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义来找了顾清晗几次,顾清晗避而不见。
他又去找了张尚书,张尚书听说皇上要把谋害太后的案子交给刑部审的时候,就一脑门烦躁。
办这种案子可谓是两面不讨好,更要命的是还必须结案,抓住真凶。
嫌犯一个是五公主,一个是国公小姐。如果客客气气地审,问不出什么皇帝会说刑部无能;如果上刑具硬审,皇帝说你刑讯逼供,里外不是人。
刑部人人自危,唯恐被点到名字,幸好有个冒傻气的顾清晗把这棘手的活接过去了,张尚书乐得做甩手掌柜。当然不肯主动去瞎掺和。他哈哈几句官腔,官场太极拳打上一通,三下五除二就把孟广义糊弄走了。
顾清晗细致地询问天瑜,天瑜只是说自己没干,关于这件事她什么都说不来,因为她确实啥也不知道。
“我是清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还我清白。”
顾清晗用力握了握天瑜的手,点点头。
他进宫询问玉华公主是如何知道巫蛊之术的,玉华一口咬定了自己都是梦见的,再问别的也说不知道,只梦到这一点点。
梦这东西本就虚幻,玉华没法证明自己真的梦到了,顾清晗不可能钻进玉华脑子里,当然也没法证明玉华到底有没有骗他。
孟贵妃也强调玉华公主从来没有去过孟家那处别院,她是未嫁的公主,行踪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放话说顾清晗不信尽管去查。
顾清晗提审了孟蓉蓉,她把之前说给皇帝的话又哭哭啼啼说了一遍:“晗表哥,你一定要相信蓉蓉啊,事情都是她做的,与我无干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表哥最清楚了,我连蝴蝶淋湿了都要救一救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呢。”
顾清晗冷冷道:“我只相信事实,现下你和五公主都有嫌疑,我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清白的人清白。”
顾清晗把天瑜那天出门随行的宫女、赶车的太监、孟家别院里几十个下人全部提到刑部来亲自审问了一遍,他仿佛不知道疲惫似的,连续审了两天三夜,把衙役们累得人仰马翻。
衙役们休息权利,顾清晗熬得眼睛血红,他彻夜研究供词,努力从里面寻找破绽和对不上的地方,可是没有丝毫头绪,那天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和孟蓉蓉说得完全一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天瑜。
那个木雕小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发现,除了若隐若现的香气,而这香气恰好同天瑜遗留在孟府别院那件衣服上的完全一致,又是一条铁证。
刑部主官复核案件,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无情要冷静要克制,内心对受害者的同情会影响判断。只有对嫌疑人和受害人保持一碗水端平,才不会带着倾向性去审阅案卷,这样被误判的人就有希望得到公正的判决,真正的凶手才不会逍遥法外。
但是在太后被谋害这个案子上,顾清晗冷静不了,尽管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天瑜,但是顾清晗就是坚信,天瑜没有害人。
别人不清楚,顾清晗是知道的,天瑜从来没有用过那什么胭脂,太后赏赐之后她就一直放在梳妆台上摆着而已。有一次秋兰无意中给打开了,香气溢了满屋,天瑜还让仆人把床品帷帐全都换了,又打开门窗通风了好久。
天瑜不喜欢香气馥郁的东西,她说闻多了头晕。
就凭这一条,顾清晗便笃定了,不管孟蓉蓉是不是无辜的,下蛊者另有他人,但天瑜肯定是。
然而就如同孟蓉蓉当日对皇帝说的,“便是用过些许,粉面上用羊毫扫一扫也就看不出来了。”
这条反证太弱了,凭这个根本没法说服别人。
顾清晗陷入绝望,他这样的骄傲的人,成长路上所有的事情都顺风顺水,现在天瑜正在生死之间,他却一筹莫展。
公房里的蜡烛燃尽了,顾清晗坐着不动,整个人掩藏在黑暗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供词、证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没用,关心则乱,他真怕自己救不了天瑜。
几个时辰过去了,窗外天色逐渐放明,顾清晗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没关系,哪怕到了最后一步,他还可以陪她一起去死。
他睁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去监房里找天瑜又问了一遍那天她去孟家别院的情形,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让天瑜一定要把所有的细节都回忆给他。
天瑜问:“你有线索了吗?”
顾清晗摇摇头,他不忍责怪天瑜,喟叹了一句,“殿下不该把衣裳留在那里的。”
“我只是扔了个垃圾而已啊。那种料子叫蝶翼轻烟罗,仙气飘飘,但不能洗,一沾水就皱了。”
天瑜也很懊恼,她为了见顾清晗才特意打扮了自己:“孟蓉蓉天天都穿一身纱裙,她肯定知道那裙子淋湿就废掉了,我以为她会直接扔了的。哪晓得她还留着,居然这么巧碰上这件倒霉事。”
天瑜抬头问顾清晗:“你觉得到底是谁做的?”
