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那这可真看得起我。
林雨桐朝四爷看去, 四爷轻轻点点头, 低声说了两个字:林家!
说是小心林家,皇后要是有人手,也不会处处受制。说到底, 还是在用徐家的人。想要问小徐氏, 徐氏不答应。那就只能叫一个不能拒绝也不好拒绝的人来问了。
这个人除了许时忠也没别人。
许时忠看向一直闭眼没言语的岳父, 却叫了一声:“老师?”他的语气尊敬,“您说呢?”
徐氏的手指揪着衣带,紧张的看向金匡。
金匡猛的睁开眼睛, 看向林雨桐:“老四家的……”
林雨桐应了一声是, 然后站起来。
金匡笑了一下, “金家娶了四个媳妇,三个都是聪明的。可论起真正的聪明精明,你是你这一辈妯娌里第一人……”
“父亲谬赞了!”这一番话说的, 林雨桐的心都揪起来了了。
这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金匡说这么些夸奖的话做什么?自己聪明不聪明, 精明不精明的,他也不是今儿才知道的。
她蓦然发现, 徐家的事真的只是徐家的事吗?
徐氏在金家和徐家之间起的是个什么样的作用?她死活不让小徐氏离开,这件事金匡没出面没表态, 可这就是最好的表态。
金匡说了这么多话,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这分明就是在说:你最好放聪明点, 别什么都往出刨!
徐氏紧张,哪里是紧张小徐氏,分明就是紧张金匡!
她这么想着,就瞟了四爷一眼。四爷的眼睑朝下一垂,这便是默认。
林雨桐颇有深意的看着一眼金匡,“老爷谬赞了,儿媳愧不敢当。既然许大人说是公事,有需要儿媳效力的地方,那唯有尽力而为,实心任事而已。”
“很好!”金匡缓缓的点头,“去吧!尽力而为便很好!”
只说尽力而为,不说实心任事。尽力而为,这个尽力没有标准,尽多少力才算是尽力,不唯一。你说尽力了那便是尽力了。这就很主观了。
而实心任事,坏就坏在实心二字上。‘尽力’可以,实心就算了。
林雨桐朝金匡欠身,再朝许时忠点点头,就抬脚出去了。
许时忠意味深长的朝金匡看看,然后起身,“岳父岳母歇着吧,叫老四跟我出去一趟。”
这就是说其他人都先在屋里呆着,只叫老四陪着。
金匡睁眼看向许时忠,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英姐儿看着父亲出去,她追了两步,“爹,我也跟着。”
“呆着吧!”许时忠拦住了英姐儿,“听话,陪着你外祖母。”
英姐儿皱眉,她确实是好奇,但再跟只能叫父亲警惕。她站住脚,回过头,却见文岚儿一脸若有所思。她嘴角抿起,没到老太太身边去,却坐在珅哥儿边上,叫了一声:“三表哥!”
珅哥儿笑笑,“过去坐吧,夹在这里做什么?”
英姐儿不去,“外祖母这会子大概生我爹的气,我怕她看见我就想起我爹,更生气了。”
璇姐儿就扯了扯珅哥儿的袖子,“三哥,我跟你换。你挨着文表姐坐,我跟英表姐有话要说。”
两人换了个位子,琨哥儿在英姐儿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过头来。
这会子顾不上这些小儿女情爱,也不知道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小徐氏被请到了园子的亭子里,这地方一边建在假山之上,林雨桐从来没有上来过。
从上面看下去,周围三十步之外,围的都是许时忠带来的侍卫,谁也别想靠近。等她坐下,许时忠才带着四爷过来,两人进了假山的山洞。沿着山洞往上走,有个暗室,跟上面的亭子,只隔着一层皮。
林雨桐看着如同老妪一般的小徐氏,叹了一声,叫了一声:“大嫂。”
小徐氏嗤笑一声:“大嫂?我是哪个大嫂?”
林雨桐看着她:“我叫了你快二十年的大嫂了。曾经我敬重您,孩子放心的叫您教养,儿女的婚嫁也愿意听你的安排。原因无它,因为你是大嫂。家和万事兴,为了家和,没有什么不能退让的。这一声大嫂,是一句称呼,是一种关系,也是一份愿意不愿意,都存在的感情。”
小徐氏没有说话,讶异的看向林雨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以后你会恨我。”
“人呐,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了。要是没关系的人,我恨的着嘛。总是咱俩有一个瓜葛的,才有这些所谓的恨呀爱的。”林雨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其实,恨嘛,除了您说起林家的时候我心里恨了之外,对你,我谈不上恨。不喜欢的是肯定的!可就是跟你关系这样的我,真叫我毫不犹豫的在你背后捅一刀,说实话,大嫂,我干不出来。”
小徐氏脸上的表情冷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被至亲之人,捅了一刀。”林雨桐将话说在明处,“如今,徐家剩下的都有谁,你很清楚。你藏着徐家许多不能叫人知道的隐秘,知道的人就更有限了吧。还有徐家老宅那把火,你说起的怪不怪。藏着那么多金银的地方,这人不贪财也就罢了,还不惜一把火将它暴露出来,我就想……你之前是不是动用过里面的银钱。他放这把火,其实就是要烧到你身上去的……这世上可从来不存在巧合这种事。”
火是英姐儿的人放的,但林雨桐不惜将它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知道小徐氏的一切秘密,包括她的行动。
小徐氏冷眼看林雨桐:“烧了徐家?”
