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太后慌乱的!
他从他儿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冰冷。
“弘历!你听额娘说。”她现在是等不到四爷,也等不到福晋了。感觉今儿要是不给弘历一个满意的答复,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她急忙道,“额娘也是看着你的喜好行事!你不喜皇后,不喜欢嫡子对朝政的威胁……”
但朕也不喜欢自觉了解朕,把朕的有些不能见人的心思摆在明面上的人。
钮钴禄太后却全然不知道他儿子此刻想什么,她绞尽脑汁,“本来,我想着永琪出身好,疼着他便是帮你的忙。后来见你是真疼永琪,那永琪就不能有事。永珹出身有瑕疵,反对的人多了去了。我觉得这个孩子能掣肘还年幼的嫡皇子。”
呵呵呵!听听!听听这个话说的,朕的皇子阿哥们竟然成了她手里的棋子了,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便是自己的亲娘,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孩子是自己的,自己便是打死骂死,那得是自己打骂,别人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额娘,那也不行。
钮钴禄太后兀自说她的,“当然了,令妃也希望哀家这么多。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她的十四阿哥才有这样的机会。可是额娘别看贵为太后,可对令妃还是得妥协的。那内务府里多是令妃的人,看着是咱们皇家的奴才,可奴才是人。他们的私心重的很。你当年那个宠孝贤,可孝贤还是因为小病就没了。这没的奇怪不奇怪!我这次回宫,等闲都见不到你一面。这才觉得在后宫,连我这个太后都能处处被内务府刁难。这吃穿用地,都得从内务府手里过,他们真要存了谋害的心思,弘历啊,我怕是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我得闲了就想,好端端的,永琏都养到九岁了怎么就没了。孝贤身子不错,为何生了那么些孩子,最后只有和敬活下来了。这些事,我是不敢想,只要想着,就浑身冒冷汗。你啊,之前抬举令妃,又把内务府那一套人给惯的……你怎么就忘了,早前你皇阿玛就叫你查过的。你忘了你皇阿玛是如何优待那些公主的?你忘了你阿玛叫你查的,那些公主都是怎么死的。好端端的人,若不是内务府的奴才,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能长寿?若是令妃没有皇子,她得扒着你生儿子,肯定会乖乖的。可她如今有了儿子……她便不再是之前的令妃了。你看在皇后的事上,令妃言辞何等的激烈。她为何会这般?弘历啊,令妃这小小的洗脚婢依靠内务府,掌着内宫的一切。这些个皇子阿哥……哀家不放心啊!该再传书给皇太后,请她务必速速折返。如今,除了皇太后,谁去给皇阿哥们诊治,都不能全信。”
这些话说的乾隆后脊梁直冒冷汗。
但她看向太后的眼神去越发冷了。这些话她为何早不说?如今到了这份上了,抛出这番话来,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罪过一股脑的都推倒令妃身上。
乾隆缓缓的坐下,“储位之事,乃是国之大事。连皇阿玛都不曾提起或是干涉过分毫,你却能将皇子摆在棋盘上,用的时候就拉,不用的时候就踹。太后,您身为太后,皇子们都叫您一声祖母。这一声祖母换来的便是这个?您对这些孩子,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慈心?”
“你这是什么话?”钮钴禄太后便道,“本宫是太后。本宫先是大清的太后,才是皇子们的祖母。这个道理,之前本宫就跟皇后说过。在皇家,若是处处志顾着亲情,那这才是要乱套的。就像是弘昼!本宫若是打小就真的疼他,那就不该把他教导成随心所欲的性子。若是他不随心所欲,你皇阿玛还会选你?只要将他记在哪个满妃的名下,或是干脆给他编造一满姓生母,说此人是耿氏身边的小答应之类的,身份问题就没问题了。别忘了,你们不是出生在宫里,那时候才是王府。你皇阿玛登基的时候,你们可都不小了。册封妃嫔的时候直接改过来,谁还能追到王府的时候查真相,看看你们到底都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
正说着呢,就见弘历冷冷的看过来,“那朕到底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钮钴禄太后:“……”饶了一圈,又怀疑这个?!本宫能说出这些个法子,不等于你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才变成本宫的儿子的,你确实是本宫亲生的,如假包换。
可现在好像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了。
钮钴禄太后突然有那么一股子悲凉,“弘历啊,若不是亲娘,谁为你操这份心?”
