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清平岁月(69)三合一

祭祖是严肃的事, 一个个的面色肃穆的磕头叩首, 将这个仪式完成了。

完成了一家大小都很丧气, 徐氏是亲娘,到现在还记挂着要当祖父的大儿子的婚事呢,怎么着也得续弦呀, “老二也是,怎么又死了呢?我还想着, 今年瞧瞧拜年来的那些官宦人家,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门第是其次,要模样好性情好的……”想着, 瑞哥儿都有后了, 老大也没那么些坚持了。自家老大那长相, 想来贪图这美色的姑娘还是不少的。定能找个好的回来, “这下全泡汤了。”

吴姨娘扶着她,“谁说不是呢!赶的这么巧, 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日子死了?”

孙氏无语的很, “姨娘……早死了, 是今儿消息才报来。”

一样一样都一样。不知道的时候并不影响咱们家的事嘛。

孙氏想想, 这话也有道理。回头跟边上的林雨桐道, “幸好年前把孩子们的婚事都给办了, 要不然, 还得守三年孝。”

“…………”林雨桐能说啥, 只能接话道, “这次估计死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早办了有早办了的好处……”

老太太抓住了重点, “这回死不了多长时间?”

有金伯仪他们在,林雨桐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四爷。

四爷点头,“长不了!北国的情况也堪忧,跟咱们的境况一样。谁都不退,就只看谁的命大了?”

“谁能有他命大?”金伯仪的话带着几分情绪,然后又看桐桐,“四弟妹,之前说的今年初五要在家里宴客的事……”

“怕是不行!”林雨桐表示遗憾,“咱们得办丧事,得大张旗鼓的办丧事了。昨儿贴好的对子挂上的红灯笼这马上就得摘下来,然后派人给亲戚朋友报丧……得叫人知道,二哥没了。”

岑七娘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吓的不由的想去拽琨哥儿的袖子。琨哥儿一手抱着闺女,一手反攥住媳妇的手,使劲捏了捏,表示安抚。

可这小媳妇还是心惊胆颤,之前没反应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她是只知道二伯在辽东,却连见也没怎么见过。这府里也甚少说起那边的事。她差不多都要把那么不可忽略的人忽略了。说实在话,嫁到金家,真算是掉到福窝里了。公公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她感觉得到。因此,这一家子就有人庇护。婆婆很慈和,从不插手儿子和媳妇的事,便是绥儿的事,她也特别放心的撒手。因着中间没有人跟孩子添不好的话,因此,自己是绥姐儿唯一的娘,亲娘。丈夫端方但却体贴,出门回来,有绥儿的一份就有自己的一份,有璇姐儿和久儿一份,就有自己一份。她的生活重心一下子就只围着小家转了,哪怕是前面大嫂有孕了,她一丝焦急的心理都没有,姑姑来安慰自己叫自己别着急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的就道:“我有绥姐儿了,不急。”长辈这样的日子,她都几乎要忘了外面的风风雨雨的时候,说二老爷没了……她是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再一看长辈的反应……她这心里发毛呀。

她想问丈夫一声:“要万一……万一这次是真的呢?”金老二比较有传奇色彩,他之前有过死亡又复活的经历,这个他是知道的。但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当然了,一大家子都在,她是不敢问的。还想着等回去再问,结果公公就叫了他了,是安排报丧的事。他和孩子二叔都被叫去了。

抱着被丈夫塞到怀里的孩子,将孩子的头上的帽子给戴好,那边二弟妹文氏就过来了,两人并排而行。

成亲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一起进门的妯娌二人相处的很不错。

不错的意思就是不用太亲密,但至少客客气气的,两人给对象的印象都是:聪明,有分寸。

文氏急低声跟七娘道:“……嫂子别忧心,二伯是非比寻常的人物,咱们听长辈的安排便是了。这里一定有不能轻易对人说的缘故……”

岑七娘这才恍然,从始至终,金家无一人说过金老二没死。都是当他真死了在办事的。她朝文氏小小,“多些弟妹提点。”

文氏催岑七娘,“嫂子先回去安顿绥儿,接下来得大办丧事,最是累人。”

可不是嘛,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了,然后金老二死了。

琨哥儿这边的安排的报丧的人还没出门呢,许时忠就先来了。他披着素白的袍子,看着金家在撤换红灯笼红对子,然后脚也不停的往里面去了,直接去了书房。

四爷正在问辽东打发来的报丧人呢,四郎在外面喊:“姑父来了。”

然后许时忠就进来了,一进来就来了一句:“你二哥这回又死了?”

