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饶有兴致,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是听闻了书院那边为一个人单开了医科,才敢这么问的?”
蔡宝仪并不避讳,缓缓点头,应了一声‘是’。
“那你可知,男女有别。他想做什么,便能选择做什么。而你做什么,得有你父母的同意。”林雨桐蹲下来,跟她平视,“而父母所思所想,跟你的所思所想,只怕有些不同。”
蔡宝仪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在林雨桐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要起身的时候,她又道,“娘娘所言,臣女知晓。”说着看了边上的喜儿一眼,“去把匣子上面的那副字拿来。”
喜儿急忙往里面去了,再出来,是拎着展开的字画轴的。
蔡宝仪看过去,便道:“这是家父所赠,‘茅舍小桥流水边,安居落户自怡然’,父亲对臣女之期盼,也不过是小门小户,茅舍小桥,安然一生。臣女自幼长在福建,随祖母过的也不过是小门小户的日子,臣女并不觉得不足。高门大户,忌讳颇多,规矩也多。但若是在乡野,民女便是去行医济世亦无不可。因而,此选择并不会与父亲的期许相违背。”
来这里的,很多都是带着婚嫁目的的。像是原主娘家的那几个姑娘,像是宗室里的姑娘也希望被指婚的时候给些特殊的关照。像是蔡宝仪这样的姑娘也有,像是阿桂和兆惠家的闺女,她们不争,是因为她们的出身决定了,不管她们什么样,也会事皇家媳妇的人选。嫁进宗室只是迟早的事情。
林雨桐起身,站直了,“起来吧。开课之后,上午是一起上大课,所有人念的科目都是一样的。下午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喜欢和擅长来分科,会有医科的。”
蔡宝仪眼睛一亮,郑重的磕头,却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
从这里出去,隔壁就有丫头探头探脑,想来之前的动静她们是听见了。林雨桐没有打理,跟和婉道,“别管是谁家的孩子,不用给谁留脸。记大过一次,下次再犯,直接开除,用不录用。”
和婉应了,刚好是淑慎姑姑的庶女,说起来出身也不低,拿来立威刚刚合适。
林雨桐问和婉说,“还有没有出身特别的姑娘。”
和婉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宗室里如今适龄的姑娘多,大都过来了。有些孩子的生母出身不高,这些孩子身边带来的陪读,身份确实是有些问题。”
林雨桐笑了一笑,“没用母族的娘家人,应该是带了商户人家的姑娘进来吧?”
对!又被皇额娘猜到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路不给他们来,他们就用钱买了一条路出来。她提醒和婉,“这些姑娘来,是带着目的来的。为的什么你该清楚,因此,也得越发注重管理。”
和婉的表情越发的凝重,“您提醒的是。”这点她没有想到。仔细想想,要真出现几个奔着做小妾姨娘的,书院的名声就毁了。
林雨桐站住脚,“找两个特别的,我去见见。”
和婉马上翻了名册,找出两个特别的,看着寝舍号,在前面带路。
绕了两排之后,去最里面那一间敲门。门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个长相秀丽的丫头看的门,一间这阵仗吓了一跳:“……有……有事吗?”
林雨桐皱眉,“能进去看看吗?”
这丫头一下子就让开了:“……能……能……能的。”
一进去,正好看见一个胖墩墩的丫头往匣子里塞点心,嘴里鼓鼓囊囊的,显然吃的还没咽下去,嘴角还沾着电信渣,“梁百合?”
胖丫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是……”一张口点心渣都飞出来了,赶紧把嘴捂上,然后灌了一口茶把点心冲下去,“梁姐姐在东头……我们换了。”
“为什么要换?”林雨桐问她。
胖丫头搅动着手指,吭哧了半晌才道:“这边挨着茶房,茶坊里有点心。我今儿闻见了,可香了。”
这样啊!
林雨桐就问说:“你叫什么呀?”
“萧娘。”她一笑,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我是从江南来的。我家是开茶点铺子的,开了可多的茶点铺子。我家的点心连皇上都说好……”
林雨桐摸了摸这姑娘的小揪揪,“是吗?下回我们都尝尝你们家的点心。”说着就起身,“那你早点歇着吧。”
萧娘笑眯眯的应是,把林雨桐送到门口。
出来之后门关上还能听到丫头训斥主子的声音,“我的小姐,不是告诉你不能吃了吗?看看!被贵人看见了,这样子,将来还怎么进宫呀?”
