,“小雨今天想吃什么?爷爷亲自给你们做。”
说到吃的,蒲松雨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我想吃红烧肉,听我后桌的小胖子说那个可好吃了,我都没吃过。”
贺建贤正想说那他就做红烧肉给她吃,就听她有点发愁地说:“但是我刚才吃了小笼包,现在已经吃不下了。”
她摸摸肚子,鼓鼓的,是真的吃不了了,同贺建贤打商量,“贺爷爷,你说的红烧肉能不能留着明天吃?明天我少吃点再来。”
贺建贤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得哈哈大笑,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愉悦,大手一挥,说:“现在吃不下,可以中午吃了再回去嘛,小雨说好不好?”
蒲松雨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棒!一老一少一拍即合,“行,那就中午吃了再走!”
说话间,外面传来狗叫声,蒲松雨一听就知道这是阿黑来了,和贺明砚牵着手蹦跳着跑去了门口。
阿黑的两个孩子在这段时间长大了好些,看到他们,立刻围过来在他们裤腿上又是蹭又是咬,很想爬到他们身上去。
贺明砚看到小狗狗们觉得特别新奇——当然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小狗狗们毛绒绒奶呼呼的,小屁股都快摇圆了,尾巴都甩成了残影
“砚哥哥,你摸摸它们呀,他们不会咬人的。”蒲松雨早就跟几只小狗混熟了,之前带它们出门玩的时候,还跟它们在草丛里打滚呢,就是贺明砚当时看不见,有点害怕,都不敢和它们亲近。
“嗯嗯!”贺明砚点点头,蹲下身,小手温柔地摸在狗狗的身上。
“汪汪汪~”小狗儿兴奋极了,恨不能把全身的骨头都摇动起来。
贺建贤在旁边光是看着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和狗狗们玩了一会儿,祖孙三人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蒲松雨晃晃小腿,跟贺建贤说:“爷爷,砚哥哥能发出声音,那他能说话吗?”
“可以的,”贺建贤看向孙儿,脸上尽是宠爱的微笑,“但是他听不见,想要学习发音,比较困难。”
蒲松雨茫然,有点不能理解。
贺建贤对她解释:“因为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所以不知道怎么发音,他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无法纠正自己的发音。”
蒲松雨的小脑袋瓜一牵扯到学习的事,分分钟只想打磕睡,两只眼睛都要挂蚊香圈了。贺建贤乐得不行,又说:“不过,总是有办法的,我们找老师研究研究,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叫小雨的名字了。”
“而且他现在能看见了,还能学手语或者唇语,能极大地减少交流困难。”贺建贤说着说着心情也有点激动,起身去书房里找了一圈,找到一本孙子出生后就让人买的手语训练,翻开给两个小孩看。
公主殿下晕书的老毛病又犯了,她自己不爱学习,就怂恿贺明砚一定要把手语或者唇语学会,这样她就不用再费劲地学写字什么的了。
贺明砚挺听话的,蒲松雨让他学,他就真的很认真地捧着书本学起了手语。
蒲松雨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靠着贺明砚睡得像只打着小呼噜的小猪。贺明砚可能是怕吵醒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上午,捧着书本,不懂的就问爷爷。贺建贤当然乐意让孙子多学些东西,教得尽心尽力,祖孙三人睡的睡学的学教的教,一派和谐。
中午的时候,蒲松雨是被红烧肉的香味给叫醒的,浓郁的肉香味勾得她口水都包不住了,在贺明砚怀里翻了个伸,咂巴着小嘴儿差点直接掉地上。
贺明砚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蒲松雨傻呼呼地冲他嘿嘿一笑,从他怀里爬起来,两人快乐地晃着手去外面吃饭。
午饭后,蒲松雨又牵着贺明砚去田野之间溜哒。
深春的乡下,入眼皆是绿意,浓绿淡绿或者是嫩绿,各色的野花撒落其间,红的蓝的白的,好看极了。
贺明砚小心地摸着那些花朵,原来绿色有这么多种,原来花儿这么好看,原来头顶的蓝天白云真的如书中所描述的那般空旷辽阔,贺明砚觉得他要爱上它们了,这个世界太美了,他觉得他一辈子都看不够。
蒲松雨小小的一团蹲在花草边上,伸手摘了几个小花放到自己的小挎包里,说是要拿回去插在花瓶里。贺明砚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些花儿虽然好看,但是好像都没有小雨好看,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将现在看到的一切永远留下来。
下午时贺明砚想留下继续学习,但是蒲松雨心里想着蒲澄峰的事情,决定先回家。贺明砚虽然不舍,还是让司机先把她送回去了。
蒲松雨下车后,贺明砚所看见的世界全部从他的眼前消失,然而他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有一个高耸入云的小女娃盘腿坐在他漆黑的世界里,她的模样与蒲松雨一模一样,周身轮廓镶着一圈炫丽的光晕,她已经成为了他整个世界的中心。
贺明砚的意识安静地待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小女娃,就像日复一日在家中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这天夏柔和贺绪林回家后,接到儿子对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请求,他在他们手上写道:爸爸妈妈,我想学画画,可以吗?
当然可以!夏柔和贺绪林从昨天开始,情绪动不动就会变得很激动,就算儿子只是跟他们要一张纸,他们都能高兴得飞起来,成年人的稳重早就被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蒲松雨回家时,家里仍然只有蒲彦军,她凑过去跟爷爷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到屋里打开了电视机。
不过今天的电视内容明显不怎么吸引她,她半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跳起来,“到底要用什么理由逼他答应呢!”
“逼谁答应?”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蒲松雨一跳,她回头看到蒲澄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夸张地拍了拍小胸脯,说:“你吓到我了,要负责!”
