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嘉气呼呼地看着永琮, 艾聪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更不能买了!
永琮被她看得心虚,笑完之后直起身子, 想了想,低头环视了一圈, 指了指清新甜美的几种样式,“这个……这个,比刚刚那个好看多了,挺适合你的。”
灵嘉将信将疑地看去, 白芍附和道:“艾聪少爷说的是,姑娘,这几样确实适宜。”
白芍心里止不住的惊讶, 她还从未见过帮人挑首饰的少爷, 眼光也极为不错。
小小年纪,难不成就有了心上人?
掌柜包好了永琮选的簪子,笑容满面地递给他,“少爷好眼力,那寿桃木簪, 再适合老夫人不过了……”
白芍恍然,原来是给家里长辈买的首饰。
灵嘉这才有些相信了, 原来艾聪不是诓她。
她一笑,露出小酒窝来,“谢谢你呀。”
永琮再次忍住了戳一戳的冲动,扬了扬手中的包裹, 清亮带笑的嗓音响起:“不谢。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下次见!”
灵嘉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嘟囔道:“什么下次见……”
内心不住地涌上开心的情绪。
灵嘉在京城长到五六岁, 便随阿玛下了江南。在杭州的一众闺秀中,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因为年龄小,又爱吃点心,姑娘们的私房话都不会说给她听。
小时候,不懂得隐藏自己的爱好,见了朋友,就想把点心与她们分享。久而久之,四处流传的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说什么杭州将军家的千金只重口腹之欲,说她不庄重,格调低……
灵嘉虽小,却能分辨出他人的善恶来。
哪个小姑娘不看重脸面?她就不愿意与别家千金来往了。
这么多年来,要说手帕交,她还真没有几个。
除了与亲戚家来往频繁,还有亲兄长、堂兄弟,灵嘉就没有朋友了。
远离京城那么多年,乍然回京,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惶恐过,给自己打气说,一定要融入社交圈子里,交上几个好朋友。
哪知今日重新遇见了艾聪,交朋友的心愿成了!
他和自己一样爱吃点心,还懂得首饰好不好看。
他把一半点心分给自己,还说下次见。
从来没人和她说过下次见哎。
若是有缘再见,嗯,真实身份得先瞒着,艾聪主动坦白了,她才能坦白。
灵嘉喜滋滋地想着,指着永琮说的那几样首饰,软软地道:“掌柜,把这些包起来……”
*
“太子爷,七爷回宫了,先去了寿康宫,后去长春宫,给太后和皇后娘娘买了首饰,娘娘不知会有多高兴。”李钦禀报过后,凑趣地问,“请安过后,七爷会不会前来毓庆宫?”
书房里,太子翻看着折子,闻言把它搁在了一边,微微一笑:“小七说过,会给柚果带礼物来,他不会食言的。”
要是那小子有良心的话,也会给他带礼物来。
“对了,他今儿买了多少点心?”
“小卓子在宫门口远远望了眼,大约三四盒的模样。”李钦感叹道,“这可不像平日的七爷。”
上几回出宫,不都要带回六七盒的么?
太子敲了敲桌子,淡定道:“指不定在路上吃完了。”
李钦笑了起来,这倒是有理。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来报,靖贝勒来了。
永琮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笑眯眯地喊:“二哥,我给你买了礼物!”
说着,把手中的八音盒,还有簪子交给李钦,“这个是给柚果的,这个是给二嫂的。二嫂在正院吗?等会我就去看她们……”
李钦忙不迭地道:“在的,在的。”
转而看向太子,笑道:“爷,七爷都这么吩咐了,老奴亲自送上一趟。”
太子颔首,“去吧。”
书房转瞬剩下了兄弟二人,永琮双手负在身后,神神秘秘地道:“哥,你猜我买了什么礼物?”