亲娘不该操心的是朕这个皇帝突遭这样的大事,心神是否安稳。亲娘不该是操心朕的皇子们身子是否康健,医治是否及时吗?亲娘不是该关心今儿的事对朕这个皇帝到底有何种影响吗?
可她哪有操心这些?
桌上一盏燕窝羹,两盘子点心一笼翡翠包子已经吃了大半了。来的时候,自己这位口口声声的喊着是自己亲娘的人正在吃宵夜,看起来,胃口还不错。
自己过来,她一声都没问,他这个皇帝是否也饿了也渴了。
听听她如今说的这些话,就算是她是亲额娘,那她当年对自己的态度跟如今对这些皇子的态度又有何不同?不过一样当是棋子罢了。
对自己是如此,对她亲自抚养的弘昼也是如此。
耿额娘每次见了自己,总是说瘦了瘦了,每次都要叫了吴书来到跟前,问每日吃什么,用多少,晚上睡的可踏实,要叮嘱好些个话。可这位所谓的亲额娘,从来只会打听皇上今儿心情怎么样,见谁了,去哪了。一样是问,但两者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样的。
关心与打探,这就是其中的区别。
其实,打探就打探了,之前他也不喜,却不曾提防。而今,插手储位,一直都不曾放弃在几位皇阿哥中选人……这便是野心了。后宫的妃嫔争斗,这还情有可原。可太后掺和,理由是什么呢?哪个皇孙将来继承大统,不得尊她为太皇太后,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第一,她笃定自己是个短命的皇帝。活的未必有她久。
第二,她野心大,对权利的欲望不减。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他都不能容了。一个太后带来的危害,在要紧的时候是致命的。
乾隆站起来,在屋里不停的徘徊。
钮钴禄太后松了一口气,觉得儿子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她伸手端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到底是自己生的,自己这个额娘还是能拿的住的。
却不想杯子还没放下,突然听到自家这皇帝儿子站住脚,然后道:“太后突发心疾,今晚便会薨逝。”
什么?
钮钴禄手一抖,茶盏瞬间就落地了。
她蹭的站起来,抬手指着皇帝,“弘历,你这是要杀了你的亲额娘。”
“不!薨的是太后。朕的亲娘,会去甘露寺做居室,一辈子不出寺庙半步,修身养性,姨娘天年。”
钮钴禄看这弘历,指着他的手不住的颤抖,“老圣人和皇太后已经死了,你却叫他们活着。你的亲娘活生生的,你却要叫她死去。弘历!老圣人身上的孝道,你是半丝也不曾学到。”
弘历看向她:“你不是说,你先是太后的吗?之前你还跟皇后说,要考虑朝廷大局。如今的朝廷,需要死去的太后……”
钮钴禄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所以,你的亲娘就得为朝政让路。就得‘死去’,换个阿猫阿狗的身份,随便在寺庙里孤苦终老。”
“原本不用的。原本你在甘露寺,是能以太后的身份终老的。是你自己非要回宫,非要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朕也是迫于无奈。这些为朝政的不得已,想来皇额娘能理解。您之前也是那么说皇后的……”
钮钴禄太后厉声道:“弘历,你这是要生生逼死你的亲娘。”
“你不会舍得死的。”弘历回头看着她,“您放心,去了甘露寺,一切供给依然依照太后例。您所有的亲信,会随您一道去的。您要是心态宽,保不准能在甘露寺里长命百岁,这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人嘛,少操心了总是能长寿的。”
说完,再不停留,直接扭身就走。
吴书来在外面听的真真的,之前伺候的都被侍卫压下去了。如今上手处理的都是暗卫。
连夜里,一条船脱船队而去,趁着夜色,远行而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一亮,又传来一个消息——太后薨逝了!
怎么死的?
气急攻心,心疾发作,病起迅猛,溘然长逝。
结合之前的皇后被废,好似倒像是印证了皇后的罪名。先是皇后不孝,然后太后没了。太后怎么没的?