那可不吗?

又死了!

四爷请对方坐,“怎么死的,我这正问着呢,您也跟着听听。”

许时忠大马金刀的坐下,“要死了,提前也不支会一声。”

报丧人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许时忠一眼,心里多少有些气愤,大都督……多好的人呢!可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亲人?

他越发声泪俱下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然后带着几分抱怨的看四爷,“……那李奴儿据说是金家的徒弟……还有什么六姑娘……”

这样啊!那这里面的猫腻还挺大。

四爷朝大郎摆摆手,叫他将人带出去了。

报丧的人不明所以,出去还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去哪?”大郎看他。

“运大都督回来呀?”他说的理所当然,“难道金家不过去人主持丧事?”

“这事啊!”大郎安抚,“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你也不要忧心,在家里先呆着。这不是还有朝廷那边吗?看人家是什么章程……至于大都督的丧事,不用来回的搬动那么费事,金家的祖坟就在辽东,距离银州也就半日的路程。老家几百口子金家人呢,族里的长辈晚辈不少……不缺主持丧事和摔盆喊灵的人……”

报丧人:“……”真哭了,这一家子如此的轻描淡写,大都督他真可怜,“你们不走,我得走了。我得回去……我得送我们大都督一程……”

那恐怕是不行!

“你一路奔波,报完丧就晕倒了,人事不知。”大郎说的一本正经,“所以,你接下来得安心休养,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报丧人被人裹着塞到屋里去了,屋里好酒好菜的,除了门从外面被锁了之外,简直太美好。他咽了咽口水,其实这么病着好像也不错。

外面动静许时忠听的一清二楚的,他看了一眼进来倒了茶又出去的大郎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赞赏。这才跟四爷到:“你二哥那边……怕是打起来了?”

主帅死了,又缝过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且,许时忠猜到了:“那个什么李奴儿是你们家的人?”

如果说金柳是意外的话,这个绝对是有意为之。

谁也不知道,金家竟然早就开始在北国埋钉子了。

许时忠的问话四爷只笑笑,没作答。但对许时忠而言,已经不需要作答了。两人沉默了片刻,四爷才道:“这消息得散布出去……越快越好……”

是啊!越快越好!

许时忠起身,“我进宫一趟,你们……办丧事吧,越热闹越好!这活出丧闹一闹,也叫你二哥看看,这没有亲儿子的丧事是怎么样的……说不得回头他想通了,又愿意成亲了呢。”

四爷:“……”算了,一肚子嘱咐的话,听了他后面的话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许时忠从金家一出去,消息就四散出去了。

李昭也只皱了皱眉,“他……又想死了,那就死吧……下旨,着礼部官员前去祭奠。另外,谥号得想一个……这死后的爵位也得给一个……你看着弄吧。他搭台子唱戏,非得拉着这么多人上台陪他唱下去……不能拆台,除了唱下去还能怎么着……这事紧急,你看着办就好,压根就不用进宫跟我说一趟……哪怕是给他封个辽王我都不反对……”

“那就辽王!”许时忠顺杆爬,“还是听您的吧。”

李昭:“……”你不用这么听话的。但既然自己的话不缜密,再想想老神仙说过的策略,他果断的点头:“……好…………吧……”

连站在一边的文氏都惊讶李昭的大方,这就王了。

等许时忠告退,赶着办事去的时候,文氏问李昭,“这……可是不能反悔的……”

李昭看文氏,“他现在是死的……给他的是死后的哀荣……”他要真死了,给了也就给了。他要是没死……那到他死了给他也是一样,我还吝啬一个谥封?

