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爷爷!!!砚哥哥的眼睛有救了!”这个圆叶子的草, 正是她要找的魂心草!
“主仆契约”可以说是魔界特权阶级必须学会的傍身技能,蒲松雨很小的时候,就被魔王陛下亲自教授的,她对这个契约以及勾画契文的魂心草再熟悉不过。
“你说什么?”贺建贤没听懂她的话。
蒲松雨很快想起来, 这件事还没有跟贺家的人说, 她也不确定要不要说, 毕竟“主仆契约”这种东西, 光听名字就很赶客了。
蒲松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如先斩后奏!只要砚哥哥愿意接受这个契约, 只要签订契约后, 贺明砚真的能看见这个世界, 贺家人那么希望他能见到光明, 一定不会反对的, 就这么定了!
打定了主意, 她就把这件事含糊带过了。贺建贤也没深究一个小娃娃的话,只当她是闹着玩呢。
“雨雨今天想吃什么?我让张阿姨做给你吃?”贺建贤笑眯眯在她头顶摸了摸。
蒲松雨此时满心都是那个契约的事情, 连最爱的美食都没心情吃了,拉着贺明砚往屋外跑, 一边说:“爷爷, 我和砚哥哥有点事情,得先回去,爷爷下次再来找你玩。”
贺建贤不明所以地跟出来,蒲松雨已经跳上车,让保镖送他们去上次她去过的贺家的大房子。
这个时候贺绪林和夏柔都还在上班,贺家没有其他人。
蒲松雨让保镖在外面待着,自己牵着贺明砚进了屋子。
贺明砚不明白她为什么跑来跑去,在她的小手上划了一个问号。
蒲松雨把拿回来的魂心草放到一个碗里,打算将它碾成汁, 但在这之前,她需要和贺明砚充分沟通好。
她把夏柔给他们玩的ipad拿出来,用语音助手将她要说的话译成汉字,然后再挨个写在贺明砚的手心里,这是她学会用ipad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公主殿下很聪明,就算有些字她没学过,依样画葫芦她是会的。
蒲松雨:砚哥哥,我现在要和你做一件事情。
贺明砚歪歪头:你说。
蒲松雨就将那个契约的事详尽且简洁地写在他的手心上,最后写得小胳膊都酸了,想着等以后砚哥哥能看见后,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再也不要天天学写字了。
贺明砚耐心地等她写完,愣了很久。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亲眼见到这个世界,尽管他的父母给了他最多的爱,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他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知道了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之处。
其他的孩子们,他们拥有明亮的、能看清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花花草草小猫小狗、五彩缤纷世界的眼睛,拥有能听见小鸟儿的歌声、爸妈怜爱的呼唤、世间一切美妙弦律的耳朵,可是这些他都没有。
他没有见过书中描述的、蔚蓝的天空是什么样的,没有见过红色的花儿又是什么样,也没有听过妈妈呼唤他的名字,他对弦律没有概念,对颜色不知其意,他甚至不能理解何为光。
他曾经拼命地去想象那些东西,可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所以漆黑一片的大脑什么也想象不出来。他曾为此发疯,自闭,排斥陌生人的靠近,直到他最好的朋友小雨的到来。
蒲松雨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着急地在他手心写道:砚哥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贺明砚将在手心写字的小手一把捉住,在她手心写道:我愿意。
他当然愿意。
爸爸妈妈为了让他理解文字的具体含义,请教了很多从事聋盲儿童教育研究领域的专家,之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他掌心写字,再让他用另一只手去触摸那些事物,由此进行联想学习。
他们为他倾尽毕生心血,只为了让他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世界。这些他都懂的,他都明白的。
他想让他们至少不再那么伤心,想让总是默默哭泣的妈妈不再夜夜流泪,他想看看盲文书上描写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他还想看看他最好的朋友小雨长什么样子。
他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封闭在这个没有声音的黑暗世界里变成疯子,他想从黑暗里走出来,和爸爸妈妈还有小雨一起快乐地大笑,为了这些理由,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蒲松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反而有点担心了,她再一次重复在他手心里写道:这个契约非常的霸道,一旦我们签订成功,你就再也不能背叛我了,否则你会因为违背契约……
她的手指被捉住,打断了她的话。贺明砚对她笑了笑,写道: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重复了,小雨,我愿意,我相信你。
蒲松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鼻子有点酸,她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会用契约来约束他,他们始终是平等的!