是啊!烧了徐家!
小徐氏想起那个在深山里的宅子,那个宅子被侄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难道的老宅也是他做的?
她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那又如何?”
林雨桐带着几分轻嘲的语气,“大嫂,你也会下棋,这下棋……期盼上少不了一种棋子,它叫死棋,或者还能叫弃子。大嫂之前跟我说话,大有一种手握乾坤的感觉,我差点都信了。可转天,情况急转直下……我突然间就悟了,您啊,就是个弃子。完成了你的使命之后,剩下的只能是死。我打个比方,比方我现在养着一批人,这一批人不能叫人知道,最好是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知道了人多了,这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可我又怕,万一我这出事了,还来不及安排,怎么办呢?我就得上一套保险。比如,我会给我还算是信得过的人一个信物,等我出事了,太突然了,我的继承人什么也不知道。那这个备用的棋子就有用了。她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替真正的继承人去唤醒那些因为我出事还而‘休眠’的人。这些人一旦被唤醒,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联络办法,而这套办法,那个继承人早前肯定也知道。只是,这是应急的办法,不得已不用。你就是那个将两边的环扣拉起来的那个人。他们对接上了,你的作用便没有了。不仅没了作用,还有些碍手碍脚。于是,你不死谁死!你以为你在完成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但其实,你是一步一步的被引入了死路而不自知……”
“不!没道理!他没道理要杀我!他供出了我,我供出一切,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小徐氏才不信林雨桐这一套说辞。
林雨桐摇头:“我猜,你们这位继承人,一定是个很有魄力,很有想法且敢做敢干的人。他还很固执,几乎听不进任何劝解。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小徐氏没说话,这些……其实都猜到了。
林雨桐又道:“你的想法跟他相左了,。可对?你有你的想法,你是坚持着徐家的坚持的那个人,而他不是!他有他想要的。”
是的!她觉得应该找主公,但醇哥儿对主公好似很反感。
林雨桐又进一步,“你成了人家的绊脚石。包括你手里那些留下来的人。那些人本来就是给他用的,但跟他所努力的方向不同,他要这些人有何用呢?当然是第一时间抛出来!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的,这些年迟早都会被他一点一点的抛出来的。其实,也是许大人没有耐心,要不然,灌一通水下去,什么样的地鼠它都藏不住。而我愿意跟你在这里说这么多话,第一,就是我之前说的,你是大嫂,不管怎么说,小二十年的情分总在。第二,为了瑞哥儿。你要死守着不说,那么瑞哥儿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出头儿。您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瑞哥儿为了能留下你这个娘,那样的身体,这样的天,跪在外面求大哥……你是当娘的,哪有娘不疼儿子的?这世上谁亲,也不如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亲,对吧?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娘家人,而放弃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跟拿着瑞哥儿的肉去喂一头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别说了!”小徐氏蹭的站起来,“你这张嘴果然厉害!不用在这里跟我费唇舌了,你说的这么多,无外乎是动之以情……别跟我来一套……”
“如果情不能动你,理不能说服你。”林雨桐也跟着站起来,“拿就是你不吃敬酒了。不吃敬酒,就只剩下罚酒。我早说了,我是个心软的人。在动罚酒之前,我先告诉你我会怎么罚你。第一,瑞哥儿大概命不会长了。我能叫他好起来,也能叫他慢慢的死去。我不怕别人知道,别人也不会知道……借着瑞哥儿因为你而病了的契机,让他一天天病的沉重,直到起不了身,忧思过度或是别的什么借口都行……用不了两年,我就拖死你儿子,你信不信?”
“果然露出獠牙了!之前还说什么交情,现在……”
“现在怎样?你在林家那边动什么手脚我也不问,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猜你可能会诬陷林家通敌。只有诛九族的罪才能牵扯到我身上,才能达到要了我的命的目的。大嫂啊!你说,我的命,我儿子闺女的命,我娘家的命……这么多条命,我有什么理由不顾?平白的却去心疼你儿子?他娘都不疼他,指望我这个婶婶什么呀?你说呢!”