文氏咽下嘴里的话,就怕许时忠那圣旨下的……不明说那是谥封。

好吧,这事暂时不提了。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都逼得用这一招了……看来这是破釜沉舟了……”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气的。

只半天时间,金家就被卷入风暴的中心。外面什么样的说辞都有,比如说什么金家的人杀了金仲威等等的话,这些话绝对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这些消息朝廷知道的都不详尽,只有金家人知道。那只能说明,北国安插在京中的探子在活动。

京郊的某处院落,一直浑身乌黑的雕儿冲天而起……转眼就隐在了云海里。而放了雕儿的人,此刻正抬手朝北边的天际望去。

英姐儿是在消息都传开之后才知道的——二舅死了!

杀他的是一个叫李奴儿的!

李奴儿曾是金家的徒弟,改明叫李弩了。

英姐儿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明李奴儿被她派去的人杀了,怎么可能还有李奴儿去刺杀二舅?

她整个人从榻上站起来,身形都有些摇晃。

阿丑一把扶住她,“姑娘,您小心身体。”

“父亲呢?”英姐儿忙问,“父亲人呢?我要看密报……”

“姑娘……”阿丑拽住她,“您别着急,您这么过去,老爷……老爷该担心了。”

是啊!父亲问起来,自己怎么说?

是啊!怎么说呢?

“去金家!”英姐儿说着,就换了素服,出门直奔金家。

她却不知,在她离府之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拎着包袱,直奔宫门,手里拿着进宫的腰牌,只说是许家的大小姐给皇后娘娘送东西来了。

许时念得了话,当然是知道谁来了。她赶紧叫把人放进来,等人一进来,她就清退了其他人,然后挺着肚子,一脸的惊慌,“你知道了吧……金老二死了……金老二一死,辽东就彻底的完了,根本就挡不住北国人……”

徐醇摇头:“这事蹊跷……虽说都说金老二死了,但却不曾听闻有何人有悲戚的消息……只怕……”

“你想多了。”许时念低声道,“你想啊,要是他没死,以李昭的性子,能册封一个辽王?他们就是伤心也得忍着……至于为什么……这还不明白吗?越是叫人瞧着是假的,北国那边才越是会忌惮……他们是在行缓兵之计!文氏那边我已经叫人试探过了……本来除夕,至少宗室得进宫的……这事交给文氏在办……可文氏取消了宴会不算……今儿一天都没进食……我叫丫头去传话……见了人了,只说眼皮红肿,脸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三两句话就将她打发出来……刚才我又只做才知道金老二的死讯,叫下面的人去问文氏,这吊唁的事是她一起安排还是如何……说是文氏在偏殿里,已经换上素服了……屋里的陈设都换了……”

徐醇皱眉,“您确定……”

“确定!”许时念手扶着腰,高龄孕妇的她此时的面色差的很,她已经听说了李奴儿的是,梦里的一幕一幕又出现了,他就是自己梦里那么打进皇宫的人,“你说……咱们怎么办?鞑子若是打进来……咱们怎么办?”

事情并没有变化,还是按照梦里的顺序一点一点的在上演。是不是这一次,依旧会有那么一张异族人的脸再次出现在大殿里,剑锋直指她而来。

许时念低声道:“咱们等着消息……你也小心的打听着消息,若是辽东不保……你就想法设法的联络朝中官员……议和这事再不能耽搁。哪怕是割让辽东,咱们也在所不惜。只有留得青山,才能有柴烧。”

这可不是小事!

“我还是垂帘的太后,我有这个权利。”许时念异常的固执,“你要知道,要真打进来,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首当其冲。徐家只剩下你,你只有我肚子里这一根苗了……你想徐家从此断子绝孙吗?你冒得起这样的风险吗?我这样的岁数了,这一胎之后,还能生?还敢生吗?”

徐醇落在她的肚子上,手慢慢的攥了起来,“你叫我想想……再想想……看看情况再定……”

许时念缓缓的点头,“今晚留下吧……人心乱的,没人关注我这里……”

徐醇一僵,有些排斥。但面上只温柔的笑着,扶着她去床上歇着,“你安稳的睡,我在边上守着你……小心再有别的变故……多事之秋啊……”

许时念没察觉到,只满足的笑笑,躺下转眼就睡着了。

入了夜了,远远的,传来如泣如诉的笛声,凄婉极了,不由的叫人鼻子一酸,想落下泪来。这深宫之内,夜半三更,敢这么吹笛的能有谁?