只怕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皇上要废黜皇后,把人家亲娘气没了命,这皇后还能留着?毕竟孝道大如天。百姓家谁家的媳妇要气了亲娘,那这媳妇就该被休的。皇上没休了妻,只是把妻贬为妾,这已经是很宽仁了。
之前觉得不能理解的,匪夷所思的,在这一瞬间都理解了皇上。外面之前传的谣言,什么皇帝搜罗美女,霸占民妻,逼死人命等等的话,现在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版本。
做出这一切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皇后觉得皇上不立她的皇子为太子,是因为皇上觉得她年老色衰不喜欢她,再加上那宫里的令妃更加的嚣张跋扈,皇后一时糊涂,就做出了搜罗美色固宠的心思,想找个听话的没什么势力的女人留在身边做丫头然后献给皇上,能替她的儿子在皇上面前多说好话。可谁知道恶有恶报,恰巧就被人家丈夫给撞上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和皇上震怒。皇上压根就不知道皇后会干出这样的事,更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只以为是丫头。知道这事的时候,叫人极力的搜寻那女子下落,甚至连皇阿哥们都亲自下水去找了,一个个冻得现在都高烧不退。皇上甚至叫人请皇太后娘娘赶紧折返回来救人。
太后娘娘先是被皇后气的,后因为忧心皇阿哥们急的,这一气一急,心疾发作了。当是的太医都被太后打发去照看皇子们了,哦!还有那个女子的丈夫康|生。所以,太后身边没有太医,救治稍微有那么一些不及时。然后人没了。
显然,比起这后一种说辞,前一种故事就显得有些苍白。其一,皇上在大家的印象里不是那么一个皇上,突然风格大变,大家心里总觉得不可思议。其二,大家不认识什么如烟,也不认识什么康|生,但是皇后被废黜是真的,太后紧随其后薨逝也是真的。尤其可以推论,前一种说法的真假跟故事里的人一样,不好判断。但后一种说辞里,有那么些真的,没道理其他的都是假的。皇上有抵赖叫皇后抵罪的可能,但总没有杀了亲娘的可能吧。
所以林雨桐和四爷折返回来,听到的传言就多是第二种了。
因着在船上,消息收发没那么灵便,直到靠岸后,德海才把事情的详细始末禀报上去。
而此时,跟弘昼终于是碰上面了。弘昼一路走的不快,就在出了杭州的地界徘徊。接人接老远那是犯蠢。再加上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他一时‘悲痛’难忍,‘病’在半路上无法成行,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一间他皇阿玛,弘昼就真哭了,可到底是哭啥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心冷,大概是觉得害怕。还有更要命的,“儿子至今都没想到,会是谁在算计四哥。这事明显就是被算计的。”
四爷给了他答案,“你十二叔。”
谁?“十二叔?”弘昼瞪大了眼睛,“不是……为什么呀?”
四爷没回答,弘昼却恍然,“因为他女儿的婚事?”那这也太狠了吧!虽然自家四哥是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毛病,但十二叔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四哥了对吧!再说了,皇额娘不是已经给他闺女找人家了吗?自家福晋都听说了,找的是瓜尔佳氏家的孩子,据说那孩子也未必就比富察明亮差。两人的差距在于,瓜尔佳氏如今不如富察家有盛宠,仅此而已。但单轮个人,真不好说谁上谁下。而且,瓜尔佳氏那一支,人口简单。反倒是比富察家家大业大人口多的人家更适合十二叔家的闺女。这么安排,还有什么不足性的。
傻孩子!
你十二叔这不仅是想教训弘历,他还是在为下一位君王卖好,在给他儿子求保障。他知道,下一位君王是个念情分的人,不会像是弘历这般说翻脸便翻脸。
林雨桐拍了拍弘昼,显然,这些东西弘昼还没有完全领悟。
但弘昼到底这脑子不是白给的,之前没明白,快到地方的时候,已经隐隐的有些明白了。他不敢问他皇阿玛,而是转过来问他皇额娘,“十二叔下手未免太狠了。”
林雨桐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那位十二叔,是康熙朝那么复杂的局面里走出来,既保持了中立,又没有被泯然众人,你觉得他的能耐是白给的?”
从来不敢这么以为?
“他啊,最擅长的是诛心!”林雨桐说着,眼里的冷意便更重,“当年,给弘历的心里种下了鬼,如今,他稍微一动,把所有人心中的鬼都给诱导出来的。仅此而已!”
