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笑容

贺明砚从母亲的“翻译”中明白了这个字的含义,手掌握了握,拉住她的手。

蒲松雨的小手胖胖的,又白又嫩,软得不像话。贺明砚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砚字,然后把她的掌心握紧。

蒲松雨有点茫然,她一共就不认识几个字啊!尤其是方方正正的汉字,和魔族的文字相差太多了!“雨”这个字,她昨晚央着奶奶学了好一会儿才记住写法呢!

夏柔耐心很好,接过丈夫给的两个折叠板凳,一个给她坐,一个自己坐,然后掏出记事本在上面写字。

公主殿下只是不爱学习,其实本人聪明的很,在夏柔的耐心教导下,没一会儿就记住这个字了,而且她觉得,贺明砚亲自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这是真的接纳她这个朋友了啊!

实在太好了,以后她不但可以天天和漂亮小哥哥玩,还能吃到他的巧克力,完美!

公主殿下现如今深刻地明白了知识的重要性,很认真地跟着夏柔学了半天汉字。她自己学会了一个字,就会拉着贺明砚的手,在他掌心写一个字,好像在跟他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

“雨雨真的太聪明了!”夏柔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聪明之处,结果这个不到四岁的小丫头,只用一个上午时间,就学到了十个简单的字,以她的年龄和这个年龄的定力来说,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蒲松雨特别得意,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奶声奶气地跟夏柔保证:“阿姨你放心吧,以后我会一边学习,一边把学到的知识都教给砚哥哥的!”

夏柔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从贺明砚出生后被检查出失明失聪开始,整个贺家就笼罩在一片挥之不去的痛苦之中,夏柔和贺绪林想了无数办法,投资了不知多少钱在医疗科技领域,可是医学界至今没有任何办法能治好他的眼睛。

最权威的医学专家告诉他们,贺明砚的整个视觉、听觉神经系统已经完全坏死,除非能像科幻电影里一样,给他重新植入一整套机械视觉、听觉神经系统,否则只有大罗神仙能治好他。

蒲松雨是贺明砚的第一个朋友,以前也有家族或者朋友的小孩看他长得漂亮想和他玩,然而小孩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耐心陪着贺明砚一遍遍写字沟通,说话玩游戏得不到他的回应,很快就对他厌烦了。

“雨雨,你想不想去阿姨家里看看呀?阿姨家里有很多很好吃的和玩具哦。”夏柔抓住她的手,双眼热切地望着她。

“柔柔。”贺绪林皱着眉制止妻子,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她想把这个小女孩“买”回家去,这是贺绪林不能接受的。

蒲松雨笑眯眯回答说:“今天就不了,阿姨,一会儿我爷爷该担心了。”

“我们可以去和你爷爷说……”

“柔柔!”贺绪林语气生硬地打断妻子的话。夏柔抬头看他,这是两人相识以后,丈夫第一次对她这种态度。

贺绪林皱着眉态度坚决地对她摇头,夫妻俩从相识到相恋到结婚这么多年,早就默契到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互相的意思。夏柔满脸不甘心,但在丈夫的眼神制止下,还是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小雨,你看快中午了,大家都饿了,要不咱们请你爷爷吃顿饭好不好啊?”贺绪林的声线天生硬朗,尤其在部队里服役多年,练就了极有穿透力的嗓门,此时他可能是怕吓着小姑娘,硬朗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莫名叫人觉得安心。

蒲松雨笑眯眯摇头,说:“不行呀,爷爷不会答应去吃别人家的饭的,我们也没钱请你们吃饭,还是算了。”

这话里的内容本来十分疏离,然而由一个三岁多的小孩说出来,却变成了朴实可爱。贺绪林和夏柔对视一眼,夏柔还想说什么,再次被贺绪林制止了。

“那好吧,小雨我们送你回家,咱们下次在哪里见面?”

蒲松雨偏头想了想说:“要不你们让明砚哥哥明天下午来我家找我吧,我想带他到处玩玩,一直坐在轮椅上多没意思啊。”

“好,那就这么约定了。”贺绪林也这么想。

“好。”

蒲松雨跟他们摆摆手,又握着贺明砚的手,在他手心里慢慢划了两个八字,这才愉快地蹦跳着回了家。

周一的时候,蒲松雨上午照常去学校。因为这个周末的经历,她从之前在幼儿园混日子的日常,秒变成乖乖三好学生,甚至还学着班上最听话的同学,把手背在背上,乖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幼儿园的老师都惊奇极了,班主任冯老师笑眯眯问她,“小雨怎么忽然这么乖这么听话呀?是不是想以后考大学当科学家呀?”冯老师边说边在心中排好了戏,就等着她点头后,疯狂鼓励她去追逐这个伟大的梦想。

蒲松雨却对她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老师,我不想当科学家,我要做统一魔界的大魔王!”