小徐氏眼神恶狠狠看着林雨桐,要不是知道她动起手来不是林雨桐的对手,都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林雨桐好整以暇的笑,“第二呢,我会杀了背叛你你却要护着的人。其实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杀了现在所有活着的徐家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你们藏着的再多,那不过棋子。主人没了,棋子也不过是尘封在那里等着落灰的命运。你们应该应该觉得侥幸,当然了,也不全然是侥幸。徐家做法叫人恶心就恶心在,想干脆利索吧,可总好似跟你们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家里人,像是大哥二哥,像是我家那位,要不是顾忌着太太这个生母,何须跟你们客气。包括许大人,若不是心里有大姐,顾着大姐的情分,顾着太太的感受,你觉得他不会杀个彻底干净,他是惧怕杀人的人吗?再说了,你们本来就都是入了罪的人。拿着别人宽容却屡屡触及别人的底线,这种做法叫人不齿的想要呕吐!”
这话说完再看小徐氏,她前额的碎发已经被汗湿了。
杀人!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是真真叫她觉得恐惧的。
下面许时忠露出几分兴味来,扭脸看四爷,低声问说:“她真会像她说的那么干?”
四爷没有犹豫,然后点头:“会的!”
许时忠挑眉,还要再问。上面又传来说话声,是小徐氏的:“有些话,我就算是敢说,你敢听吗?”
林雨桐坐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端着已经冰凉的茶水灌了一口,“你背后叫我蛮子,既然是蛮子,那就没别的,就是胆大。你说吧,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我不敢听的。”
小徐氏也慢慢的坐到林雨桐面前,“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三件事。”
“你说!”林雨桐将茶给她递过去。
“第一,我不想死。”小徐氏给了提了第一个条件。
“可以!”交给了缘和白氏,她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林雨桐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
“第二,你得保证瑞哥儿长命百岁,子孙绵延。”
这个呀,“百岁我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在我活着的时候,他健健康康的。你非得要百岁,我真做不到。至于子孙绵延,这个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请太医帮着他和姚氏调理身体,尽快叫两人生下一男半女,叫他老来有靠……这就是我能答应的。你看行不行吧!”
这倒是比什么都一口应下,来的要叫人信的过。
“第三,徐家就剩醇哥儿一条根了,保住他的命!”
可以!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只要保命,也简单:“我应了。”
“你要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小徐氏低声道。
什么?
“是的!刺在我的身上。在我出嫁之前,我父亲请嬷嬷给我刺上去的。”小徐氏将袖子卷起来:“热蜡滴上去,就出来了。”
变|态!
林雨桐看她的胳膊,手肘之上,确实是有些奇怪的印记。像是皮肤上长了黑头的感觉一样,身上要都是这玩意……这也太难看了!
这次,林雨桐是真信了,大房两口子这些年,真就没有夫妻生活。能怀上瑞哥儿,是因为但是金伯仪压根是昏迷的状态。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隐私的东西被被人窥伺了,她的脸涨的越发红了。
林雨桐偏又说了一句:“大嫂,我都有些心疼你了。舅舅他老人家,对你这个女儿,当真不存半丝爱怜之心。作为男人,明知道这般是会影响夫妻感情的,可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因为……她沉迷到情爱里,如同太太对老爷一样,披着徐家人的皮,可已经彻彻底底的将自己变成了金家人。所以,打从你出嫁,一这后半生不为丈夫所喜,夫妻终会走向末路,都在他老人家的算计里。”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话都锋利,直刺小徐氏心里最不愿意人碰触的地方,疼的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好半晌才放下袖子,忍着没叫眼泪下来,“挑拨的话你说了很多了,不用再说了。我既然决定说出来,就不会有隐瞒。”
林雨桐笑笑没说话,等着她往下说。
小徐氏看向林雨桐,“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了。太太她的心……是想着金家的!”
“嗯!”林雨桐点点头,认可这个话。
小徐氏这才又张嘴道,“那你知道她死活都要留下我……”正说着呢,林雨桐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本能的低头,喊了一声:“趴下!”然后迅速的拉向小徐氏。
可还是晚了!
两根只有比常见的弓箭要粗了不少的箭簇射了过来。冲着林雨桐来的那一支,被惊险的躲过去,一箭射在了亭子的柱子上。而另一支箭则射向小徐氏。尽管林雨桐拉了一下,可这是强弩,本来是用来远攻的。现在却应该是近距离射过来的,速度快,力量大,对方的准头不错,因为那一拉,本来该射在胸口的位置偏了一点,但肯定还是伤到心脏了,将人这么横穿而过,林雨桐不敢冒头,只能摁着小徐氏先做急救,她朝四下喊道:“三点钟方向,距离七十……”
林雨桐听见四爷上来的脚步声了,她的心放下一点。
这边小徐氏口吐鲜血,挣扎着看着林雨桐,攥着林雨桐的袖子:“……答应我的……三件事……别忘……”
一句别忘了没说完,就这么在林雨桐面前咽气了。
林雨桐坐在小徐氏边上,刚才还在这里谈条件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了。
谁?
