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反击 西汉开国皇后吕雉

大汉朝的开国皇后吕雉,小名娥姁,她嫁给了大汉开国皇帝刘邦。她有一个妹妹吕媭,嫁给了名将樊哙。

吕雉少年时随父亲吕太公因避仇来到沛县,县令本与吕太公是朋友,当即招待他们全家饮宴,并请了县中一些头面人士相陪作客。自然,赴宴者也不会空手而来,总是带了一些贺礼的,而酒宴上的座次,也按照送礼的多少而进行排列。酒宴正进行到一半,忽然一阵喧闹之声,过了一会儿,县令来道歉说,他手下的一名泗水亭长刘季(或叫刘三儿)的,没有送礼,却开了一个空头礼单,坐上了首席。

这个刘三儿,就是后来的汉高祖刘邦。当时他的为人处境,可能如《高祖还乡》那支套曲中描绘的情景:“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犋扶锄。 春采了俺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刘三儿平时喜欢与杀猪、屠狗之辈酗酒闹事,既穷且无赖,混吃混喝,无以养家。像这等性情之人,太平日子里是被平常人家嫌恶的对象,断不是一般人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此次县令招待客人吕太公,酒宴甚为丰盛。刘三儿垂涎三尺,但是因为身无分文送不起礼,索性放泼了胆子写一份空头礼单送出去,拼着事后被发现挨一顿打,先混一顿酒肉吃再说。若是换了别人,也早被叉出去打一顿了,但是今天的主人是吕太公,也就是吕雉的父亲,他阻止了县令的怒气,并把刘三儿请了上座,亲自与他对话。

由此,刘三儿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有了一个妻子。

太平盛世的人们,嫁女嫁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好生安分过日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若逢乱世,老实是无用的代表,忠厚是被欺的象征。沛县的人们大约经历无多,因此大伙儿打的还是安分过日子的念头。但是据史书记载,此番吕太公是因为避仇而移居沛县,这样经历过世事的人,自然有几分算计和远见。只不过他的见识押的不是女儿的幸福,而是前途。

在一个安分百姓不得安生的乱世之中,倒是像刘三儿这样的泼皮无赖是吃得开的。乱世脑袋都没有了还过什么日子?吕太公的眼光很长远,秦人暴政,乱世将至,家族中得有几个狠角色,才能够安身立命。于是,吕太公先是把大女儿吕雉嫁给混混刘三儿,又把小女吕媭嫁了个杀狗的樊哙。

刘三儿的父母,很为这个混账儿子犯愁,他不像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样肯下地干活,每天喝酒吃肉没个安生。如今年近四十,谁知道他竟然骗到了一个媳妇回来,因此他们对这个新媳妇大为欢迎,指望这个新媳妇能够让浪子回头,安分过日子。

若以为婚姻生活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本性,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结了婚之后的刘三儿依然不改本性,和狐朋狗友鬼混,酗酒打架,赌博欠账,吕雉不但要下地种田、烧饭洗衣,还要奉养老人、生儿育女,而刘三儿却永远在她需要的时候不见踪影。她还不如嫁给了卖狗肉的樊哙的妹妹吕媭,樊哙虽然和刘三儿是同类,但至少还会带回家一斤半斤的狗肉来给妻子打打牙祭。

若是换成一般的姑娘,恐怕早就受不了要打离婚了,当时可不是朱熹所谓从一而终的年代。同为汉代,有朱买臣的妻子嫌弃他不能养家弃他而去,汉武帝的妈王娡也是嫌弃丈夫金王孙不够出息而另嫁汉景帝……但是吕雉却乐天知命地过起了这样的日子,她不但生下了一对儿女,同时对刘三儿的酒肉朋友亦是大方招待,令得诸人对这位大嫂感佩不已,以至于在后来吕雉遭遇太子废立危机之时,众兄弟皆是力保这位大嫂,使得刘邦无可奈何。

在以后的日子里,刘邦在一次酒醉后放走囚徒而逃亡,守在家中养儿育女的吕雉却被牵连入狱,受尽牢狱之苦。后来被释放出狱之后,吕雉不但要撑起整个家的重担来,还要应付上门的官差滋扰,还得偷偷地带衣物和粮食长途跋涉到深山里送给刘邦。这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但是,一年一年地独自面对风雨,她渐渐变得强韧。