弘昼面色便沉重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十二叔安排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如烟,甚至连家事都是安排好的。然后又叫这些人碰瓷康|生,美貌孤苦的女子,康|生如何拒绝?只要康|生是真的,就没人去追究那叫如烟的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份,其父母是真的死了呢还是故意‘死了’,就只为如烟热孝成亲的。
安排到这里,然后一切就不用去管了。如烟混在美貌年轻的女子中间游湖赏景,皇上若不是不好色,直接调转船头离开,十二叔这一计就用不成。
可惜,皇阿玛一走,四哥像是没了笼头的马,彻底的撒欢了。
林雨桐点头,这就如同诺米骨牌,第一张一旦倒下,剩下的不用管,自然会慢慢的逐此的倒下,然后越倒越多。
弘昼叹了一声,若是皇后坐的稳,她不会被废。如果太后做她的太后,不想着四处伸手,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薨逝’了。当然了,还有不知道已经被列为危险品的令妃,她的儿子没戏了,她想的后位也没戏了。伸出头来,不是被自己顺带的给打下去了。
弘昼觉得心惊的就是,不知不觉中,他其实也成了其中一环。
其实,有没有自己这一环也是布局的人并没有算计到。他是推倒一个算一个的,但是没想到,个个其实都是心有打算的人,于是,局面就成了如今这样——完全失控了。
这不得不说,四哥心狠。十二叔就是太知道四哥的本性了,才会算计的这么巧。舍弃皇后,舍弃太后,对四哥来说,并不是艰难的决定。
四哥是保存了自己,但是,皇后以及两个嫡皇子废了,跟太后走的亲近的四阿哥废了,连带的跟四阿哥一母同胞的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都跟半废差不多了。也就是这俩年纪还小,再大几岁,只怕就不是那么善了的了。看看大阿哥和三阿哥就知道了,打从被骂了之后,这么多年了,哪怕是有皇阿玛和皇额娘护着,不也活的小心翼翼吗?哦!令妃那边也没戏了!
唯一还有机会的便是五阿哥永琪。
林雨桐赶到的时候,乾隆正熬的双眼通红的守着五阿哥,因为其他几个皇子烧退了,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没有大碍。可是永琪却高烧反复,人昏迷之后就没清醒过,这两天,太医们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但是无奈,一点用处都没有。
乾隆一看见林雨桐就赶紧起身,“皇额娘,您快瞧瞧老五……”
林雨桐没搭理他,抬手就将他推开,到了五阿哥身边瞧了瞧就皱眉,“之前不是给了药丸子叫每日都吃吗?这是去年冬里的病根没除,今春又来了这么一遭……”说着话,金针已经下去了,她一边报药方子,一边叫边上的太医给记好,赶紧去抓药熬药。
乾隆一腔的怒火,骂边上的愉妃:“孩子病了,你这个当额娘的在干什么……”
愉妃委屈的什么似得,“太后娘娘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五阿哥这里有好的养身丸,这说身上不好,像试试这药好不好,好的话好叫人配去。五阿哥实诚,一听说太后身子不好,就都给太后了,一粒都没用!”
这是知道丸药是出自林雨桐之手,她要不来,所以从五阿哥那里要了。说叫人去配,没方子配个屁,说的再好听可实际上还是叫永琪双手给她奉上去。
那东西吃了当然强身健体,但没病的人吃了是锦上添花,五阿哥吃了才是救命的。
乾隆噎住了,不知道怎么答话。
林雨桐一行针,五阿哥就稍微有些清醒,他低声叫了一声:“皇祖母。”
“恩!”林雨桐低声道,“别动。你这孩子,没有药吃了,不知道打发人去要?对别人那是难得,难道你要了,我哪里能没有给你的?”
五阿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只怕叨扰皇祖母。”
“不养好身体,才是真正的叨扰。你这小命,差点就保不住!躺着吧,好好养着,按时吃药。没有什么事比身体的事更重要。”
孩子没力气说话了,闭上了眼睛。
乾隆和愉妃松了一口气,林雨桐没搭理二人,把每个皇子都瞧了一遍,这才去了正厅。四爷正在那里。
乾隆的妃嫔们不好进去,都在外面站着呢。林雨桐和乾隆连同弘昼一起进去,这才当着四爷的面把情况说了,“其他几个孩子都没有大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永琪,这孩子伤了根本了。一是体弱,得小心养着。不能劳累,不能着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要不然,就是你们十三叔最后那样了。”
乾隆只觉得恍惚了一下,“这般严重?”