除了文氏也没别人了。

徐醇跟文氏不熟,也不怎么了解文氏这个女人。他对如今这个金老二是不是死的事……没有很深的把握去坚信谁的把握。但他却是个懂音律的人。他能从这音律里听出里面的情感……那是一种依恋跟绝望交杂在一起的情感……

鸳鸯失伴……就是如此了吧。

徐醇对金老二的死又信了几分,低头看看许时念,心里却在掂量着她的话:如果辽东失守……何去何从?

而此时关外的荒野中,月色下黑漆漆的一片……雅雀无声。

黑色的帐篷里,篝火燃烧着,大王子焦灼的在徘徊,不停的问外面: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银州城里的鞭炮声零零星星的,还能传出来一些。主帅再是死了,这年总是要过的。百姓们还想着,好歹过了年,等天稍微暖和了,说不定局势就不一样了呢。因此,该放鞭炮的人家还放了鞭炮。

李弩在边上坐着,闭着眼睛假寐,只当没听见对方的焦躁。

大王子低头看他:“你就不着急?”

李弩睁眼:“是我动的手……匕首见了红。没刺到要害是真的……但是……那匕首上的毒|药有没有解药得问他们……”他扬了扬下巴,点了点对面的那几个人,“他们若是有自信,认为没人那解……那必是死了……”

那小女子哼笑一声:“当然!那样的DU物部族里也不多……几十年搜集起来的,只做了那么一点,这次都给用了……不可能DU不死……”

大王子再次跟她确认:“这种事不能出现一点偏差。”

小女人带着几分傲然:“……西南湿热之地,瘴气横行。里面长的毒物毒性最烈……那毒是用七十二味毒花,七十二味毒叶,七十二毒虫按照一定的比列配置凝炼而成。那一小瓶,是由一整锅熬制出来的精华……见血必死……”

李弩垂下头,将脸藏在暗影了,怕泄露脸上细小的表情。

这个消息,他觉得很有用。至少,他再也不用怕这女人了。因为他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师娘给的药……远比她们的高明。

什么江湖……见鬼去!

底蕴这东西,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金柳就站在帐篷的最里面,那里距离篝火最远,也是最冷的地方。因此,她看着那几个女人的眼神就有些不曾掩饰的冷意。真就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哼!

她这次跟来了,她知道,必是大王子还有用的到他的地方。

而她……也是有用到大王子的地方的……如此,两全其美。

见大王子心里稍微安定,她倒了茶默默的递过去,那边接了,喝了两口又放下。此时,空里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大王子一愣,蹭一下就站起来,“快去看看……快去看看……是不是成了!”

很快,外面送来了竹筒进来。大王子亲自接了打开,就着篝火看了。

这一看之下大笑出声:“好好好!”他转身大力的拍打着李弩的肩膀,“你干的好!你的功劳本王是不会忘记的。从今儿起,你不仅是我的义子……等将来,你还是我的女婿……我的大郡主到了婚龄,跟你正好相陪……”

“不!”李弩固执的看着他,“我要娶金家的嫡女……我发誓!我要攻下大周的京都,我要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嫁与我为妻。”

大王子一愣,继而又是大笑:“好好好!有志气!”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没所求。这一刻,所有的疑心尽数消去,“走!成败就在今夜!”

要走了,金柳站在后面喊了一声,“殿下,请听妾一言。”

大王子回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是遇到金家其他人,本王一定饶其性命。”

金柳摇头:“汉人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处处先为殿下考虑。因此,妾大胆劝谏,攻城略地便好,不要轻易打开杀戒,不要伤了平民百姓。汉人的戏里有句戏词,汉人都知道,那便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殿下,您是只想为他人打江山呢?还是要自己坐江山。想坐江山,想坐汉人的江山,您得记得汉人的圣人之道,‘仁’才是王道。我娘也曾说,仁者才能无敌。妾盼着殿下是为仁者,是位无敌的仁者。”说着,就郑重的叩头,再不说话。

这话却叫大王子心里一热,“说的好!说的好!”