父系社会,大抵每一个女人在起初的时候,都是一朵花儿。但是如果她发现,应当充当大树角色的男人并不能够为她所倚仗,而她已经置身风雨战场,那么她不想被毁灭,就只好自己迅速成长为大树,来抵抗风雨。尤其是,还有需要她来保护的小花小草时,她更是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

在沼泽地里避风头的刘邦等到了机会,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响应,群雄逐鹿。刘邦乘机起事,率众进入沛县,被拥立为沛公,这个时期,刘三儿正式定名为刘邦,夫人吕雉开始为人所知。

刚起事时的刘邦,还未脱混混习气。范增后来对刘邦的描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原是事实。刘邦乍一暴发,便拥美姬,对于共同创业的原配吕雉的伤害,怕是极深的。

吕雉于此时,只有将内心所有的感情投向她的子女,用尽她全部的力量去保护他们。若干年前,有人说过一句话:“女人虽弱,为母则强。”当妻子吕雉变成母亲吕雉的时候,她甚至会长出利齿尖爪来,像一只母狼一样,将企图伤害她孩子的任何威胁毫不犹豫地撕碎。

公元前205年,刘邦为项羽所败,吕雉和刘邦的父亲被俘,做了两年的人质,公元前203年秋,吕雉归汉后,留守关中。刘邦称帝后,因吕氏家族拥立之功极大,吕雉被立为皇后,子刘盈为太子。

就在楚汉战争结束之后,刘邦登上了至高无上的宝座,吕雉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终于和自己的一子一女生活在一起时,她以为一切苦难可以结束。她却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后宫如同古罗马的竞技场,女人们被放置于其中,便不由自主地自相残杀,以求活下去的机会。你不杀人,就会被杀。

做了皇帝的刘邦,不再有奔波之苦,生死之惧,这才开始享受他的人生。无从想象他从前是否有过爱情与亲情,他可以在城头看着城下的生父和妻子快要被项羽活活烹煮时笑嘻嘻地说煮好时分我一杯羹,也可以在逃难的时候为了减轻马车的重量两次把亲生的儿女刘盈和鲁元公主亲手推下马车。

现在,他不用面对困境了,所以,他忽然有了闲情逸致去开始他的爱情和亲情。可惜,不是对着因他而受尽磨难的发妻和长子,而是新欢。

来自定陶的戚姬年轻美貌,她生的儿子如意活泼可爱。公平地说,没有经历苦难的女人,她的嘴角没有苦涩,眼睛活泼跳跃,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她以她的年轻天真而得到任性的权力。不仅仅是容貌的问题,不仅仅是年轻和年老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喜新厌旧的问题。

这样一个女人,她遇见刘邦时,刘邦已经是汉王,然后是皇帝,她几乎可以相信刘邦生下来就是驾着五彩祥云,披着黄金龙袍的皇帝。这样一个女人,让男人在她面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是天生王者,无所不能。而吕雉的眼睛,见证过刘邦被他父亲抡着大棍子打要她来劝解,见证过刘邦欠一屁股酒账要她来还,见证过刘邦躲在大沼泽里急切地等她来送饭,见证过刘邦面不改色地和仇人商量怎么分吃自家老爹老婆的肉,见证过这位将来的皇帝曾经为了逃难把幼子推下马车……刘邦在这样一双隐忍的眼睛前面,没有底气。

你是男人,你选择爱哪个女人?不要跟我说良心,在那样的年代,不先把自己的良心喂给狗吃掉的人,做不成皇帝。项羽还保留了一点点,所以他败了。刘邦早在这么多年的战争中,把这些累赘给丢光了。

无知者无畏,戚姬作为年轻美丽而受娇宠的女人,理直气壮地自认为,既然她是皇帝最爱的女人,那么她就该理所当然地取代那个年华已去的吕雉而成为帝国的皇后,而她的儿子,也应该取代刘盈而成为太子。

《史记》上对此只有一句话:“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益疏。”

怀有戚姬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便是现在亦常见年轻女性理直气壮地大谈自己与有妇之夫的情事,认为一个女人不能够令丈夫赏心悦目,便再没有占据原配位置的权力,而要让位于新人。夫妻感情义务和女人的年纪容貌及尊严自我都可以物化、商品化,让男人们像在菜市场买咸鱼一样,货比三家从容挑拣。

刘邦当然很高兴享受和纵容这种竞争,他甚至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时不时地抱着戚姬所生的儿子如意扮演慈父角色:“唉,只有如意才最像是我的儿子呀!”