蒲松雨:那好吧,那我开始了。
贺明砚点头,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她在自己身上写下契约。
两个小孩眼泪汪汪地用针扎破手指,将一滴血挤进魂心草的汁液中再搅拌均匀。蒲松雨咽了口口水,右手食指沾了一点混了血的汁液,开始在他眉心写下复杂而诡异的契文。
古老而神秘的魔族契文天生自带某种魔力,在蒲松雨写下它的第一笔后,她就感觉自己的魂力被它引动了,黑紫色的魔魂一缕缕顺着指尖融入进魂心草的汁液中,再随着她的书写,没入贺明砚的眉心。
贺明砚毕竟只是人类一个五岁小孩,魔魂的力量霸道而强势,在侵入他身体的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像要将他的意识挤出身体。
蒲松雨还是太莽撞了,普通人类的魂魄尚且脆弱不堪,更别提魂魄未稳的五岁小孩,换成其他人,分分钟被她强大的魔魂碾碎。
好在贺明砚的五感天生失去最重要的两种感观,他的世界近乎完全封闭,这给了他足够多的冥想时间,让他的魂魄比同龄不能耐住心性的小孩更加的稳固。
也许是想看见这个世界的愿望太过强烈,那么痛苦的跨等级魂魄压制,他竟然一声未吭,紧咬着牙关顶着魔魂之力的巨大冲击。
此时蒲松雨也不好过,她第一次和人签定这种契约,而且魂魄之力被动地被抽出来,也让她非常的难受。但是她看贺明砚痛苦得脸部抽搐也没吭声,也咬着牙专心将契文写完。
当她画下最后一笔契文之时,呈现完美圆形的契文发出瑰丽的紫色光晕,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两人周身爆开,两个小孩一下子被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团炫绚的光晕,骤然降临在贺明砚纯黑的世界里,她慢慢地越变越大,从一团光抽条长成人形,最后伫立在他混沌一团的世界的中心,他努力想去看清她的脸,可是那些光太耀眼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当贺绪林回家时,正好听到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儿子的房间,就看到两个小孩滚倒在地上,屋里的东西被炸得乱飞,原本温馨的小卧室变成了灾难现场,贺绪林顿时被吓疯了。
“砚砚!小雨!你们怎么了!”上战场也面不改色的贺绪林此时魂飞魄散,抱起这个又去看那个,脸上血色尽失。
跟过来的保镖们也傻眼了,“这……”
“愣着干什么!打120啊!”贺绪林额头青.筋.爆出,几乎喊破了音。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哄亮,蒲松雨被他震醒了,揉着眼睛从他怀里爬起来。
“小雨!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贺绪林见儿子还没有醒过来,眼眶红得滴血,像极了护崽的魔兽见到儿子被伤害的样子。
蒲松雨也有点慌,爬过去抓住贺明砚的手,她很快通过肢体接触感受到贺明砚的魂魄没有事,只是暂时昏迷了,大松了一口气,“伯伯,砚哥哥没事,砚哥哥你醒醒呀,你爸爸回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最后一缕夕阳的余辉从落地窗投撒进来,落在贺明砚的眼皮上。
贺明砚就像大多数清晨被调皮的阳光打扰了睡眠的人,抬手挡在眼皮上,皱着眼睛从父亲怀里坐了起来。
“砚砚!”贺绪林见儿子醒过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大手在他身上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受伤,又问蒲松雨,“小雨,刚才怎么回事?”
蒲松雨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聪明,所以大家总是下意识不拿她当三岁小孩,而是当一个可以问情况的小大人。
蒲松雨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跟他说她和砚哥哥私下签定了主仆契约吗?那这位贺伯伯会疯的吧?
