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文：成白社
听到门外毫不掩饰的口哨和嘻嘻哈哈的声音，江祯差点儿被气笑。
她试着拧了拧把手，果不其然，分毫未动，被反锁得严严实实的。
想起自己来器材室的原因，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时间回到两节课前的课间。
下课没多久，她来到三楼的女厕，却见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厕所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吵闹笑声，以及什么东西被踢翻的动静，夹杂着女生低低的哭声和求饶声。
猜都用不着猜，大概又是哪几个坏学生在欺负人了。
里面的动静和小腹处若有似无的疼让她更觉得烦躁，面无表情地拍了拍门。
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里面的响动慢慢停了，随后门从里面被打开，探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长卷发，全妆，美瞳睫毛眼线一个不少，只是过高的颧骨显得有些刻薄，不过事实也的确是。
在看到是江祯后，对方扯了扯嘴角，身体斜靠在门框旁，双手抱臂，“我还以为是哪个过路的好心人来伸张正义了，原来是江大小姐，有个警察亲爸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阵哄笑。
江祯并不搭理，直接拉开门从这人身边经过，走进女厕，看见角落里跌坐着一个女生，形容狼狈，头发凌乱，校服湿淋淋的，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青紫交加。
她脚步微顿，转过身看向慢吞吞跟在她后面进来的人，“白玫，你们差不多得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把墙角的女生拉起来，又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递到她跟前，冷着一张脸，“穿上吧。”
女生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刚刚接过来，旁边却忽然伸来一只手重重打在她胳膊上，“啪”的一声，女生吃痛松手，校服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让你拿了吗？”
然后白玫表现得很生气，不过更大的气还是对着江祯，冷嘲热讽了一堆话，什么你都已经被赶出姜家了，还在我面前摆什么大小姐的谱，你以为你比她好到哪里去吗，你猜你今天在这儿被我们打了，老师会不会为你出头？
然而她不管不顾地说了这么一通，江祯却只是弯腰捡起校服，扔进女生怀里，然后慢吞吞地挽起衬衫袖口，露出手腕系着挂着转运珠的红绳，她抬头看向白玫，平静地说：“看来不学习真的会让记性变差，你这么快就把去年开学那天发生的事给忘了？”
她话音落下，白玫的脸色很快由白变红，想也不想就朝她高高扬起手，却在半空中被抓住，用尽力气都没能挣脱，她气得要命，“姜少婷！你这个……”
“砰！”
在她说出什么难听话之前，江祯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她摔到地上，胳膊反扭，单膝蹲下，一边膝盖压在她背上。
这干脆利落的一手，立马镇住了周围几个刚想冲上来帮忙的女生，几个人就这么僵在了原地，互相看了看，都没敢动。
“老师会不会为我出头不知道，但现在应该没人给你出头。”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上课铃的声音，江祯缓缓松开手，站起身来看向另外几人，“还不去上课？”
“去去去……”
其他人赶紧上去把白玫从地上扶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当江祯刚想进隔间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那个……谢谢你……”
她转过头，见是刚才被霸凌的女生，“哦”了一声，平静地说：“用不着谢我，我能帮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帮你，找老师求助也好，告诉家长也好，找学校闹大也好，你还是尽快找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好。”
说完也不再注意对方，就走进隔间把门锁上。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到这儿就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到体育课时，那个女生忽然抱着个排球来找她，满脸着急地说老师让她把球送回器材室去，但她现在身体不太舒服，要去趟校医室，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所以只能来找她……
江祯对她没设防，听了也没有多想，不过只是个小忙，帮了也就帮了。
但事实证明，对方为自己找到的解困办法，不是告诉家长老师，也不是奋起反抗，大概是同流合污。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逐渐回神。
别人做什么样的选择是别人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该怎么出去。
“这里的灯坏了。”
江祯下意识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虽然听到了对方的提醒，但她还是伸手摸向开关，试着按了按，“吧嗒”好几声，果不其然没亮起来。
遗憾地收回手，听着对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忍不住想，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这么倒霉吗？
对面，顾珩绕开地上的杂物走过来，在看清这个后面进来的人是江祯时，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
江祯同样看清了对面的这张脸。
又是他？
就在她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以为他要问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因为她才锁门的时候，却听到他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你左边有个没放好的哑铃，走动的时候小心别被绊倒了。”
江祯顿时一愣，然后下意识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果然在脚边发现了那个哑铃。
“……谢谢。”
然后不等对方说不客气，她就主动开了口：“外面那些人应该是为了关我，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顾珩对她如今在学校的处境有所了解，闻言也不惊讶，只是平和地道：“谈不上连累，错事是他们做的，你也是受害人，没必要道歉。”
如果江祯没看到他稍稍有些颤抖的手，只听他的语气，大概会觉得他此时很平静。
但……
她试探着问：“顾珩，你怕黑？”
话音未落，顾珩便下意识攥紧手心，顿了顿才摇摇头：“不是怕，只是有些不适应。”
江祯“哦”了一声，站得久了有点累，她索性直接蹲了下来，“对了，我没带手机，你应该也没带吧，那我们怎么……”
“我带了。”
顾珩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这就发消息给朋友，让他找老师拿钥匙来开门。”
说完这句话，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江祯：“……”
所有老师们心目中的乖学生，居然会在上课的时候带手机？
大概是她脸上的惊讶太明显，顾珩忍不住笑了笑，开了个玩笑：“偷偷带的，出去以后别找老师举报我。”
他说这句话时，面上神情十分柔和，没有平时那种看似客气温和，实则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妙感。
江祯总觉得自己从他刚才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熟稔，却不知从何而来，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只好当做是自己听错了。
说完这句话，顾珩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黑暗中出现了一小片光，从下而上打在他脸上，眼眸低垂，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发消息。
江祯抬头看向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一边忍不住想起班上女生们那些对他的议论。
“发过去了，不过他这会儿应该在打篮球，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看到消息。”
就在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时，头顶忽然传来顾珩的声音。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借着屏幕的光拿出两个凳子，自然而然地递给她一个，“蹲久了容易腿麻，还是坐着吧”
江祯接过，说了声谢谢。
坐在凳子上以后，腿确实舒服多了，她把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刚要说话，周围却再次暗了下来。
顾珩的手机熄屏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顾珩坦然地说：“关机了，款式太老了，电池不怎么经用。”
想到对方的家庭环境，江祯心中了然。
不算大的空间，两个人对坐，不知怎的，她虽然没觉得有多尴尬，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开口：“对了，其实怕黑也没什么的，我小时候有个朋友，他也很怕黑，可能因为他性格要强，也可能因为那时候还是小孩儿，所以总是死撑着面子不肯承认，还陪我一起去鬼屋玩，结果最后吓得脸都白了……”
“所以啊，如果有什么东西让自己不舒服，直接说出来就好了，要不然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她话音落下，周围却是一片安静。
江祯忍不住转了转腕上的转运珠，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些过界，对面忽然响起顾珩平静的声音。
“你那个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嗯？”
“他现在还怕黑吗？”
江祯刚想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动静。
很快，明亮的光线与一道咋咋呼呼的男声同时挤了进来：“老顾！别怕！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