吕雉所生的儿子刘盈的确不像刘邦,他看到刘邦这个父亲就如避猫鼠一样,怕得要命。无论是谁,年幼逃难时,后面追兵赶来,本来就怕得狠了,忽然看到父亲面目狰狞地说:“把这两个小崽子踢出去马车就能够跑得快些了!”然后他和姐姐就被亲生父亲亲手推下去,丢给后面追来的项羽兵马。就这样先后被推下去两次,若不是后面的臣子们赶上来抢救,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再站到父亲面前。

童年所受的创伤阴影太大,刘盈每次看到父亲时都忍不住心里头发毛,爱不起来,亲近不起来,缩手缩脚的,一看到父亲走近就本能地心里打哆嗦。

刘邦看到刘盈这副样子就恨不得再踹上一脚,反之,天真可爱的刘如意,看到父亲就会开心地扑过来,撒个娇,因为如同他的母亲一样,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刘邦的负面形象。

戚姬有了刘邦这种有意无意的纵容、撑腰,就会有人给她出主意,野心自然膨胀。所谓手握凶器杀心自起,哪怕戚姬是个蔓藤一样的弱女子,她也敢向皇后吕雉动刀子。

朝中的大臣,从来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统一立场,有吕后自有吕后党,有戚姬自然也会有戚派臣子。

怎么样扳倒吕后?她身上没错就从她儿子身上找错,她不犯错就逼她犯错,一个人要存心对另外一个人生事,哪里找不出理由和办法来?

第一次是针对鲁元公主。

鲁元公主的丈夫赵王张敖被诬谋反,虽未杀成,却被刘邦削去张敖赵王之爵,然后把这块最肥美的赵国封地送给了戚姬的爱子如意。很叫人怀疑这整个过程,是否就是戚姬要把鲁元公主丈夫的封地,夺过来给自己的爱子,为此不惜要除去张敖性命?

第二次是针对太子刘盈。

吕雉母子是一体的,多年来吕雉谨言慎行,劳苦功高,要废后刘邦还真找不出理由来,难道说只是因为她老了?还是他喜欢上年轻漂亮的女人了?这些都不是能够拿到桌面上来的理由。唯一的理由是刘盈,说他太懦弱,说他没有能力执掌一个帝国。刘邦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此事,以太子无能为由要改立如意为太子。

第三次还是针对鲁元公主。

戚夫人居然要把已经嫁人并生子的鲁元公主送到匈奴去和亲,要她抛夫弃子嫁到蛮夷?无从得知她是怎么生出来的这个主意,或许是为了要伤害吕雉,让她在痛苦中失去理智出现差错?

第四次还是针对刘盈。

当时京布谋反,刘邦本要亲自领兵,戚姬出主意让刘盈代父出征,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京布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而刘盈是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人,一旦战败莫说有性命危险,就是活着回来也是有罪,正可以借此废除太子之位由如意取而代之。

对于吕雉来说,像戚姬这样的年轻女子,抢去她的丈夫,觊觎她的后位,对她玩弄的种种争宠手段,还在她勉强忍受的范围之内,但是接二连三地将黑手伸向她的心肝宝贝儿女,则是绝不可恕的。这或可解释她为什么在刘邦死后放过薄姬、管姬等情敌,让她们回儿子的封地去享受封国太后的荣耀和权力,却独独不肯放过伤害过她儿女的戚姬。

对于吕雉来说,当她看到刘邦在逃跑时,将亲生骨肉一个个推下马车以减轻负担时,她知道她的孩子只有她自己才会去保护,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去保护。她不能不逼着自己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

对于戚姬接二连三的进攻,为了保住自己和一对儿女,她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什么屈辱都可以受得下,怎样折膝都可以。

第一次,她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积极奔走只求保住张敖的性命,把赵国奉送给戚姬的儿子如意,就能把鲁元公主接到自己的身边好好保护。

第二次,刘邦要废太子刘盈,她只得求助于朝中文武大臣们,好在古时候的旧臣们总有一种强烈的新旧意识,像晋文公重耳一得以回国登基就高兴地把旧衣服扔掉了,结果引起旧臣们严重的忧患意识,认为重耳潜意识存在着也要像扔旧衣服一样把他们给扔掉的心理,害得重耳重新把那堆破衣服捡回来供得高高的。衣服尚如此,何况人乎,一个人连自己的发妻骨肉都可以抛弃,这比扔掉旧衣服更加加重了老臣们的忧虑,所以他们无论如果也要保住吕后母子,这同样也说明了,吕雉平时在老臣们心中的人望如何。因为御史大夫周昌在朝堂上力保刘盈,所以吕雉不惜以皇后之尊向周昌跪拜磕头致谢。吕雉恩怨分明,在此后周昌转到她的对立面力保赵王如意时,她也记得当日恩情,从未问罪周昌。