“哦?你想要我怎么负责?”蒲澄峰瞅了她一眼,进屋拿杯子倒水喝,明显在敷衍她。
蒲松雨从沙发上跳下来,蹦哒着跟在他屁股后边,说:“嗯~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蒲澄峰被她逗笑了,偏生又不想被她如愿,用水杯挡住自己的脸,说:“那我不负责了,你打算怎么追究我的责任?”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小丫头的回答,好奇地移开杯子低头看去,而后就看到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正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
蒲澄峰伸手拨了拨她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小辫儿,蒲松雨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用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你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小心以后娶不上媳妇儿!”
“你管得还挺多。”蒲澄峰继续去拨她的小辫儿,觉得真有意思。
蒲松雨快要被他烦死了,但是她又想到奶奶说的话,认为自己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蒲澄峰的事她必须管一管!
蒲澄峰绕过小丫头去屋里,打算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洗一下,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个小尾巴,两人大眼瞪小眼。
蒲松雨望着他说:“喂,蒲澄峰,你要不要去学校啊,学校很好玩的,有老师,还有好玩的同学。”
蒲澄峰拿了个盆儿装水,将衣服放到里面泡着,一边挑起嘴角笑了笑,说:“是谁昨天还说不想学习?还要你的砚哥哥多学习的?”
蒲松雨并排蹲在他身边,这是拉开架势要跟他长谈,她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说这些,你还年轻,考大学才有前途,难道你想在工地搬一辈子的砖吗?”
蒲澄峰明白了,这个小说客是她奶奶安排来的。
他起身去屋里拿洗衣粉,发现这小尾巴今天是长在他身上了,他出来,她跟在屁股后面,他进屋,她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屋。蒲澄峰忽然恶趣味发作,拿着扫帚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而打定主意今天要缠着他的蒲松雨跟着他转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他是在耍自己,气得原地跺脚,“我不跟你玩了!”
蒲澄峰哈哈大笑,把扫帚放好,抱着她往河堤边走。
围观全程的蒲彦军有点无语,果然都是小孩,都这么幼稚。
河堤边,垂杨柳枝上的嫩芽挂满了枝头,映得河水都是一片青绿色,十分有季节特色。
蒲松雨以为蒲澄峰把自己抱到这边来,是想通了要跟她好好谈谈,没想到他坐在河堤边半天也没说话。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蒲松雨伸手戳了戳他。
蒲澄峰顿了顿,对她说:“你有没有听说一个鬼外婆的故事?”
蒲松雨茫然摇头,“没有啊。”
“那我就给你讲讲这个故事。”蒲澄峰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跟她讲起了这个鬼外婆的故事。
蒲松雨对此嗤之以鼻,他们魔界可不流行讲鬼故事,毕竟他们可是魔,怎么会怕鬼这种低他们一阶的东西!
“……后来这个小孩,只要晚上不睡觉,就会看到鬼外婆站在床边……”
“……那、那她不看床边不行吗?”信誓旦旦说自己是魔不怕鬼的公主殿下紧张地靠在她身边,还忍不住左右看看,缩得像个小鹌鹑。
幼稚心理发作的蒲澄峰心里笑得打跌,一边说:“不看床边的话,你不怕她摸你的后背吗?”
那画面顿时直接呈现在蒲松雨的脑海中,她吓得脸都白了,一头扎进蒲澄峰怀里,“不、不要摸我的后背!”
蒲澄峰本来只是想逗她玩而已,看把小丫头吓成这样,他也有点后悔,把人抱进怀里哄道:“没事没事,大白天的那有鬼外婆,我逗你玩的。”
蒲松雨又被他吓得要命,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她一定要把他送去学校每天被老师鞭挞!
这天晚上,蒲松雨和温婉容睡一头,蒲彦军睡另一头。
蒲松雨以前爱睡外边,因为她觉得自己做为家里唯一的魔,有责任保护奶奶。但是现在她不敢了,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鬼外婆站在床边问她为什么不乖乖睡觉的画面。她只好央着奶奶换到床里面睡,但是靠着墙她又忍不住,鬼外婆会不会住在墙里面……
于是第二天早上,折腾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蒲松雨顶着一脸困顿,目光似幽怨似怨恨地瞪着蒲澄峰。
蒲澄峰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她晚上不敢睡觉的事,心里后悔得不行,早就听说过小孩吓不得,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就完了!
做为补偿,蒲澄峰在吃过早饭后对她说:“小雨,想不想去游乐场玩?我今天没活,带你去玩玩。”
蒲松雨听同桌米瑶描述过她对游乐场的向望,这个小姑娘特别想让自己家住进游乐场,里面好玩的东西有好多好多,她的两只小手都数不过来。
她也有点好奇,但是她还记得自己没有原谅蒲澄峰,不想搭理他。
蒲澄峰抿着嘴,缩着高大的个子蹲在她面前态度诚恳地道歉,“我错了小雨,我不应该吓你,请小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吧!”
“幼稚!”一向不爱搭理他的蒲彦军知道了前因后果,狠狠剜了他一眼。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性格温柔的温婉容也皱着眉说,“小孩子魂魄不稳,万一吓丢了魂怎么办?”
蒲澄峰这次没吭声,低着头任由他们数落,明显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站在旁边的蒲澄峰本来很解气,但是看着蒲彦军和温婉容两人,她脑海里的电灯泡忽然亮了!
她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看向蒲彦军不能移动的腿,她想到说服蒲澄峰去上学的理由了!如果她说她有办法把爷爷的腿治好,蒲澄峰会愿意吗?应该会的吧
实在不行,先给他画一根胡萝卜钓着他去学校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