“我进宫干嘛?”
“进宫……进宫当然是吃点心了。御厨做的点心是天下最好吃的点心。姑娘不是想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点心吗?不进宫怎么吃?”
“那不是说谁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吗?明儿我就说我要学点心,难不成还不能做点心了?”
“我的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林雨桐不由的笑出声来,谁家把这么个宝贝蛋蛋送这里来了。
这是憨吃的孩子,她没太往心上去。出来的时候和婉已经把萧娘原来住的寝舍号查到了,“她原来住在四公主的隔壁,现在被梁百合换去了。”
就是说梁百合是诚心要接触四公主的。
接触四公主为什么的?不外乎四公主还有同胞的哥哥永璋。
林雨桐也没兴趣看了,叫和婉知道这背后各有各的算计就行了。回去又看了看四公主,没有发热,一切都也还好,外间多了两个太医值守,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第二天一早,贵妃苏氏就来了。带了不少东西,来看四公主的。林雨桐没留她说几句话,就叫她忙她的去了。她得去书院那边瞧瞧了。
苏氏恭送母后皇太后离开,看看这简陋的小院,赶紧进了屋子。孩子正躺着呢,睡的正安稳。伺候丫头禀报说:“夜里服了两回安神汤,一直也没喊疼。之前醒了一回,吃了半碗蛋羹,一笼虾饺,还喝了半盏牛乳。”
那也不少了。
苏氏不叫打搅公主睡觉,从里面出来,也不好多留。出来的时候倒是正好碰见端柔长公主。两厢见礼,端柔长公主就道:“皇额娘的医术是极好的,在草原,我都以为我是活不长了。结果呢?被接回来这才多久,如今比之前还康健。”
苏氏也欢喜,刚才终于看见孩子的手指一根是一根,虽然包裹着,可那是分开的。便是留些疤痕,也是能忍受的。若不然……人离了手,得多艰难呀。她连声说是。
端柔就陪着苏氏往出走,“娘娘,四公主是皇额娘的孙女,皇额娘必是尽心尽力的。当娘的牵挂儿女,做儿女的自然也是牵挂娘家的……”
这什么跟什么呀?
苏氏跟端柔长公主并不熟悉,好端端的她说了这个话总叫人觉得话中有话。
一时也不知道她的意思,便也含糊的应着,“是啊!”她转移话题,“长公主管着书院的事,向来也忙……”
端柔摇头:“我忙什么呀?自家的孩子多,有和婉一个人看着就行。我们也不过是过来陪着皇额娘说说话。”她说着就掰着指头算,“除了咱们自家的孩子,再其他人也算不得是外人。钮钴禄家的这边倒是没有,不过乌拉那拉家孩子倒是不少。我也不好出去,两边太后,咱都不好处呀。钮钴禄家的姑娘没人来,乌拉那拉家的倒是来的多,连十六七的姑娘都送来念书了……”说着还重重的拍了苏氏一下。
回去的路上苏氏突然就明白了,‘惦记娘家’‘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十六七的都来了’,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叫永璋娶母后皇太后家的闺女?
永璋的婚事现在很尴尬。之前被万岁爷那么斥责,这孩子一辈子算是毁了。若是能跟乌拉那拉家联姻,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因此,她一边交代了身边的嬷嬷几句,叫她留下来等永璋中午下学,然后转告给他几句话。一边着急的回去,回去就叫人去禀报皇上,就说她有事要求见。
今儿没大朝,乾隆在看折子。知道苏氏去庄子了,没叫等就见了。却没想到苏氏提的是永璋的婚事,“……端柔长公主那么说了,臣妾就觉得会不会是皇额娘有这个意思呀?若是如此,倒不如咱们做父母的主动开口。乌拉那拉是大姓贵姓,又是后族,家里的姑娘教养是差不了的。”
乾隆忙的什么似得,还真没想过儿子的婚事,这一般都是选秀的时候给指婚的,今年也该选秀了,如今提前指婚吗?