第三次,为了救鲁元公主,她整夜地跪在刘邦面前,哀哭诉往事,十几年来的夫妻之情、骨肉之情,终于打动了刘邦,放过了鲁元公主。

第四次,则是吕雉运用她多年的政治远见和手段,给刘邦做了一个可行性分析报告。不管刘邦出于什么目的,对于出战京布这种大事,万不可意气用事。若让刘盈出战,刘盈若是输了,输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甚至有可能是刘邦用前半生打下来的大汉江山。刘邦或许会被戚姬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一个撒娇弄得神志昏乱,但是同样也会在吕雉极具理智的分析下恢复一些神志。这话,他听进去了。

对于这样接二连三的攻击,吕雉知道自己母子三人的命运掌握在刘邦的手中,而现在凭着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已经无法打动刘邦,凭着自己历尽沧桑的容颜,亦是无法留住刘邦的心。想要取悦已经冷落她多年的刘邦,只有凭借着自己在政治上能够辅佐他,替他出主意,下决断,甚至是——替他杀他想杀又不能亲手杀的人,让自己的手替他染血。

刘邦想杀的人是韩信,韩信功高震主,不可杀他的理由是“功高”,必杀他的理由是“震主”。吕雉主动请缨要为刘邦解除这一隐忧时,既出乎刘邦意外又令得他如释重负。他按着吕雉的部署,宣布外出巡视,把朝中事务全部交给皇后。然后,等他回来时,吕雉向他汇报,韩信已经除去。刘邦不禁对这个妻子的能力和智慧刮目相看,从此更为倚重。

他不知道的是,这对吕雉意味着什么,对他自己又意味着什么。从此他手中的权力天平,已经悄悄地滑向吕雉了。

吕雉在这一役中,收服了宰相萧何,也收服了朝中文武大臣的心。本有一些墙头草看着戚姬受宠,吕后失宠,已经起了动摇之意,但是韩信的人头,骇破了所有人的胆。一个连韩信都敢杀的人,谁敢做她的敌人?

吕雉达到了她的目的,从韩信的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起,戚姬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过往!

此后,吕雉辅佐刘邦平定了各路诸侯后,那些过往被乱纷纷朝政暂时掩盖着的矛盾又立刻凸现出来。皇储之争,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而诸侯王一一被诛灭,刘邦觉得河清海晏,此时皇后吕雉在刘邦出征时安定朝纲,在他犹豫时帮他下决断的作用已经无足轻重,那种沉稳如山的女人已经不再为他所需要了。

他又回到了戚姬的怀抱里,看着她的撒娇,听着她的哭泣,对于自己未能够兑现在这个小女人面前的承诺而羞愧。废立太子的事,又摆到了他的议程上。

这一天夜里,风雨如晦,吕雉亲至谋士张良的府中,问计于张良。此后不久,在宫中的一次盛宴上,也正是刘邦在戚姬的苦求下,正式下定决心要废除太子刘盈的时候,刘盈翩然出现,后面跟着四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刘邦心中生疑,一问才知道这四人竟然是当世闻名的商山四皓。刘邦这一惊非同小可,商山四皓是名震天下的四个隐士,自己多方派人去请竟然请不到,不料这四人却已经站在了刘盈的身后?

这一顿宴席吃得刘邦食难下咽,回到内宫时,已经脸色灰白,知道自己这一战,已经彻底地输了。毫不知情的戚姬抱着如意还要来撒娇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料却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脸上,露出了悲凉的神情。

戚姬被吓坏了,她使尽所有的办法,却只能够从刘邦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太子羽翼已成,不可废除了!”