此时,帐篷外,站的都是他麾下的将领。他命令身边的谋士,“将这话,告诉他们,叫他们也听听……听完了,传下军令。只要不抵抗,便饶其性命,绝不滥杀,否则,军法从事。”

金柳的肩膀这才一松,又是一个更郑重的叩头,“妾在这里等着殿下得胜的消息。殿下,旗开得胜!”

大王子亲自将她扶起来,“你很好!回去就册立你为侧妃……我们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放心,没人能欺负你的。”

金柳腼腆的笑,“恭送殿下。”

大王子这才转身,只留下一道潇洒异常的背影。紧跟着,便是战鼓雷动,接着是马蹄声如雷的传了过来,大地都跟着震颤,良久才一点一点的变弱。

金柳慢慢的跪下,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心经:佛祖保重,少造些杀孽!

银州城里,金仲威戴着面具在城头上站着,斥候一遍一遍来报……那边一直不动。金仲威一遍一遍的问着时辰,到了如今,不焦急不紧张是假的。

都快到子时了,眼看除夕这一天就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正准备再派一拨斥候呢,结果远远的,就有马蹄声:“来了!来了!”他朝后传令,“依计而行。切记,不要急躁,不可将戏给演砸了。”

是!

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金仲威点了点第三人,“你为先锋……之前告诉过你的,那一箭,你非挨不可……非常危险……你不要躲,不要藏,他的身手很好,能避开要害……明白吗?你越是怕,越可能因为失误丧命!”

懂!

这小子咧嘴笑,“您放心,出不了岔子。他……我信得过!”

此人是后提拔上来的,也是金家学馆的学生之一,后来找到金仲威谋出路。他本就是镖局出身,很有些身手。如今已经算个人物了,此时,这场苦肉计还得由他完成。

金仲威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江湖骗子,我叫他扮作亲兵跟在你身侧,他会保住你的性命。”

那神医一副小兵打扮的样子,站在后面翻白眼:你倒是真不怕我被马踩死。

金仲威最后一次确认,“城里的百姓都通知了吗?可都入了菜窖躲藏。”

是!确定了!

每家送了十斤的白面,附带了图画和文字说明,不识字的看图画也能明白。

金仲威这才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大王子以为遇到的回事溃军,却没想到,这一到城墙下,才知道,大周这边丝毫不乱。

他的面色凝重,“金仲威治军,果然独到。”有他人心聚,没他人心也不散。

难得!难得!

边上的谋士就道:“银州城城墙坚固,只怕不是那么好打的……”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城门开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一对人马来,后面的都举着火把,照亮了一马当先的银甲小将,他脸上明显带着稚嫩,嗓音像是公鸭在叫唤:“……杀了大都督的小贼在哪里?小爷今儿要取了他的小命为大都督报仇。”说着,就看向李弩,“好你个李奴儿……狼心狗肺的玩意……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如此报答的?速速过来受死……”

这是一个年轻的,年纪极轻的小将……傲气,且不知深浅。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这莽撞的举动就好解释了。

城墙上已经有人喊了:“……你小子回来……你敢违抗军令……”

这小子扬声道:“不拿李奴儿的性命……绝不回头……”说着,催马就朝李奴儿奔了过来。

李弩嘴角抽抽,这是故人了。他抓住弓箭的手都有点抖,好容易才稳住了,他搭弓射箭,好似不曾又一丝一毫的犹豫,那箭射出去,正中脖子……夜里,脖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咽喉要地呀,活着的概率不大……

大王子一愣,就听见李弩说了一句:“死的都是话多的!”

言犹在耳呢,他连人带马的都已经冲了出了,城门就在咫尺……他一路打杀着进了城门……城门因此而大开。

北国这边顿时吼声震天,根本就不需要下令,那队伍涌进了城门。

一城门开,转瞬,好几个城门都大开。外面的以为是里面的人给打开的,一股脑的就往里冲。里面的喊杀声不断,一路在遭遇抵抗。这就是一场正常的攻城之战。

但再是抵抗,到底守军不多。大王子明显感觉到,这做城池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含笑看着另一匹马上被人带着的小女人,“你们熟悉这城池,告诉我大都督府在哪里,怎么着也得去吊唁一下这位大都督……”