外面的愉妃几乎站不住身子。
林雨桐点头,“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那孩子留不住的。”
这个倒是知道,太医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弘昼心里咯噔一下,就剩这么一个好的,结果病成这样了。他急忙问,“皇额娘您说了‘一’,这是不是还有旁的。”
“对!二是……”她的身体不由的低下来,“他如今的身子,于子嗣不利……”
这话外面的人听不见,但里面的人听了个清楚。
弘昼大吃一惊,但是弘历好似不奇怪,“之前两位老太医也有这样的担心。只是那时候顾着救命,也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
弘昼心里叹气,终于知道自家四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原有在哪里。
后继无人——还有比这更悲凉的事吗?
弘昼眼里的那一丝同情,被弘历捕捉到了。他顿时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朕这年岁,以后还会有皇子,有很多的皇子,怎么就后继无人了?
精神一振,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皇额娘,那个康|生可还好?”
“粗养出来的,要比几个皇阿哥身子康健。要不了几日,就活蹦乱跳了。”
弘历马上道,“皇阿玛,给四丫头招此人为婿如何?”
害了他的妻子,很抱歉,所以拿一个女儿出来赔给人家。
外面苏贵妃脸都白了,她的女儿要嫁给这么一个人,还是做继室?
她急着往里冲,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然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混账东西!”
苏氏止住脚步,是老圣人在骂人。
还没反应过来呢,吴书来已经过来哄人了:都别呆着听墙根了,老圣人在收拾皇上你们也听?不要命了?
然后苏氏被嬷嬷扶着快步离开了。只要老圣人不乐意,皇上不敢拿自己的四公主去嫁那么一个人。
这康|生看这是好,但那个如烟明显就来历不明!被一个女子迷住,迅速成亲,然后不分好赖,这样的人便是读书读的好,前程也有限。
四爷打发弘昼去处置康|生的事,“带他去看看,他所谓的岳父岳母的坟茔。”
那里面一定空无一人。
弘昼领命去了,四爷才看弘历,“遇事得解决事,得从根子上把事给解了。你呢?慌里慌张!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知道被算计了,知道对方那都是谎言,然后你就制造更大的谎言更容易欺骗误导人的谎言去遮盖对方的谎言。如今,你再去追究真相,结果会如何?你怎么对外去说这个真相?你怎么去说你被算计了?能解释吗?如果你是被算计了,那被废黜的皇后算怎么回事?你这不是自揭其短,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吗?一个糊涂的书生而已,你竟然还想把亲闺女搭进去……弘历啊,先是你媳妇,再是你额娘,接下来是你闺女,再接下来了,你儿子们……你的儿子们这次都牵连的不小,老五差点把命搭进去。怎么?接下来该谁了?你兄弟?你皇额娘?还是我这个当阿玛的?”
“儿子不敢!”弘历噗通一声跪下了,“突逢此事,儿子一时乱了心神……”
“我告诉过你,人啊,站的越高,越是不能有缺点,不能有软肋。你有短处,你就得小心藏着。要不然,不定哪里就捅进一把刀来。这次,你是侥幸。侥幸对方的目标不是你的命,否则,单凭那女人你的身,你有几条命都不够往里搭的。”
这就有点危言耸听了,“儿子这些年骑射一直没丢下。”
四爷冷笑,“这话当真是自大到愚蠢!”
林雨桐就扶了弘历起来,“不能这般大意。女子杀人,有的是法子。”她取下金簪,“只要抹上剧|毒,‘不小心’划伤了你一点皮,见血就能要命……”
乾隆心里缩了一下。别说金簪,就是女人的指甲都成了杀人的利器。男女欢好,用指尖划伤这好似再正常不过,可要是遇到别有用心的女人,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牙齿了藏du,身上抹上du药,喝的茶里跟吃的菜里单独验起来没du,可吃了喝了一进肚子,就能要人命……”
乾隆彻底被吓住了,“儿子错了!”