在戚姬的泪眼和歌舞中,刘邦却只能是吟唱着:“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这一战他已经输了,既然输了,就无谓再作其余徒劳之事。他做出了输的表态,不顾戚姬的哭泣,下令让年幼的如意立刻到封地赵国去赴任,亦是向群臣表明,废立太子之议,就此结束。

这当然不是因为商山四皓这四个老头子有多大的力量。这种隐士对于帝王来说,犹如盛宴上装点的萝卜雕花,装饰作用大于实际功用。请他们出来,犹如后世赵匡胤利用华山陈抟一样,表示现在太平盛世真的到了,你看连这样的老隐士都出来登台走秀了,仅此而已。

但是刘邦却从商山四皓的出现,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对手,他的妻子羽翼已成。商山四皓再怎么样矫情,到底还是被请出来了,这并不是因为刘盈一夜之间忽然发掘出了他所不知道的能力。他这儿子有多少底气他还不知道?刘盈之所以能够做到,只不过是用对了方法。刘盈的背后有一批聪明人在帮他做事,如果这些人忠于刘邦,把办法提供出来,那么,如意照样能够把这四个老头儿给请出来。

谁给吕雉出请来商山四皓的主意?谁给吕雉跑腿牵线?谁给刘盈一步步策划行动指南?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需要一批人去做,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瞒着皇帝做成这样一件事,这么多朝中的大臣,替皇后办事出力,居然比给皇帝办事还要用心还要卖力!

这,才是真正让刘邦觉得恐惧,觉得悲凉的事实!

直到这个时候,刘邦才忽然如梦初醒,回顾这些年来一直被他忽视的事实。朝中上下,曾经是猛将如云,谋臣如云。但是这些年来,能够威胁到皇位的大将们,已经被他一一翦除了。吕雉多年来一直镇守朝中,在内有她的两个哥哥周吕侯吕泽和建成侯吕释之掌握京中军权,在外有她的妹夫名将樊哙手握重兵,以及大量开国时立下战功的吕氏族人在军中、朝中占据要职。谋士方面,商山四皓事件,隐隐可见张良的身影;诛杀韩信事件中,萧何已经站在了吕雉的身后。

吕雉羽翼已成,她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他动不了。“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她的势力已经形成,我无可奈何,虽然有再多的主意手段,也已经无所施展了。

一代开国之君,到了最后,竟然发现了自己无能为力,这是不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

他现在的想法,已经不再是身为帝王的随心所欲了,而是——如何在已经变得强大的妻子面前,保全他所爱的女人和孩子。

他派了周昌去做赵国的宰相、如意的保护人,因为周昌是一个极强悍的人,而且又曾经有恩于吕雉母子。他有足够的强悍和智慧保护如意免受吕雉的伤害。

同样是他的骨肉,当年他曾经两次亲自把鲁元公主和刘盈推下马车,送入死地。而此时,他却用一种万分小心的布置,去安顿他的爱子如意。

至于戚姬,只要有如意在,戚姬不会有生命危险。刘邦想得很周到,他安排好了这一切,开始和吕雉作最后一次的交手。或许这一夜,他在长乐宫中,拨出了当年征战沙场的宝剑,轻弹着宝剑,听着宝剑发出微微龙吟之声。

刘邦秘密召见了谋士陈平,这陈平非同凡人,是仅次于张良的谋士,据说大汉立国,张良献策六,陈平献策四。刘邦征匈奴白登被围,全凭陈平之计得以脱身;韩信功高天下,陈平献计使得刘邦轻易收其兵权,贬其王爵。

商山四皓等事件,使得刘邦不敢再信任张良、萧何,那么能够用的顶级谋士,只有陈平。他对陈平下了一道密旨:“立刻传檄到燕地,罢樊哙军权,叫在代地的周勃立刻兼领燕地樊哙军队,并当场斩杀樊哙。”

陈平没有其他话,立刻受命并自告奋勇:“此事不可托于别人,只有臣亲自去才能够有用。”

陈平是怎么去执行这件事的呢?他在路上慢慢吞吞地走了很久很久,看到吕雉居然还没有派人追上他去,居然让他顺利地到了燕地。这真是无可再拖了,于是他干脆告诉周勃,这件事起因如何如何,我们应该如何如何。顶级谋士的脑筋口才,武将周勃如何能够比得上,立刻他说什么是什么。于是两人再到樊哙军中,再对樊哙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谈了话,于是樊哙同志高高兴兴地坐上象征性的囚车,跟陈平回京了。回到京中,陈平把一个活蹦乱跳的樊哙亲手交到吕雉的手中,然后才去对刘邦说:“臣思之又思,直至三思之后才觉得——樊哙将军和皇上在沛县时就已经结下生死至交,对朝廷的功劳极大,还在鸿门宴上救过皇上的命。更何况还是皇后的妹夫,至亲至贵。臣实在想不出,他有该死的罪名。这其中必有小人诬告,皇上必是一时急怒之下才会下此命令,之后岂不后悔。事关重大,臣和周勃将军商量过了,圣旨不可不执行,亦不可错杀忠臣。因此臣先将樊哙将军带回京来了,是杀是放,请皇上自己看着办!”