要是皇额娘能高兴些也不是不行。
可这要给永璋赐婚,就得先想着弘曕。做叔叔的跟侄儿只差了一岁,这不能想着儿子忘了弟弟呀。而弟弟的婚事,又得先问过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意思。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孩子在那边别操心,皇额娘那里再稳妥不过了。”乾隆是这么说的。
苏氏犹豫了一瞬便道:“皇上,太后娘娘那里,还得您去解释。她老人家一直觉得那是佛手,利她老人家的。这突然……怕是有误会。”
乾隆‘嗯’了一声,连上带了些不高兴,低头忙他的去了。苏氏再不敢说话。
果不其然,佛手公主的佛手不再是佛手了,这事在苏氏出了一趟园子之后,便不再是秘密了。
钮钴禄太后心里本就不大痛快,昨儿书院那边招收了不足两百个学生。一大半还都出身不高。这跟她之前预想的差了很多,又听说连四公主都被送到庄子那边去了,她的心情能好吗?公主是她的亲孙女,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结果今儿一听,又把好好的佛手给毁了。只觉得当时就气血翻涌。偏偏的,自家这皇帝儿子来了,却又说了一句:“儿子想着,永璋也不小了。承恩侯府的教养也不错……”
如今皇后的娘家被封为承恩公。那只能是那边的娘家了!
钮钴禄太后更气了:“不行!老三再如何,也轮不上破落户来配。”
乾隆:“……”先不说这个话难听不难听,就只单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的婚事当然是做父母的决定了。自己先告知太后是尊重,不告知又能如何?怎么还一开口就不行?“这个不行那您觉得哪个行?”
当然是钮钴禄家的孩子!但这话她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到底是压下了,“皇帝,皇子皇女的婚事,那都不是简单的事。指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做皇子福晋,没什么用处!你想想,你皇阿玛那边随心所欲惯了,说想谁了,就把谁给叫回来。这年前回来多少公主郡主!蒙古那边……总还得是需要安抚的嘛。之前我听谁进宫说,淑慎是带着女儿回来的。那就是很好的人选嘛!科尔沁郡王之女,不比现在的乌拉那拉家好?”
一旦娶了蒙古福晋,就跟当年的十爷一样,当真跟储君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乾隆也不知道太后这只是想跟乌拉那拉家过不去,还是想别的呢。但他心里没法只把这事当成是小事。
才要说话,吴书来急匆匆进来,“万岁爷,有急奏。”
乾隆再不敢耽搁,起身就去处理公务去了。
钮钴禄太后确打发了桂嬷嬷,“你去那边的书院,跟和婉说,本宫要见见科尔沁郡王之女……”
看着桂嬷嬷和婉很惊讶:“要见博尔济吉特氏木其尔?”
桂嬷嬷点头,“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公主您看?”
和婉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真在考试,是考完给您送过去呢?还是……”
“那老奴等着便是了。”
和婉点点头,今儿一早起,就先宣布了对木其尔的处罚,紧跟着太后就打发人了,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太后在书院里放了人了。
木其尔心情不好,再加上会的本来就不多。能答的答了,答不了的她也不会。原本还想着作弊的,现在背着处分的她也不敢作弊了。胡乱填了就出去了,一出去就被带走了。
知道宫里的人要见她她还很惊讶,但她不敢走啊,这么走了估计就得被开除。要是这样的话,哥哥不会饶了自己的。她忙道:“等休沐的时候一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桂嬷嬷便不高兴,“姑娘,这是懿旨。”
木其尔急道:“嬷嬷,不是我不起,实在是今儿被记了大过,再要是有一次违规,就要被开除的。”
桂嬷嬷大惊,怎么能这样呢?这是蒙古贵女!这宗学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笼络人的吗?这不都把人得罪了!
她忙问:“就只说了姑娘您?”
木其尔眼眶红了,‘嗯’了一声。
桂嬷嬷忙道:“姑娘放心,之前已经跟和婉公主说过了。不算你违规。”
木其尔这才点头:“那……那我把丫头留下,跟着嬷嬷去吧。”
想叫丫头替她辩白辩白。吓成这个样子。
带着这姑娘回去之后,桂嬷嬷先找太后,把事情说了。
钮钴禄顿时大怒:“查!彻查宫里!怎么本宫跟皇帝说的话,长了腿了。这么快就传那边去了。本宫就是不答应亲孙子娶她娘家的姑娘,能怎么着?老三的福晋,还就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了。论起后族,谁有博尔济吉特更有底气。”
这是认为那边训斥木其尔是因为知道这边刚提议木其尔做永璋的福晋,所以特意针对的。
因此她见了木其尔特别亲热,“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委屈。若是不想在那边念了,去韶华书院便是……”
那怎么敢?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得了老圣人和老娘娘的喜欢。这边的火铳是哥哥想要的,怎么能去宫里这位太后的身边呢?
