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文：成白社
江祯撑着伞走到校门口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
她刚才正准备开锁，就发现单车的前后两个车胎都没了气儿，分明来上学的时候还是好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她又不傻，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针对。
只是现在没了代步工具，她就只能走着回家了。
校门口的车辆来来往往，陆陆续续地载着学生离开，她熟视无睹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热闹，一直都跟她无关。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热情又着急的喊声：“姐！姐！这边！”
她下意识朝前看去，只见江岭正举着一把伞从路对面朝自己跑过来，她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一直到江岭来到她面前，还没反应过来。
“姐？”
江祯回过神来，拍开在自己眼前摇晃的手，掩下有些外露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来了？”
江岭：“这不是下雨了吗，嘉禾离咱们家又远，妈有些担心你，就来接你了。”
担心吗？
江祯不由自主想起在姜家生活的那些年，不管是遇上下雨还是下雪，家里的司机总是接到姜耀就走，运气好的时候她正好看见，可以上车一块儿回去，要是运气不好，连车尾气都看不着。
整个家里都不会有人在乎她有没有上车，会不会被淋在雨里，会不会着凉生病，更不会有人担心她。
那些往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看到眼前这个跟大金毛似的江岭，她眼中不由带出几分笑意。
“那走吧，别让妈妈等久了。”
不远处，推着单车的少年驻足在树下，看着她和身边人上车离开，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目光，骑上车离开，他没有打伞，也没穿雨衣，任由密集的雨水浇下。
顾珩沿着道路一路往前，越往前走，路线越来越偏，路上的车和人也越来越少，他熟练地骑车穿行在狭小曲折的巷子里，最后穿过一个污水遍地的市场，停在了一栋矮小破旧的居民楼前。
上到三楼，拿钥匙打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换成其他人，大概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受不了了，顾珩却早就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地走进去，果不其然在沙发上看到了那个烂醉如泥的身影，旁边的地上留着一滩呕吐物。
他习以为常地把地面清理干净，刚要回房间，一转头却发现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揉着眼睛看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句什么，见顾珩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又要走人，他顿时火从心起，用力蹬了一脚茶几——
顿时一阵哐当作响，放在边缘的水杯摇摇欲坠。
顾珩停住脚步，语气冷淡，“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叫你？”男人醉醺醺地吼了一声，又强撑着疲软的身体站起来，“你这儿还有没有钱？”
顾珩用力闭了闭眼睛，很快再次睁开，“没有。”
男人听了却不相信，“你不是老给别人当家教吗，你手里能没钱？”
“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顾珩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是让你拿去继续赌？还是继续喝？”
“你……！”
兴许是听懂了他语气里的嘲讽，再加上酒意上头，男人顿时恼羞成怒，摸索着抓到手边的东西就用力向他砸了过去——
顾珩下意识抬手去挡，下一秒钟，伴随着玻璃制品掉到地上摔碎的声音，小臂处传来一阵钝痛。
地面上，酒瓶的碎片折射出头顶的灯光，刺疼了男人的眼睛，屋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你……”
酒意消失，男人满心懊恼，刚想整理措辞说些什么好缓解尴尬的时候，顾珩捂着胳膊忽然出声，冷漠地打断了他还没能说出口的话。
“就是因为你这副模样，徐阿姨才会跟你离婚。”
话音落下，他抬步走进自己的卧室，毫不犹豫地关门上锁。
只留男人一个人在客厅，满脸的失魂落魄。
卧室内，顾珩挽起袖子，从抽屉里拿出碘伏纱布棉签这些东西，熟练地给自己处理胳膊上的伤。
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他揉了揉额角，取出纸笔开始记账。
从饭菜钱到生活用品以及学习用品，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细致到小数点。
记到今日花费，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笔不在他计划中的的额外支出，笔尖微微停顿，最后还是选择另起一行，写下下一笔支出。
……
另一边，江祯也刚刚到家。
小巧的电车停在楼下车位，刚停稳打开车锁，江岭头一个跳下车，顾不上打伞，几步就跑到了楼道口。
车内，曾乔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看向副驾驶，温和地问：“祯祯，你肚子饿不饿？”
听到这话的时候，江祯正低头看手机，回复好友芝团的消息，下意识想说不饿，一抬头却正好对上曾乔温柔的目光，里面还有几分隐约的期待。