顾清晗缓缓道:“可能是她,也可能是旁人要栽赃她,但无论如何都跟她脱不了关系。只是目前在旁人眼中看来,殿下和她都洗脱不了嫌疑。”
天瑜懂了顾清晗的意思,总之这是孟蓉蓉惹的事,她只是一条被无辜波及的小鱼。
“我真没想到会有人干出这样的事,我以前讨厌谁,顶多在背后说她点坏话。你们动不动就要人家命,太可怕了。我这样的贫民窟小猫鱼,就不该跟你们这些金龙鱼待在一起。”
好人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那么坏,坏人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好人存在。
天瑜是在现代长大的女孩子,她出生的时候那些什么□□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早过去了,伟大祖国正在小康之路上狂奔。
同绝大多数小姑娘一样,她单纯开朗,没有坏心眼,看见网络上校园霸凌的视频能气得心脏疼几天,朋友们都喜欢她。
就这样顺风顺水的长大了,生活安逸平静,崴个脚都能跟闺蜜们哀嚎几天。
过去的生活虽然清贫,却是安稳的,现在落入这种陷阱,天瑜觉得毛骨悚然,太可怕了,这样处心积虑害人的坏蛋,她在生活中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臣正在排查最近孟蓉蓉都接触过什么人,如果能找到那个木雕的出处就好了,但是需要一些世间。”
天瑜眸子黯淡,她在牢房里关了好几天,身体虽然没受什么苦楚,但是这么大件事情压在头上,再乐天的人关着出不去心情也好不了。
顾清晗落在眼里,心疼地劝慰她:“臣知道殿下是无辜的,殿下不要害怕。”
天瑜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心里清清楚楚地记得,按照原剧情,她就应该死在这件事情上。
天瑜脸色苍白,声音没有底气,听起来很飘忽:“你相信我有什么用,找不到无罪的证据我还是要死啊。可我真的没有做,我真的不想死。”
天瑜状态不好,顾清晗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续多日的殚精竭虑让他脸色差极了,往日那份风雅秀致全然不见。
他压住心中哀痛,缓慢而暗哑道:“臣也不想让殿下死,但是殿下莫怕,如果臣真的没有本事帮殿下洗脱罪名,待殿下身后事料理完毕,臣就去陪你。”
天瑜愣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和离后的每一天臣都过得都比死还难受。”
顾清晗哽咽了,若这世间没有她,他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臣最近一直在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夫妻结发同心,臣一直以为能跟殿下天长地久的。”
天瑜看了一会儿那锦囊,她认了出来,这里面装着的是两个人新婚那日剪下来系在一起的头发,打了一个同心结的形状。
顾清晗面无血色,颤声道:“殿下如今不喜欢臣了,肯定都是臣的错,是臣当初对殿下太不珍惜了,我们明明差点连孩子都有了。”
他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明明差点连孩子都有了。”
天瑜心里甜一阵苦一阵,她怔怔地看着顾清晗流泪,满足的、痛苦的、绝望的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在心脏里四处冲撞寻找出口。
她想起安慰顾清晗,伸手抚上他脸庞的瞬间却突然哭了起来,手掌攥成了拳头,一下一下捶着顾清晗的肩膀。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啊!不,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啊!本来我都改崩了,你又让我喜欢上你了,这下可好,我这回真是被你害死了。”
天瑜好伤心,她模模糊糊地想,原来只要她喜欢上顾清晗就要被迫走原女配的剧情。
天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清晗心疼地揽着她的双肩送入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背哄她,他能感觉到她胸前一片白云般的绵软,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他年少时,也遐想过将来要娶怎么样的女子为妻,那时他想,一定要一位知书达理、温婉动人、才华横溢的美貌佳人,才配得上同他举案齐眉。
现在他知道了,他根本不在意是妻子什么样的人,他只想要天瑜,只要是她,怎么样就行。
他低头去看天瑜的脸,她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气氤氲,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更显得卷翘纤长,樱桃红的唇瓣委屈地微张着。
顾清晗终于忍不住含住了她殷红的唇,撬开了她的牙齿。
他的人是温润如玉的,他的吻却霸道无比,攻城略地,丝毫不给天瑜喘息的机会。
顾清晗还是第一次这样正面抱着天瑜亲吻,他动情了,吻得很深,她柔嫩的舌尖是甜味儿的,比天下所有的蜜糖加起来都还要甜蜜。
这个吻悠长而且缠绵,天瑜只挣扎了一下,就丢盔卸甲,软在他的怀里,任由顾清晗在她唇舌之间贪婪索取。
“殿下,臣喜欢你,心里全是你。”
顾清晗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呼吸加快面颊粉红,放在天瑜后背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游走,急切地渴望肌肤之亲。
“臣想要你。”
天瑜被顾清晗按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揉,这种感觉令人深陷沉醉,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正变得越来越危险,像一头捕猎的雄狮已经把猎物叼在了嘴里,下一秒就要开始饕餮盛宴。
直到听见顾清晗说想要做那件事,并且开始付诸行动,天瑜才猛然惊醒了,她想推开他,可是她被顾清晗抱在怀里亲得头晕目眩,手脚都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推这几下更像是欲拒还迎。
天瑜推不开他,急得快哭了:“你别这样啊,外面都是狱卒,隔壁间应该也有犯人吧,万一他们推门进来怎么办?”
万万不可以啊,难道顾清晗竟然想玩监狱play,亏她还觉得他是个君子,想不到这么禽兽,这么重口味!
“隔壁是空的,没人。我不叫外面就没人敢进来。”
顾清晗的吻从天瑜的嘴唇上一路游走,转移到她的耳边,含住了她小小的耳垂,含混道:“只要等下殿下别叫得太大声就行。”
天瑜觉得他唇舌带电,刺地人耳尖一阵酥麻。
听听,这混蛋说得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顾清晗一边亲吻一边对着天瑜的耳朵吹热气,弄得天瑜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整句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