贺明砚从爸爸身上坐起来,一手牵着蒲松雨,双眼还用力地眯着,像是在黑暗中困了很久的人,骤然被强光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的感觉。
“砚砚,是不是眼睛疼?”贺绪林拿开他挡着眼睛的手,去看他的眼睛。
贺明砚表情怔怔,任由父亲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来看去。
蒲松雨刚才被魂魄之力的反弹冲击、震得脑袋昏昏的,这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个事,再看他双眼定定看着贺绪林,小胖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问道:“砚哥哥,你是不是能看见了?”她在给贺明砚的契约中附加了一条,将自己的视力借给他使用,如果成功了的话,应该已经能看见了……吧?
贺明砚第一次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转头看向她。
蒲松雨爬过去,跟他凑得很近,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你真能看见了吗?”
贺明砚看看她,又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目光精准聚焦在他脸上。
贺绪林起像很茫然,儿子这一连串动作,是正常人常做的,但是他的儿子明明不是常人……
“砚砚、砚砚,你……”贺绪林抖着手想去摸儿子第一次变得那么明亮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同样的梦,他和妻子已经梦到太多次了。
贺明砚把小手再一次准确地贴到他脸上,贺绪林发现自己哭了,而他的儿子正在替他擦眼泪……
贺绪林忽然情绪崩溃,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往外落,他抖着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向来作风强硬的男人此时哭得像个小孩,用哭腔问:“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砚砚你、你能看见了?”苍天啊,谁能来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做梦,他的儿子,真的能看见了!
“贺伯伯,你不是在做梦哦,砚砚哥哥真的能看见了。”
稚嫩的女童音,就像天降的梵音,确切地告诉他这个事实,成功地让贺绪林的眼泪再次决堤。
贺明砚被爸爸感染了,脸上也挂起了小眼泪,不断去帮爸爸擦眼泪,但却越擦越多,整个小手都被眼泪染湿了。
蒲松雨见他哭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他不肯相信,就跟他说:“贺伯伯你等一下。”
她双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在乱七八糟的屋里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在角落里找到被吹到这里的ipad,打开,然后放到贺明砚面前,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砚哥哥,你能看见我写的字吗?
贺明砚抽了抽鼻子,接过ipad,在旁边写道:能。
贺绪林哭得不能自已,然后看到儿子稚嫩的手指继续在旁边写道:爸爸不要哭了。
贺绪林哇一声,快三十岁的男人,在儿子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
夏柔还没有下班,她的堂妹夏茉今天过来找她,提到想把她儿子过继给她们家的事。
夏柔因为当初那些害了儿子的放射物质,在儿子出生后,也被医生告知她和贺绪林都不能再生育,就连贺明砚长大了也极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而她的堂妹夏茉在她结婚后,嫁给了贺绪林的一个族弟,两人的孩子同时拥有夏家和贺家的血脉,过继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以后还能照顾行动力受限的贺明砚。
对于夏茉的话,夏柔表面上没有表示什么,心中像破了一个大窟窿,凉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四肢百骸如同浸在冰水里。
送走了妹妹,夏柔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捂住脸无声流泪。
丈夫的电话打过来,响了第二遍她才接起来,“喂。”
“柔柔,你快回来!”贺绪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夏柔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激动急促的声音让她以为儿子出事了,边往外跑边焦急地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砚砚出事了?”