于是忙道:“臣女自事愿意听安排,只是母亲还在那边书院,做子女的怎么好舍弃母亲呢?”
钮钴禄就是再如何,也没法命令淑慎。毕竟,那是老圣人和母后皇太后的养女,没那两人的话,就跟她有关系。有那两人的话,那是跟她真没关系。
她叹了一声:“放心,你的事我在心呢。不会叫你受多长时间委屈的。”
木其尔胆颤心惊,不知道这位太后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多呆被送回来,木其尔就去求见嫡母。
淑慎一听是木其尔就先皱眉:“叫她回去安心上课。”
可木其尔跪在门口,“母亲,女儿就是来请个安。”
淑慎气的脸白了,要是皇额娘看见了还不得以为自己连个庶女也辖制不住。她吩咐丫头,“想见就带进来。”今儿不够丢人的呢。就她惹是生非被训斥了,自己这个嫡母好像多有脸面一般?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又冷了两分。
木其尔进去,也不管淑慎是不是面色不好,急忙把宫里的事说了,“女儿不解其意,请母亲赐教。”
淑慎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不用疑神疑鬼,太后就是喜欢你……而已。”
木其尔只觉得浑身都冷了,愕然的抬头看向嫡母:“母亲……您?”
淑慎笑了笑,“怎么?你觉得太后有别的意思?要对你不利?”
不是!
木其尔现在才反应过来,嫡母不是之前的嫡母了。她不会再回部族,而部族以及自己的所有的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了!本来她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呀。
木其尔行礼之后,起身告退。走出院子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这是自己叫了十多年的母亲,她便是嚣张跋扈可也没在她面前过分过。哥哥袭爵之后,再如何也对她以礼相待了。这怎么才一转脸就不认人呢?
她自己往出走,远远的看见两个人清瘦的爷们过来。其中一个还穿着书院的衣裳,显然是男子书院那边来的,要往里面见谁去。
弘曕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永璋,“你也是太老实,四丫头的手……你早该说呀。当然是越小的时候处理越好了。去年半年时间,不哼不哈的。”
永璋苦笑,“六叔,我这不是……也想着那是强人所难吗?因而也没好意思跟皇祖母说。”
隐隐约约的听了这些话,木其尔便知道这是谁了。因此等两人走近了,她赶紧见礼,“见过王爷,见过三阿哥。”
弘曕愣了一下,只点头嗯了一声就从边上绕过去了,继续跟永璋说话,“往后常往这边走走,小四一个人也怪闷的。”
叔侄俩说着话,就真从木其尔身边绕过去了。
木其尔赶紧喊道:“王爷!”
弘曕顿住脚步,紧跟着皱眉:“你是谁家的?在这里做什么?”
木其尔笑道:“我是来看望母亲的,可巧遇见王爷和三阿哥。”若是指婚,她当然愿意指婚的对象是果亲王。果亲王出来当差了不说,跟老圣人的关系是最亲近的。
于是,她就扬起笑脸,“给王爷请安了。”
弘曕点点头:“安了!退下吧。”说着就看站在路边的小太监,“告诉你们总管,这里不是谁都能随意走动的地方?带引的人呢?不看着吓跑什么?”
木其尔当时就愣住了,拿弘曕和永璋却已经说着话走远了。
边上的小太监不敢留着她不管“这位格格,您请吧。”
然后一路被礼送到书院。
这会子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都在食堂呢。丫头在门口等的焦急,想问什么,但到底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木其尔叫丫头去提食盒,自己却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昨儿换房间的姑娘。她抬脚便走过来,“巧了,又碰上了。”
喜儿嘟嘴:“都在这里吃饭,碰上了奇怪吗?”还挨着住了,同出同进的,可不得天天巧着。
蔡宝仪淡淡的扫了一眼喜儿,喜儿马上垂头,让出自己的位置,“姑娘这里做吧。”
木其尔坐下,在蔡宝仪的对面,“昨儿的事真是对不起。我家住的是搭帐篷,几乎不住带窗户的屋子。尤其是窗子外面有树的,我就更不愿意住了。别看我大大咧咧的,其实我这人胆小。半夜起来一点树影都能吓着我。两边的屋子按说是一样的,可那边的对着树……你要是也害怕,咱们再换回来。”
蔡宝仪笑的和和气气的,“我跟格格不同,我家乡多竹,窗户上不映着些影儿,我还睡不着呢。咱们换的刚刚好。”
木其尔马上就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表现好点,才能把那个大过的处分去了。她脸上扬着笑,“今儿太后召见,我都不知道考完后都有什么安排。对了,你考的好不好……我除了蒙语,别的什么也不会,估计就能报个骑射了……”
蔡宝仪只道:“骑射吗?那真了不起。其实报什么都一样,学拿手的,不累人。”
木其尔想起昨晚老娘娘去看过蔡宝仪,就问说:“你呢?你报什么?”