林雨桐看他那样子,估计吓的对女人都得有心理阴影了,也就闭嘴没再往下说。
她留下四爷继续教训弘历,起身往前皇后那边去了。
皇后一身素衣,头发披散着,一幅戴罪之人的打扮。见了林雨桐就缓缓的跪下,“皇太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打从一开始,臣妾就错了。”
作为妃嫔,想做皇后很正常。有了儿子,为了儿子谋算也不算是错了。只是,“你输了而已!”
皇后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来,“臣妾没输给别人,只是输给了自己的愚蠢。”
你要这么想,当然也不算是错。
“人呐,还得朝前看。孩子们还小,你别钻了牛角尖。还吃就吃,还喝就喝,真要为孩子着想,就好好的。”
皇后苦笑一声,应了一声。等送走了皇太后,容嬷嬷才道:“娘娘,您的冤屈怎么不跟皇太后娘娘说呢。皇太后娘娘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这话多傻!
皇后摇头,“我如今被百姓都传成妖后了,便是一肚子委屈倒出来,又能如何呢?嬷嬷,无济于事了!事情太恶了,得有人来背黑锅。不是我又能是谁?皇上连太后都舍弃了,只是废黜了我,还给我皇贵妃的待遇,已经是格外优容了。我不给皇太后添麻烦,将来若有所求,只愿用在几个孩子身上,至于我自己,改变不了,何必平白给人添烦恼呢。”
容嬷嬷这才不说话了,只低低的饮泣,“是令妃!一个令妃那个贱人害您的。”
皇后笑了笑,令妃吗?有她!但应该不止是她。她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以后给什么咱们接什么,你不要遇事就去找佟氏了。”
为何?
皇后拍了拍容嬷嬷的手,想想容嬷嬷冲动的性格,还是道:“总欠人情,咱们还不清。道理是一样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容嬷嬷不疑有他,点头应允了。紧跟着又想起什么的道:“昨儿佟氏还跟我说了一番话。”
哦?
“她说,六王爷的额娘现在最享福了,住在庄子上,逍遥自在的。”容嬷嬷看向皇后,“老奴当时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娘娘,这话可是话里有话?”
皇后面色微动,“她这个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她说的也对,宫里不是好去处。与其留在宫里,叫三个孩子在别人的冷眼中长大,倒不如自请去行宫住着。三个孩子到了年纪送去书院念书,娘儿们想见便能见到,过些轻省自在的日子,不比在宫里受气强。回京之前,嬷嬷替气求见皇太后,所求只这一事而已。”
容嬷嬷一愣,“这么说,佟氏是给咱们出了个好主意?”
皇后失笑,“所以,我和她两清了!互不相欠……再不往来吧。”
这话又叫人不懂了。
主仆俩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面嘈杂之声,然后隔着窗户看出去,就见侍卫压着好几个人,有太监有宫女,有太后身边的人,也有曾经皇后身边的人,更有各宫妃嫔和皇阿哥身边的人。
佟氏也躲着往外看,这些人里,有些侧影看着眼熟。这是那个指挥自己的神秘人安插的探子被逮住了。
佟氏心惊肉跳,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此事,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将他供出来。
可是很快,外面传来惊呼声。她急忙看出去,原来被押着的人,先后都倒下去了。离的远,看不真切,但显然,他们不是被杀,而是自杀的。
四爷回头看了乾隆一眼,“怎么样?现在可亲眼看见了?”
乾隆面色有些难堪,皇阿玛之前不主张一股脑的抓人,可自己非要坚持。结果,确实是死干净了。这背后操控之人可真是了得,培养出来的竟然都是死士。
有能力这么多,且做成的。还能在宫中埋藏这么深的钉子,走在最前面的老嬷嬷是太后宫里的粗实婆子,按照年纪算,至少也是康熙朝时候的人了。还有自己宫里的一个太监,不起眼的人,年岁五十上下,这人算下来,只怕也是康熙朝就埋下的钉子。
那么,这些人的主子是谁,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几个皇叔里,唯一有理由这么做的,只有十二叔!
乾隆的眼圈又红了,“为什么?皇阿玛,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跟朕亲近的人,一个个的,都背叛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