太子睨了他一眼,招招手,让他走近一些。
永琮不疑有他,谁知太子眼疾手快地起了身,掰过他的身子,不顾永琮的哇哇大叫,取出了永琮捂在手心许久的东西。
“鼻烟壶?”太子挑了挑眉,放至眼前打量,“做工倒还算精致……”
永琮瞪他,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普通的鼻烟壶!你看上面的图案。”
太子垂眼望去,玉白的壶身上面,是一幅双人彩绘。一个少年拎着拨浪鼓,逗着怀里的小娃娃,最最惊奇的是,少年的面庞,与他有几分相像。
他看得认真,永琮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踢了踢脚尖,“我今天逛街的时候,偶然看见的它,觉得……有缘,就买来了。”
这个鼻烟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待在哥哥怀里的时光。
……这么说,好像有些矫情了。
永琮的耳朵隐隐发红,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太子只觉嗓子一堵,心里被微微小刺挠着,不疼,却十分酸软。
他的眸光柔软下来,俊朗的面庞含笑,温声道:“哥哥很喜欢。”
数不尽的感慨涌上心头,一眨眼,永琮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娶福晋了……
他捧着鼻烟壶,放在了书桌最显眼之处,接着把永琮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脸蛋,“永琮长大了,我都抱不动你了。”
永琮耳朵还红着,蹭了蹭太子的颈窝,小声道:“不大不大,我才三岁。”
太子哑然失笑,又揉了揉永琮的小脑袋,“好好好,你才三岁。待会我遣人与额娘说一声,永琮的晚膳就在毓庆宫用,上你最爱的樱桃酥,就当给哥哥买礼物的奖励……”
永琮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毓庆宫小厨房的厨子,拿手绝活就是樱桃酥,那叫一个美味。可二哥管控他的点心,最是严格,平日里都不让上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太子故作不悦。
永琮欢呼一声,连连点头,“哥哥真好。”
太子被他哄得眉眼带笑,永琮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哥,今儿我碰见五叔家的永瑍了。”
“永瑍?”太子蹙了蹙眉,想了好一会儿,“行六,永璧的庶弟,在宫里当差……”
永琮点头,“就是他。”
说着,他把椿亭冒犯于他,还有永瑍赔罪,请他吃饭的事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吹捧就算了,还拿我和你比,夸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真不知道他书是怎么读的……”永琮和哥哥吐槽,“我打断了这番夸奖,他还很是失望的样子。”
“对了!还有椿亭那人,要么纵欲过度,要么吸大烟吸出这副模样的。”永琮把心中的疑惑尽数说了出来,“吸大烟的不是都被罚了么?谁还敢这么嚣张?”
太子仔细地听着,慢慢的,面色沉了下来。
椿亭,完颜氏,永瑍,宗室。
“若是吸大烟,他们没有官职,罚的只有抚恤银而已。”太子缓缓道,“对于勋贵子弟来说,不痛不痒的,世代积攒下来的钱财,足够他们挥霍了。”
现代的时候,太子经商的手腕已分外卓绝;帮乾隆处理政务了这么多年,他早就锻炼出了敏锐的政治嗅觉。
永瑍打着什么注意,联想到最近宗室和八旗纨绔的异动,太子瞬间便明白了。
他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不知死活的东西。他们这是想把永琮推到前台,与自己相争?!
心下止不住的戾气上涌,太子抑制住了这股冲动,以防吓到膝上的弟弟。
他倒不是在乎什么太子之位,而是气怒于他们的想法——
让永琮平安喜乐一生,是他早就立下的誓言。现在竟有人要把永琮拉进争储的漩涡里,盼望他们兄弟相残,搅动得朝廷动荡不安……
说不定,还有“黄雀”在后头,等着捡漏……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一切威胁到永琮的人和物,都得扼杀在摇篮里。
永琮敏感地察觉到了太子的怒火,有些慌张,揽住他的脖子,“哥,怎么了?”
太子微微摇头,撸了把他的脸蛋,“没怎么。”
组织好语言,太子把永瑍不能诉之于口的打算,细细地讲与永琮听,“……政策颁布之后,他们躁动不安,想着拉我下马,哥哥早就察觉了……只是没有料到,他们的目标竟是你。”
永琮大张着嘴,惊呆了。
消化了好一会,永琮艰难地开口:“他们脑子坏了?”
有病病吧!
别说他从没有与二哥相争,做皇帝的念头,就算有……
他上个早朝,又饿又困,如果不是规矩所限,他就要铺个地铺在乾清宫睡觉了。
瞧瞧,这是当皇帝的料吗?
他已经做不成咸鱼了,难道还要做跃龙门的鲤鱼?
这是要他的命啊!
还要挑拨他和二哥的关系,呸!想都别想!!
“哥,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千万别怀疑我……”永琮一脸气呼呼的,说得太子笑出了声,心情霎时转好。
“我们的小七是一条文武双全的咸鱼,我最是知晓。”太子笑道,“哥哥脑子坏了,才会怀疑你。”
永琮重重点头,气怒道:“他们没什么本事,还想这些歪点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又叹了口气,“五叔不容易,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儿子了呢?”
太子沉吟几秒,补充了句:“皇阿玛也不容易。”
这事的幕后推手,若没料错的话,就是给履亲王打下手,管理宗室事务的永琪了。
太子的笑容淡了下来。
原先,他便察觉到京城底下的暗涌,也布置了好些手段,过几天,这一场风波便会消弭于无形。
但,他们怎么敢拉永琮下水?
永瑍与他们有牵扯,更是他没料到的。
太子温和地笑了笑,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仰仗的,利用的,不就是皇阿玛的圣心么?
那便快刀斩乱麻,将此事禀报皇阿玛吧。
“小七,晚膳过后,随我上养心殿。皇阿玛召见重臣,为征讨大小和卓做准备,你也去听上一听。”太子低声道,“听完之后,哥哥就把那些傻瓜的打算说上一说。天气渐凉,正是抄家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