“你先回来,回来就知道了。”贺绪林的情绪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一时半会根本平静不下来,他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让妻子亲自来验证这一切。但又担心妻子太着急,回来的路上再出什么意外,连忙安抚道,“你别担心,砚砚好好的,没事,是好事,大好事情……”
他说着说着,刚刚稍微平息一点的情绪,又忍不住再次扬起浪潮,硬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到底怎么了啊?”一扯到和儿子相关的事,夏柔头皮都要炸了,更别提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丈夫哭过了。
贺绪林哽咽得说不出来话,夏柔就听到蒲松雨接过电话,对她说道:“夏阿姨,是砚哥哥的眼睛能看见了,你快回来看看,不行,你开车不能太快了,砚哥哥会担心的……”
夏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蒲松雨也觉得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说:“夏阿姨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但是路上不要开车太快哦。”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喂……”夏柔一头雾水,她拿着手机疑惑地出了办公室,尽管她知道这个可能是天方夜谭,可是人心天生就是贪心的,蒲松雨的话以及丈夫的反应,令她控制不住地在内心生出幻想。
如果儿子能看见……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得越来越快。
电梯将她带到地下停车场,她坐进车里,恨不能立刻飞回家里。但是不行,小雨说得对,她不能把车开得太快,不然砚砚会担心,如果连她也出事了,那砚砚连妈妈都没有了。
她强行压住心中惊人的奢望,平稳地开车回家。
她到家时,家里的保镖都守在门外,整齐地向她问好。
夏柔对他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
她推开门进屋,看到儿子被蒲松雨牵着,而她的儿子,正用他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的手里还举着一个ipad,上面写着两个字:妈妈。
夏柔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踉跄着走了过去,半跪在儿子面前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贺明砚准确地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抚摸她脸上的泪,但是妈妈的眼泪也和爸爸一样,越擦越多,他的小手根本擦不过来。
贺明砚脸上无声地滑下两行眼泪,哭得不能自已的夏柔慌张地帮他擦眼泪,连声说:“砚砚不哭不哭,不要伤了眼睛……”她好怕这一切是梦,又好怕儿子的眼睛是真的好了,又因为掉眼泪再把眼睛哭坏了。
贺绪林拍拍她的肩膀,他脸上的泪已经擦干净了,但是眼睛仍然通红一片,看得出来刚刚大哭过。
“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啊?”夏柔不敢再哭,但声音仍然带着浓重的鼻音。
贺绪林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突然就能看见了,他只好求助地看向有可能唯一知道真相的蒲松雨。虽然想让一个三岁半小孩解释这种事有点点扯,但是目前似乎也只有她能解释了。
蒲松雨牵住贺明砚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小大人似地说:“贺伯伯、夏阿姨,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行吗?”
“行行,去书房吧。”贺绪林连连点头,这件事不是小事,他们尚且一头雾水,让外人听去了,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于是一行人转移到贺绪林的书房,这里是家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蒲松雨和贺明砚两人坐到宽大的沙发上,两条小腿儿一甩一甩的,贺明砚似乎是对她的动作感到新奇,也学着她的动作,把悬空的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觉得特别好玩,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儿子的夏柔又要哭了,她从来没有看到他有这么多可爱的小动作。贺绪林同她一样,他将妻子抱进怀里,夫妻俩默默流泪也不敢打扰他们。
蒲松雨清了清嗓子,把“主仆契约”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当然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她没有提到“主仆”两个字。
贺绪林和夏柔听完后沉默了,过了许久,贺绪林问道:“小雨,你为什么……会这个契约?”他尽量让声音更柔和一些,不让蒲松雨觉得他们是在怀疑她。
蒲松雨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是魔界的公主,因为一些原因来人界历练的,我的魔魂非常的强大,你们人类的武器目前应该杀不了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我和砚哥哥签定了契约,命已经绑在一起了,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也会死的。”仆随主殁,这就是主仆契约的意义之一。
蒲松雨非常的聪明,虽然她没有从贺绪林身上感觉到恶意,但是魔族生存的本能令她在必要时主动展示自己的强大,最好再拿住一个对方会投鼠祭器的把柄。
当然她说的话里含有很大的水份,例如虽然那些武器伤不了她的魔魂,可她幼小的肉.体却很脆弱,别说用武器伤害她了,光是饥饿就能把她生生饿得魔魂离体,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杀死后魔魂灰溜溜地回魔界去,那得多丢脸!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以强为尊的魔界混!