冯老师:“…………???”现在的小孩子理想已经伟大到跨界了吗?

公主殿下何止想统一魔界,她来到人界后,还琢磨过要不要顺便把人界也统一了呢!

认真学习了一天,下午放学时,蒲松雨和米瑶手拉着手刚走到幼儿园门口,就看到贺明砚站在一辆车旁边,竟然亲自过来接她了。

蒲松雨开心地叫了一声,小炮弹似地往他跟前冲去。

送贺明砚过来的保镖吓了一大跳,正要伸手拦住她,蒲松雨已经一个刹车停在了贺明砚面前,而后拉住他的手,在他手上写道:砚砚哥,你好,见到你好开心!

这些字有的是昨天和夏柔学的,有的是今天老师教的,聪明的小公主已经能活学活用,用它们和贺明砚打招呼交流了。

贺明砚反手拉住她的小手,在她嫩嫩的手心也写了几个字:雨雨好,见到你很开心。

蒲松雨还没有学会“很”字的意思,于是向旁边的保镖请教。

保镖把两人送到车上,又和送孩子们出来的幼儿园老师打了招呼,上车后才告诉她这个字的意思。

蒲松雨笑得格格的,然后在贺明砚手心写:我也很很开心!

贺明砚:我更很很很开心!

蒲松雨只好又请教保镖“更”的意思,然后继续写:我更更很很很很开心!

两个争强好胜的小家伙,玩文字游戏玩得开心极了,保镖打开手机录相,十分惊喜地在贺明砚向来没什么波澜的脸上看到明显的笑意,赶紧录下来发给了贺绪林和夏柔。

贺绪林平日里不方便随时玩手机,夏柔接到信息时也正在开会,等她点开视频看到儿子脸上安静又活泼的笑,眼睛一阵发酸,她已经有多久没看到儿子笑得这么开心了?

应该是从一年多以前吧。

人的智力和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就会产生向外界表达内心想法的欲.望,尤其是小孩子,他们天生懵懂,了解这个世界越多,越是好奇,也就越想表达自己天真可爱的想法,所以很多小朋友小时候话都很多,多到家长觉得聒噪的地步。

而贺明砚他既没有主动了解这个世界的渠道,也无法表达内心的想法,近乎完全封闭的世界会令他感到狂躁和不安,尤其他本身又聪明,在和父母的沟通中,他似乎渐渐明白自己与别人不同,这使他的情绪更加不稳定,整个也孤僻沉默了。

然而沉默并不代表着平静,夏柔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他的情况现在更像被堵住的洪水,如果不找到合知的疏导方法,这些洪水迟早会冲毁一切,毁掉他本身,也会毁掉他最亲密的人。

夏柔借口去卫生间,给丈夫打电话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也许这个小女孩,就是最适合疏导他的途径。

保镖先是带着蒲松雨回家向蒲彦军解释情况,而后再开车载他们去了一处风景优美的郊外,这是贺明砚要求的。

蒲松雨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回头握着贺明砚的手。保镖赶紧过来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挥开了手,他握着蒲松雨小小的手,摸索着从车里走下来。

“砚哥哥,你要跟紧我哦。”她说完才想起他听不到,只好继续求助保镖。

贺明砚从保镖处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点点头,意思是保证会跟紧她。

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走在乡间的泥巴路上,蒲松雨一路上习惯叽叽喳喳,还跟他唱今天在学校学到的新歌,唱完后看着毫无反应的贺明砚,她忽然叹了口气,好心疼这样的明砚哥哥啊。

要是她那个契约在人界能起作用就好了。

不过这种契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的,一是要双方完全自愿、对这个契约没有抵触情绪,二是绘制这种契约需要一种名叫魂心草的魔植的汁液。

这种魔植在魔界很常见,它的外形非常有特色,蒲松雨见过的,只是不知道人界有没有。

算了,先不想这些。

她看到不远处的路边长了一片小小的白花,在绿草中间特别好看,于是开心地拉着贺明砚走过去,“咱们摘一些花,一会儿可以拿回家送阿姨还有奶奶。”

她的小手摘了几朵,又牵着贺明砚也伸手去摸那些花花。花花柔软的触感似乎很讨贺明砚的喜欢,他轻轻地摸来摸去,有些爱不释手了。

“咦?砚哥哥,你有没有听见有狗狗叫呀?”蒲松雨伸长了脖子听了听,发现这个声音就在不远处路边的引水沟里,于是牵着贺明砚好奇地走了过去。

“救救我的孩子……”

蒲松雨走到引水沟边往里探头,看到一只母狗浑身是血地躺在沟里,湿润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她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它,疑惑地问:“你这只狗还能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