试想刘邦听了这样一番法,他能够怎么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本来就是秘密诛杀,现在樊哙已经到了吕雉手中,他还能杀得了他吗?他只知道,他原以为可靠的陈平和周勃,也已经不能用了。他最后的努力,以失败告终。

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死于长乐宫,终年六十二岁。

刘邦死了,对于吕雉来说,在她掌握这个国家之后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她要帮着新皇帝顺利登基,她要防着诸侯作乱,她要防着匈奴进入,她要对付千万种有可能发生的事件。于是当她身边的侍从问她如何处置后宫那些曾经与她夺宠争位的女人们时,她只是下令都放走,放她们回她们儿子的封地去做王太后。比如说,薄姬的儿子刘恒成了代王,于是薄姬就成了代国太后。

只有戚姬,她下令,剪去她的头发,让她去做粗活。如果戚姬是吕雉,那么她就会忍下去,吕雉在项羽军中作了两年的囚犯,她能够忍得等得。纵然刘邦无情,她为了儿子刘盈,也会活下来,因为她的儿子需要她。

但是戚姬不是吕雉,她本来就没有经历过风雨,她早就被刘邦纵容坏了。她的能力,她的见识,她的经历都不足以去学会这些事,她不是一棵树,她只是一株蔓藤。温室中的兰花一旦离开庇护就迅速枯萎,而路边的野荆却能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戚姬只是看到自己的生活一落千丈,以前刘邦会庇护她,现在她则完全寄希望于她才十余岁的儿子能够来救她。于是她整夜地哀哭,还编了一首曲子希望能够传到她儿子的耳中,而她的儿子就会来救她。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隔着重重宫墙,数千里地,歌声没有传入如意的耳中,却是先传入吕雉的耳中,这歌声勾起了她的旧恨新仇,也让她想起了了千里之外会对刘盈的帝位产生威胁的赵王如意。

戚姬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首歌,将儿子送上了死路。

惠帝刘盈得知吕雉召如意进京,立刻赶在吕雉之前,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同吃同睡,愣是让吕雉找不着机会下手杀如意。史说刘盈性子宽厚,是有其理。刘盈保护如意,也许并不见得和如意的感情有多深,两兄弟一直是在两派人马的旗杆尖上,而彼此的母亲吕雉和戚姬又是如此不共戴天你死我活地争斗,两人未必有多少时间去培养他们的兄弟情深。但是如意毕竟是他的兄弟,和他同一个父亲,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是刘盈深爱母亲,他不愿意他亲爱的母亲因为他而双手染血。

但是不管刘盈还是如意,都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某天早上起来,刘盈看到如意还在熟睡,不忍叫他起来,于是自己先出去了,等到回来,如意的尸体已冷。

年仅十五岁的刘盈对此无法谅解,他第一次和母亲产生了激烈的争吵。吕雉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她无法理解儿子为何如此愤怒。她无法理解儿子,正如刘盈也无法理解她一样。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她和刘邦都是如此铁血的个性,为什么会有一个如此矫情的儿子?是的,她认为这是矫情。战场上血流成河地踏着过来,为什么有人会因母亲帮他除掉政敌而和母亲作对?她不得不重复当年刘邦的感叹: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我。

当年,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刘邦偏心眼儿,现在刘邦已经不在,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了。但是她当然不会像刘邦一样因此嫌弃这个儿子,不喜欢这个儿子。刘盈是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哪怕刘盈身上有一百种毛病,在她的眼里也都会自动为他找出一千种理由来证明,她的儿子仍然是完美无缺的。

所以就算刘盈有错,错也是错在她这个母亲没有教育好,当初保护过甚,在所有危险到来之前,就用自己给挡住了一切,把所有的血腥、残忍、黑暗、变态都挡在自己前面,没有让刘盈接触到政治的残忍面。

现在慢慢地教,慢慢地劝说,显然迟了点,而且收效甚微,倒不如让刘盈自己直面这种政治的残忍和血腥。她对自己说,刘盈只是没经历,所以没开窍,只要来个现场教育,用个休克疗法就行了。

这个活教具,自然就是一次次挑战她底线的戚姬。

于是,戚姬被斩去手脚,割去鼻子,挖去眼睛和舌头。吕雉带着儿子刘盈去看她的这个活教材,她要让儿子知道,政治不是请客吃饭,而是活生生的血肉搏杀,政治就是如此的血腥而残忍。