夏柔和贺绪林对视一眼,忽然在丈夫身上拍了一把,说道:“我不管小雨是魔界公主还是什么,只要她能让砚砚见到光明,她都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她是个母亲,还是一个对儿子充满愧疚的母亲,对于她来说,儿子大于一切,“魔界”这个名词也许其他人会害怕,但她已经对这些麻木了。她曾经无数次在心中幻想过,如果能换得儿子平安健康,就算让她用灵魂和魔鬼做交易她也愿意。
贺绪林也不傻,他听出蒲松雨话里隐约的戒备,主动拿出诚恳的态度,“小雨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而已,而且我们家在人……界也有一定的身份,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帮你解决。”
蒲松雨的强大,从儿子失明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这件事可见一斑,他们此时再看她时,实在很难再将她当成三岁小孩来对待,习惯性拿出和成年人对话的态度。
“好呀,不过暂时应该没有吧。”其实也有,蒲松雨想要很多钱,买大房子买好多好多吃的,让爷爷奶奶可以跟自己一起享受,不用再为了赚钱那样辛苦,还有蒲澄峰也是,但是她和蒲家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天,也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那就先这样喽,以后有需要再找贺家的人帮忙也是一样的。
“那这份恩情我们就先记着。”贺绪林道。
夏柔坐到儿子身边,目光怜爱地细细去看他的眼睛。贺明砚的眼睛原本就特别的黑,不似一般中国人偏棕或者偏黄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得像一潭浓墨,化都化不开,这样黑的眼睛在它变得明亮起来后,就像天上的星晨,好看极了。
贺明砚抬起小手准确地放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眼睛里深浓的爱意让他心里发酸,原来——爱,它不止是一个抽象的词语,是能用眼睛看到的。他曾经所理解的爱,就是有人在他掌心里写字,耐心地和他沟通,愿意将他拥抱在怀里。
以前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面对黑暗,后来爸爸妈妈用在他掌心里写字,一边让他摸实物的办法来慢慢认识周围的世界,他们用这种笨拙的方法一点点加入他的世界,只为了让他不再黑暗中迷失自我。
爸爸妈妈,就是帮他建立“自我”世界的初始。
现在,他终于真正地见到了爸爸妈妈,知道原来光这么明亮刺眼,原来他的爸爸长成这样,妈妈这样好看,爱——这么令人心酸。
贺绪林和夏柔此时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儿子身边,想让他用那双眼睛把一切看个够,把他们深深记在心里。
他们一家三口互相看来看去,再互相伸手摸摸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来之不易的一刻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太奢侈了。
蒲松雨没有打扰他们,她其实有点理解的。
以前在魔界的时候,每次魔王爸爸要离开魔宫很久,她心情就很不好,魔侍们想方设法讨她开心,但她只觉得他们愚蠢,十分吝啬展露笑容,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的主。但是她现在也特别喜欢跟爷爷奶奶还有蒲澄峰待在一起,看到他们笑,她也忍不住笑得很开心。
她也会时常想起魔王爸爸,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呢。
天色越来越暗,一家三口还舍不得离开彼此的视线,蒲松雨急了,说:“那个,贺伯伯、夏阿姨,我要回去了,不然一会儿我奶奶他们要担心了。”
贺绪林这才醒过神,赶紧起身打开了书房的灯,轻轻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那我让保镖送小雨回去,再跟你爷爷奶奶说明一下情况。”
蒲松雨从沙发上跳下来,她的手还和贺明砚紧紧握在一起,她才想到有一个大问题忘记说了!
她苦恼地拍拍脑袋,“那个,我件事要告诉你们,你们……那个不要难过哦。”
“什么问题呀小雨?”夏柔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姑娘,曾动过不择手段将她接到自己家里陪儿子的念头,现在儿子因为她的原因忽然能看见了,她自然更加稀罕这个小姑娘了。
“就是,就是用这个契约将我的能力‘借’给他使用,目前是有限制的,只能我挨着砚哥哥的时候管用。”蒲松雨挠了挠头,“如果我和他分开,砚哥哥就看不见了”
夏柔和贺绪林听完有点受打击,不过两人都是心性坚强的人,贺绪林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契约,还有别的要求吗?会不会伤害你们的身体或者……魂魄?”