于是刚要说出口的话就原地拐了个弯。
“好像是有点儿饿了……”
“真的？”曾乔顿时高兴起来，笑得眉眼弯弯，“那正好，妈妈出门前给你们做了夜宵，这会儿回去应该温度正好，对了，还有你爱吃的蛋糕。”
“好，谢谢妈妈。”
见她答应了，曾乔心里一松，听她道谢，也没说什么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说谢谢的话，而是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客气，祯祯。”
母女二人回到家，打开门便是暖色调的灯光，餐桌前站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家居服，正在往餐桌上摆碗筷，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乐呵呵地开口：“回来了？一路上没淋着吧？”
曾乔换上拖鞋，顺手接过江祯手里的伞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语气里有些惊讶：“你今天不是说可能要加班吗？怎么回来了？”
“本来今天也不该我值班嘛，是今天那个犯人审得快，没多久就撂了，我就回来了。”
“这样，吃晚饭了吗？”
“还没，这不是等你们回来吗，正好一块儿吃。”说到这儿，江平章看向江祯，笑着说：“对了，我顺路还买了点儿烧烤，祯祯快去洗手，看里面有没有你想吃的，一会儿多吃点儿。”
江祯刚想先回房间，猝不及防被叫到，来不及反应，先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
话音落下，她心中蓦然涌现出一股暖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哪怕妈妈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问起她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说挺好，并不想把那些糟心事拿出来说，影响现在这么好的气氛。
也不知曾乔和江平章信没信，只是在她说完以后，对视了一眼，然后告诉她：
“如果在嘉禾过得不开心，那就回来告诉爸爸妈妈，咱们转学去市一中。”
江祯闻言，笑眯眯地应了声好。
夜宵时间过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从书包里拿出还没写完的作业，指尖却触碰到了其他的东西。
是那包卫生巾。
她拿出来放到桌上，又看了一会儿，这个牌子并不是她常用的那个，但价位在这类产品中也算是偏高的，但与价位相对的是并不怎么好用的体验感，看着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名字，紧接着又一一排除，分析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是谁买的。
“算了……”
她摇摇头，把东西又收了回去，想不出来就暂时先这样吧。
说不定到了将来的某一天，这个人就自己出现了。
……
第二天，雨过天晴，气温重新升高。
即便教室里都有空调，学生们还是有些蔫头耷脑，打不起精神来。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刚踏出门，原本还很安静的高二（1）班立马热闹起来，学生们也瞬间恢复了活力。
“走啊顾珩，待会儿体育课一块儿打球？”
顾珩刚合上书，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把，回头看过去，程寓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橙红色的篮球在他手上被抛上抛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球服，胸｜前的数字七格外显眼。
“大概不行。”
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骑车摔了，胳膊受了点儿伤，还没完全好。”
程寓立马放下用来耍帅的篮球，整个人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关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没听你说过，严重吗？”
“上周末的事，不严重，小伤，只是最近不能使力。”
顾珩说完站起身，抬头看了眼教室前方正中间的时间，提醒道：“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还不走吗？”
“走走走！”
一听这话，程寓也不追问了，抱起他的篮球立马就走。
嘉禾的操场很大，体育馆的各式设施也很齐全，热身活动之后，队伍解散，学生们霎时跟四散的鸡崽儿似的。
程寓刚想拉着顾珩去给他们当裁判，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体育老师叫住，安排了个送钥匙的任务。
顾珩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一路来到器材室，推门进去，只见里面黑漆漆一片，伸手找到墙边的开关按下，却并没有亮起来。
灯似乎坏了。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过度的黑暗让他有些不适，但还是循着记忆里挂钥匙的地方，摸索着走过去。
好在眼睛在适应了一阵子后，多少能看到点东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睁眼瞎。刚伸手把钥匙挂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又在几步后停住。
顾珩刚想出声提醒对方灯坏了，门口却传来一声动静——
“砰！”
门被关上了。
紧接着又是“咔哒”一声，像是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