但是她高估了她儿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休克疗法本来就是一种风险极大的治疗方法,尤其不可以在政治上轻试。她以为刘盈会秉承她和刘邦的血统,在血与火面前脱胎换骨迅速强大。

可是,刘盈却因此而崩溃了。刘盈不见得和如意多么兄弟情深,他甚至也讨厌那个时不时要害他们母子三人的戚姬,可这不妨碍他对他们仍可以具有道德感和同情心。但是这种正常人应有的情感,却无法为他的父亲刘邦和母亲吕雉所理解,因为他们在不正常的环境里已经太久了,已经无法去体验这种正常了。

对于母亲吕雉,刘盈知道她曾经做过很多残忍的事,使用过很多手段,但是他可以视为是母亲为了保护他们不得不为之。况且那些事只是传到过他的耳边,没有到达他的眼前,那些被除去的人,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名字,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直到现在他们不再有生命危险,他已经是皇帝,而母亲已经是太后,但是她仍然要杀人,而且是杀曾经那样活生生的,存在于他们生活中的人,在他的面前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变成一具尸体,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蠕动的肉虫。这于毫无心理准备的他来说,太过残忍,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甚至使得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心目中完美伟大的母亲,的确是一个非常残忍的人,这摧毁了他对人生的信念和美好的感觉。

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刘盈硬生生地把母亲的罪过扛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十字架一下子把他给压毁了。

等吕雉发现自己用错了方法时,一切已经不可挽回。刘盈彻底封闭自己,他从此不再上朝,只在后宫中自暴自弃,纵情肉欲,想尽一切办法逃避现实。

刘盈已经不可救,她现在更要做好对女儿鲁元公主的保护才是。刘盈现在是皇帝,万一他的后宫里头有什么妃子得宠,生了孩子,她现在活着还没问题,要是她死了有人对鲁元公主不利怎么办?那么,把鲁元公主的女儿张嫣嫁进宫去做皇后,就不管后宫谁得宠,谁能生子,将来谁做皇帝,张嫣都是理所当然的皇太后,小皇帝嫡母,那么刘盈可以保全,鲁元公主一家也可以保全。刘盈就这样和自己的外甥女成了亲,秋毫无犯地直至他死亡。

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无从理解光明是什么,对于吕雉来说,无从理解感情是什么,多年的残酷斗争,使得她对情感的体会成为奢望,只要她活着,并掌握权力,就已经是胜利了。她认为赋予权力是最好的给予爱的方式,她的母爱表现得畸形而恐怖。

我们再看看刘肥事件。刘肥是刘邦庶出的长子,他的母亲是刘邦娶吕雉之前的外室曹氏。吕雉对于没有触犯到她底线的许多人和事还是宽容的,如对于刘章,对于薄姬,对于刘氏诸王等,但是——真可怕,我们永远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刘盈一贯个性温厚,竟在一次家宴上误让刘肥坐了首座,刘肥也毫无警惕地坐下了。吕雉却大怒,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刘肥的越位被视为一次挑衅,于是一杯毒酒就送了过去。刘盈却对毒酒有着神经质的敏感,立刻将这杯酒接过来欲给自己喝下,逼得吕雉不得不打翻毒酒,结束这次未遂的谋杀。

吓得魂飞魄散的刘肥听从谋士之劝,立刻上表请求献上献城阳郡,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尊鲁元公主为鲁王太后。城阳郡治莒县,即今山东省莒县,土地丰饶肥沃。当时鲁元公主之子张偃尚未封王,齐王奉城阳郡,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即奉献此地为张偃封王之地,张偃因此被封为鲁王,鲁元公主成为鲁王太后,而非后人所攻击的刘肥拜其妹鲁元公主为母这般不堪。吕雉的敏感线是她的儿女,她要杀刘肥是因为他对刘盈不敬,如今刘肥借讨好鲁元公主表示了他臣服的姿态,吕雉遂一笑而放过刘肥。

汉惠帝刘盈在位七年,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做过真正的皇帝。他死了之后,吕雉又继续执政了八年。吕雉前后总共执政十五年,她的丈夫刘邦称帝十二年,前七年处于和项羽的楚汉相争时期,真正执掌天下,也只有五年。而且这五年里,外有诸侯作乱,内有嫡庶争位,无法真正安定下来推行政务。吕雉在位期间,任能臣施仁政,废除前代苛政暴令,尤以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等为著。