“还没想好呢。”蔡宝仪垂下眼睑,“说不得想报的没有被选上,还得被调剂。看看吧,等明儿出结果了再说。”
木其尔笑了笑便问说:“娘娘没说有没有医科?”
蔡宝仪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格格懂医?”
木其尔点头:“算是吧!”
果然,下午统计的时候,木其尔就报了医科。
这边报医科的几乎占了一半有余,不用问,都是冲着林雨桐来的。
因此下午,林雨桐就过去了,她就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学医。”
咱们一个一个来,面试嘛。
至于中医的一些药材之类的,她没考。这些姑娘在这方面都有一些基础的。好歹能说出几样以及药效来。如今跟以后不同,以后那是西医体系为王,如今能接触到的也就是中医。见得多了,听的多了,用的多了,个个都吃过,那多少都是有些常识的。
只问她们为什么要学。
有说家里的祖母身体不好,她希望能尽孝心的。有的说将来学好了,能照顾家人。
林雨桐就说那就不必要学医科了,课程里有中医常识,有这些足够了。包括乌拉那拉家的也都被挡回去了。
不过还真有几个特殊的,蔡宝仪算是一个,这个就不问了。林雨桐给她直接打钩,她算是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
一个是出自御医世家的姑娘,她说是:“我学的比哥哥弟弟都好,但是祖父不肯将更多的教给我。只因我是姑娘。所以,我想学下去……哪怕将来没用的地方,我也想让祖父知道,其实我要学的话,能比哥哥弟弟学的更好。没有家里的秘方,我一样能治病救人。我想,真要学了,也不至于没有用处。哪怕将来在家里带几个想学手艺的孩子,这也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有点价值的事情。”
林雨桐给‘黄霑’的名字后面记了一笔。
最后那个姑娘上来的时候林雨桐把名单合上,想着走个过场就能走了。引来过来的姑娘事木其尔。
可木其尔的回答却叫林雨桐愣了一下:“……这么说可能冒犯。我想学医是真的,却不是学救人的。我没胆子学救人的医术,我怕学不精,反而害了人。我是想学给马儿牛啊羊的瞧病……”说着,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本来就会的。我的阿妈原本就是兽医家的女儿,后来跟了阿爸才生的我。我打小跟着阿妈学的手艺……部族的马儿羊儿,凡是病了,都找我阿妈……我阿妈的手里没死过一只小羊崽子……”
林雨桐很惊讶,兽医这个她压根还没来得及想。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意想不到的人选了这么一条路。当然了,她的目的或许不纯,但她说起牛羊马,说起兽医,那亮晶晶的眼睛证明她喜欢那个。
“木其尔!”林雨桐打断了她。
木其尔抬头,怔怔的看着林雨桐,眼里有些紧张,有些焦急。
“会给羊接生吗?”林雨桐问道。
木其尔点头:“会啊!”
“那你跟我来!”林雨桐直接起身,顺道儿问蔡宝仪和黄霑,“你们要去看吗?”