身边的几个人都大笑,小女人指了方向,“就在前面,很好找。今儿过年,挂着白灯笼的只一家。”

大王子一边走,一边还道:“汉人何其凉薄?这么一个人死了,城里人为其服丧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说明,金家应该不是很得人心,这对咱们而言是好事……”

这道也是。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之声,在这样的声音里漫步而行,大王子只觉得自己潇洒极了。汉人说的举重若轻大概就是这样了。

大都督府就在眼前,白灯笼在夜里善良极了,每个上面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此时的门大开,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模样的小子惊恐在门口探头探脑。

边上的要出手,被大王子拦了,“好了……仁者才能无敌!这话我觉得是极好的。”

他下了马,朝里而去。

而得了消息,知道这条大鱼竟然自投罗网往府里来了。金仲威嘴角抽抽,说实话,这样的人物若是往大街小巷哪个空宅子里一藏,自己还真未必找的见。况且,他身边带着易容高手,想混过去简直太容易。没想到,他是好死不死的,往府里来了。

来干嘛?

看自己的死相吗?

本来可以站在城里的最高处看好戏的,结果不得不杀过人山人海的回来,还得翻墙回来,先对方一步到灵堂……然后……站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跟守着灵堂的几个摆手,“都闪开,别在这里杵着了。等爷我真死了,你们有这孝心才好。别他娘的在这里做戏给老子看了。”说着,左右看看,“这灵堂还真没我合适我呆的地方……”站哪都觉得别扭。

有那胆大的小厮指了指棺材,“您该在那儿……那儿是您该呆着的地方……”

嘿!挤兑爷是不是?

不过,这话也有理。

他一边瞪那小子,一边往棺材里去,坐进去了还龇牙咧嘴的吓唬那几个,等人都作鸟兽散了,他才躺下。

躺进去刚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就听见脚步声和鸟语一般的说笑声。

他大致能听的懂:这是很高兴来吊唁自己呀。

大王子上前几步,从香案上拿了香,点燃,插上,三柱清香袅袅升起。大王子用蹩脚的汉话道:“……都说你是一位英雄……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本王还是愿意相信你就是一位英雄……”

金仲威在里面皱眉:这是吊唁词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这位还在继续道:“……本王信这些,是因为本王相信金家的教养,本王身边,有两人。一个是金家的弃徒,一个是金家的弃女……他们在金家受教时间不长,但本王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常人不可比之处。金家有教无类,将人人唾弃的奴儿教养成那般出色的将领,将乞儿出身的金柳教养的识大体懂大理,今儿发兵之前,她还劝谏本王,告诉本王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唯有仁者才能无敌的道理。这般的见识,叫本王感慨良多。所以,本王相信,金家的二老爷,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您重情,若不是重情,您不会被算计。因此……儿女情长了,于英雄而言,有时候确实并非都是好事……”

金仲威在里面听的心里滋味难言,尤其是说到金柳的时候,更难受。他早就打发人去接了,这边一发兵,他的人就能靠近将金柳带回来,此时也不知道进城了没有。

听到他说儿女情长是弊的话,他缓缓的坐起来,“王子此言差矣!”

谁!

一阵风卷来,风中的纸扎随风飘荡,影子投在地上犹如鬼魅!

当场的几个人顿时汗毛竖起,将大王子围在中间:“谁?到底是谁?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金仲威谈了一声,埋怨了一声,“一个个的,扣扣索索的,也不知道给灵堂里多点几根蜡烛。”说着,摸出火折子点燃,放在脸边,“我……我啊!”

鬼啊!

几个女人吓的花容变色,因为只有她们最坚信,金仲威必死无疑。

金仲威从里面跳出来,“别怕!别怕!不是有意吓你们的。你说说,不怕人,怎么倒是怕起鬼了?亏心事做多了吧!”

大王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金大都督?你没死!”

金仲威笑笑,“侥幸!侥幸!活着!还算凑活的活着吧。”说着一拍手,周围大亮,一把把火把亮起来,这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住了。

大王子面色一变:“中计了!李奴儿……是李奴儿!”

紧闭的大门霍然打开,从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不是李弩和金柳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