在今天他回家之前,贺绪林还是一位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时忽然接触到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一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蒲松雨摇头说:“不会伤害砚哥哥的,他只要熬过契约签定这一关就没事了,但是我的魂力有限,如果要一直维持他的视力,可能要另外想办法了。”
夏柔和贺绪林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是说儿子的眼睛并没有治好,只是蒲松雨通过契约,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借给儿子使用,而且因为她现在能力有限,只有两人挨在一起时,儿子才能看见。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是能让儿子看一看这个世界,见一见光明,再看看自己,已经是上苍的仁慈了。当然这样说也不对,仁慈的不是上苍,而是这位自称是魔族公主,却赐予儿子光明的小姑娘。
夫妻俩平复内心的情绪,夏柔说:“我们明白了,不过小雨,这件事事关你们俩的安危,暂时不能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强大的神灵都有可能被心怀贪念的凡人拉近地狱,想要杀死一个强大的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器,幽.闭.囚.禁、非.法.实.验、心理折磨等等真正的恶魔也望尘莫及的手段,可是人类独创的。
人性之恶他们夫妻俩不想去试探,他们只求儿子健康快乐,同时也不希望一个幼龄稚童被有心人盯上。
蒲松雨对这些要求没什么感觉,点点她的小脑袋,“好呀,我不会说出去的。”
夫妻俩松了一口气,贺绪林打算亲自开车送她回去,也要和她家里人打个招呼,互相增进了解,以后可能要长期相处了。
蒲松雨跟贺明砚道别,这一次她可以对他挥挥,大声说再见,因为他都能亲眼看见。贺明砚看着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小玩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他的小朋友长得真好看呀,他今天见到的一切都特别好看,爸爸好看,妈妈好看,房子好看,书桌也好看,但是小雨是最好看的,因为她身上有一圈特别漂亮的光,太好看了,好看得以他目前所学的知识无法表达出来。
“砚砚乖,先让小雨回去好不好?”夏柔在他手里写字,表情温柔极了,“让妈妈来想想办法,以后让你和小雨一起上学好不好呀?”
贺明砚双眼噌地变得更亮了!他充满期待地望着母亲,原来他也可以和小雨一起上学吗?那他是不是每天就可以和小雨多在一起待一会儿呀?
夏柔懂了他的意思,笑中带泪地用力点头,向他保证道:砚砚相信妈妈,妈妈都会安排好的。
贺明砚开心了,他先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表达自己的谢意,然后就是抱着他的小朋友一起开心地跳了起来,可以一起上学喽,太好了!
蒲松雨终于回家时,已是华灯初上,贺绪林提前给他们家打了一个电话,要不然蒲家的人非得急疯了不可。
饶是知道蒲松雨是有事耽搁了,蒲彦军还是担心得不行,坐在院子门口一个劲地往外张望,嘴里念叨:“怎么还不回来呀?都这么晚了,雨雨该饿了。”
蒲澄峰则是看不出他表情,抱着双臂在巷子口等着。
贺家的车在巷子门口停下,蒲松雨从车里跳下来,小豆丁才刚落地,就被一只大手整个拎了起来。
“啊,蒲澄峰你干嘛呀。”蒲松雨被他半抱半杠地挂在肩膀上,虽然有点搁着她的肚子,但是还挺好玩的。
贺绪林站在车边,替她解释道:“今天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蒲澄峰没说什么,对他点点头,扛着蒲松雨转身想走。
贺绪林又叫住他,“蒲先生。”
蒲澄峰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好谈的,不过他还是礼貌地站住,等他把话说完。
贺绪林说:“我们打算让砚砚上学,去市里最好的幼儿园,让小雨也一起去吧,那里资源更丰富,虽然幼儿园学的内容少,但是可以让他们开扩眼界,你应该知道,越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家长们对他们的投入越大,我们也许不一定非要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但必须让他们意识到学习和努力的重要性,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庞大,有多少他们可以去探寻的东西。”
以蒲家人要强的自尊心,当然会一口回绝这种要求,可是蒲澄峰知道贺绪林说得很有道理。蒲澄峰以前也是学习拔尖那一拨人,但是他也曾亲眼见过,那些不知努力上进的同学,最终是如何烂在泥里的。
这些人天生就比会学习的学生蠢吗?不,并不一定,很多时候,他们仅仅只是不知道自己要为何而努力,因为没有人在他们心底埋下梦想的种子。
“我考虑考虑。”蒲澄峰对他点点头,扛着蒲松雨回了家。
贺绪林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他,他回到车上,车子发动,开出去很久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砚砚的眼睛,可能有救了。”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再度哽咽,他觉得自己近一段时间,恐怕都没有精力再去管别的事情了,只想天天守着儿子。
“什么?”
贺老爷子接到电话时正提笔写书法,听到儿子天外飞来这一笔,惊得手里沾饱了墨的狼毫一抖,一滴浓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去注意这些宝贝纸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