黄霑犹豫了一下,皱眉摇头。不管怎么样,人和牲畜怎能同日而语?她接受不了这个。
和婉在边上觉得好玩,这个黄霑很有意思。拒绝的这么耿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拒绝的是谁。
林雨桐却没觉得如何,总得叫人保持点自己的个性。她点头就道,“那你回吧。明儿下午去医科上课。”
蔡宝仪倒是没有不适,跟着就走。祖母还养着鸡鸭鹅了,鸡养的多了,每到夏天也怕鸡瘟,总也要给吃食里伴上药草。农家里,连家禽都是宝贝,都是一家子零散开销的来源。更何况事牛羊马这样的牲口了,农家的牛,就是家里最大的家产。牛生病比人生病还叫人着急的。
庄子上本来就养着这些东西的,刚好也有几只羊要生崽了。看起来焦躁跋扈的木其尔,蹲在羊圈里,抱着母羊为其助产的样子,跟之前判若两人。
蔡宝仪若有所思,晚上回去的时候跟喜儿道:“以后见了隔壁的格格,再不可像是今日那般无礼。”
为什么?
蔡宝仪看着点着的灯怔怔的出神片刻后才道:“我是看见老娘娘看她的眼神才想到的。”
嗯?
“老娘娘之前特别不喜欢木其尔,可是今儿见了木其尔的样子,我看见了宽容和温和。我突然明白,人都有缺点,也都有优点。有些人只盯着缺点无限放大,有些人去能因为优点而去包容缺点,然后再想办法帮起把缺点给矫正过来……这才是该有的待人之道。待人以宽,海纳百川,这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祖母总说心胸要大,但其实我也就是大了个样子而已。做到那一点,何其艰难?喜儿——咱们要学的多着呢。”
喜儿懵懵懂懂,也没听懂,只知道姑娘不乖隔壁那个格格了呗。“但是她真的很凶!”
能那么对待牲畜的人,不是恶人,也不会是坏人。
她——顶多算个没被教好的孩子而已。
意外选出几个好苗子来,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很高兴。结果一进院子钱盛就禀报,“皇上来了。”
弘历来了。
她急忙往里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弘历的声音:“……湖北提督哈某驻兵圻州的望天畈;尹继善驻兵英山的金家铺和霍山的千箩畈……安徽寿春镇总兵牧光宗则率兵入山搜捕……查抄出军械三百余件,硝磺数百斤……捕获马朝柱母、妻、子、侄及起义民众共二百余人。只贼首马朝柱只身逃往四川……”
得!这是发生了农民起义了……不!是叛乱!
而且还查出了硝磺,这可是制作火|药的原材料。
这些人也是能人,竟然与时俱进的军械开始使用火器了。了不起!了不起!
早前下江南的时候弘历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太平盛世,结果好了,伪稿案到现在还没处理完,又出了叛乱。所谓的太平盛世就这样?
弘历哪里会不气恼,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疲惫,“四川峨眉乃是白莲教传播尤其泛滥的地方,马朝柱入了那里,便如同鱼入江河,再也找寻不见了。一个小小贼首,儿子倒是不是为其担心……”
四爷叹气,“你担心的是,有人开了头,随后便遏制不住。”
是!这里点了一把火,那么只要有反贼活动的地方,就可能随时发生叛乱。这些叛乱之于朝廷,造成不了伤害。就如同被蚊虫叮咬了一般,疙瘩起了,随后自然就过了。但是,一直一直被蚊子围着,不定什么时候来叮人一下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它会牵制人的注意力,然后为此疲于奔命。
所以说朝廷对邪教向来厌恶,根由就在这里。看着犯人,但你就是将其处理不干净。就跟脚气似得,不发作的时候无知无觉。可要发作起来,痒的人挠心挠肝。偏你是越使劲就越痒。
四爷就问:“这事不是叫你十二叔盯着呢?”
弘历就点头:“跟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所以,满汉的事,迫在眉睫了。”四爷就道,“他割不完,那是他在最底层,能得最底层的几分人心。你要的从根上就不该是杀,而是釜底抽薪。跟满八旗的旗学一样,从下往上,义学该铺下去了。只要入学,就有晋身途径。每个孩子的机会都是均等的。这是施恩,也是绳索。家里但凡有信邪教者,子弟一律不得入学,严禁一切晋身之途。”
弘历眼睛一亮,看向进来的林雨桐:“皇额娘,儿子跟您商量一件事。”
“你说。”林雨桐进去,一边洗手一边等他说话。
弘历就道:“永璋的福晋,儿子想请皇额娘给他选一汉女。至于外祖府上的姑娘,皇额娘要是觉得好,给弘曕留着也行。”
给永璋找一汉女出身的福晋?这是要释放满汉通婚的信号。
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外祖是指谁家?
乌拉那拉家吗?
我什么时候想把娘家的姑娘嫁到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