吕雉执政期间,史载:“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稀。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她虽然没有正式称帝,但是她的生平被历代史家列入为皇帝作传的本纪中。中国五千年历史上,被列入帝王本纪的女性,唯有吕雉与女皇武则天。

在吕雉之后,很多人认为这些故事里,错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吕雉。没有人认为刘邦错了,也没有人认为戚姬错了。因为在此后数千年的故事里,这样的事情仍然在不断地发生着。薄情的帝王,野心勃勃的妃子,还有许多许多。但是反抗自己身为工具的命运并反抗成功的女人,很少很少。我们会在不久之后看到陈阿娇冷落长门宫,卫子夫看着自己的儿女被杀光后再被逼自杀,汉成帝之许皇后以巫蛊事件被冤死等等,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幸运者得后人一声叹息,大多数则被淡忘。

人生是个竞技场,但是规则是单向的。历史对于男性成功者,冠以“英明”二字,并淡化他们的手段突出他们的成功。对于女性成功者,则永恒地被钉上“残忍”二字打入另册。

吕雉是中国进入封建社会后,第一个女性掌权者。相较于后来的朝代,同样是父系社会,却还只是初期,仍然隐隐可见母系社会的遗留痕迹。所以,汉代人对于吕雉,亦是视其为一代帝王。

在两汉期间,皇帝执政,有许多仍受太后干预。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开始是逼着景帝传位梁王,此后又因馆陶公主的怂恿,废刘荣改立刘彻为帝。即使是历史上最牛的汉武帝刘彻,在继位前十年中,先是受制于祖母窦太后,其后又受制于母亲王太后。这段经历令他终生难忘,因此才会在死前防“子少母壮”而将钩弋夫人处死。汉成帝尊事母亲王政君,结果令得大汉江山断送于王莽之手。

此后进入东汉,则更是母后掌权的高峰期,临朝听政的皇太后共计有:章帝窦太后、和熹邓太后、安思阎太后、顺烈梁太后、桓思窦太后、灵思何太后,其中尤其以和帝皇后邓绥为著名。

汉代的女权,不仅仅在太后干政上,在其他方面也有所体现。

如在称呼上,即使是在皇族,仍然在史书上出现大量以母亲姓氏来称呼皇族子弟的习惯,这也是后来朝代所没有的,如汉文帝的女儿馆陶公主,因其生母窦太后的缘故,被称为“窦太主”;汉景帝长子刘荣随母亲栗姬被称为“栗太子”;汉武帝立刘据为太子,则因其生母为卫皇后卫子夫被称为“卫太子”;刘据的儿子刘进随其生母史良娣又称作“史皇孙”;平阳公主随母姓称“孙公主”;汉灵帝的儿子刘协,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因为由董太后亲自抚养,称“董侯”;淮南国太子随母姓被称为“蓼太子”;高祖功臣夏侯婴的曾孙夏侯颇娶了被称为“孙公主”的平阳公主,以致后世“子孙更为孙氏”。

在封爵上,汉代多有妇女封侯,得以拥有爵位和封邑的情形。例如,汉高祖刘邦封兄伯妻为阴安侯。吕后当政,封萧何夫人为酂侯,樊哙妻吕媭为临光侯。汉文帝时,赐诸侯王女邑各二千户。汉武帝也曾经尊王皇后母臧儿为平原君,王皇后前夫金氏女为脩成君,赐以汤沐邑。汉宣帝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以博平、蠡吾两县户万一千为汤沐邑。王莽母赐号为功显君。王莽又曾建议封王太后的姊妹王君侠为广恩君,王君力为广惠君,王君弟为广施君,皆食汤沐邑。两汉史籍记载女子封侯封君事多至三十余例。

在建筑上,前些年考古学发现,汉代长乐宫出土壁画的房间的地面是完全“涂朱”的。史载“土被朱紫”在中国古代是规格非常高的房子,秦咸阳宫一号宫殿与三号宫殿的主殿地面都是“涂朱”的。汉承秦制,秦始皇用的红地面,汉代宫廷中也只有皇帝级别的人才能用。但是这种涂朱的房子没有出现在皇帝居住的未央宫,却从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中出土,汉代女性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汉代对于妇女再嫁,亦与后世不同。汉代出现数位皇太后如汉文帝之母薄姬、汉武帝之母王娡都是再嫁之身,堂而皇之地做国母,并无人以为异。女子再嫁三嫁,亦是不绝于书。可知记录据说嫁人次数最多者大约是宰相陈平的妻子,嫁给陈平已经是她的第五次婚姻,这亦是令后人吃惊的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