林雨桐哼笑,除了金匡,不做它想了。
差一点,反应稍微慢一点,哪怕是去回头看一下,自己都没躲避的时间了。
下手够狠啊!
上来的四爷脸都白了,这个箭还在柱子上呢,只看一下这个角度,就知道桐桐刚才有多悬,“伤哪了?”
没伤到哪,就是着急拉小徐氏的时候胳膊撞到石桌了,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明儿最多也就是青一片。
“小徐氏的尸首……”林雨桐才说出来,就听到下面有人接话:“弟妹没事就好,剩下的事我处理。”转眼人就上来,皱眉看了这情况,“刺客是我带来的,一个车夫,在马棚的顶上动的手。”
四爷跟许时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事的严重性了,连许时忠的身边都埋着这样的刺,那哪里没被动手脚呢?
四爷提醒他:“大姐夫,去宫里吧!宫里……才是最要紧的。”
许时忠苦笑一声,“我真是傻子!是呆子!可我之前的感觉……是没错!”
将金家赶回老家,其实是做对了的!
四爷摇头:“……那情况只可能比现在还糟。”
许时忠看他:“你……”你站在哪边?想这么问,但这句话实在是问不出口了。
哪有叫人家父子相杀的?
许时忠轻笑一声,洒然一笑,“你就算是站在我对面,那也是情理之中。”
四爷看着那箭簇,也笑了一下,没回这话。心里却道:站在谁一方,其实没多大差别的。但谁要桐桐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他拉着桐桐就走,什么话也没留下。下了假山,他直接将桐桐抱起来,回院子去了。
许时忠看着那背影,不知道为何,心里生出几分羡慕来。
若是平安还活着……若是平安还活着……
若是平安还活着,看着自己和她的父亲为敌,会如何呢?不论如何,夹在中间的都是她。她是个看似开朗,却心里敏感的女子。她不是刚才那林氏,林氏是个天塌下来能靠肩膀扛的主儿,平安不是!她看着骑马射箭,像男子一样,但其实……她的肩膀压根就担不住事。
许时忠吩咐下面的人:“将尸首带回去。”
金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过来了,金启瑞扶着金伯仪过来,“……尸首留下吧……人死了,总得留几分体面。”
“你放心!”许时忠看着金伯仪和金启瑞,“我……”
“我怎能放心?”金启瑞拦住许时忠的去路,“我母亲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子却成了那般模样。你们还要带尸首走……”
“大表哥!”英姐儿走上前了,拉了拉金启瑞的袖子,“您别说话,叫我跟我爹去说。”她疾步走过去,脸上还带着像是刚睡醒的红晕,站到许时忠身边,“爹!您这样带着人去,可叫女儿以后还怎么进金家的门?您带大舅妈的尸身回去是想要找什么吗?这样好不好,你把我舅妈的尸首放到密室去,我带着阿丑按照爹的要求去做,行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室?”许时忠看向闺女。
英姐儿嘟嘴,“我娘在我小时候就带我来过呀!还告诉我,要是捉迷藏不可以躲在里面,要不然睡着了,别人就找不见了。”
许时忠的面色这才好些。他今儿是在是不想跟金家再掰扯下去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再射来一支箭来。
他叫英姐儿附耳过去,说了一遍,这才叮嘱,“这事……谁都不要提。也不要再想着在金家留了,跟我回去吧。”
短期内是不能在金家了。
英姐儿特别乖巧,应了之后叫招手叫了阿丑,往假山去了。
除了林雨桐和四爷,谁也不知道那父女俩从小徐氏身上带走了什么。他们是走了,可留下了看守的人。从收殓到入葬,全城有一队人马守着,十二个时辰轮班。
这丧事办的简陋,吊唁的人也不多。灵堂小,里面的炭盆放的多的很,说是为了瑞哥儿的身体,但林雨桐知道,这是增高温度,加快尸体的腐烂。停灵二十一天,才给安葬了。
尸体一般十五天就腐烂了,如今二十七八度的温度下,放了二十天,密封在棺木里,但可想而知,便是埋下去,也不怕人开棺了,尸身上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
人不可能送回金家的祖坟,徐家的祖坟也不在京郊。人没法下葬,就暂时放在庙里寄存着。
那就只能如此了。
处理了小徐氏的葬礼,瑞哥儿病了一场。林雨桐去看了,这孩子很懂道理,“我知道的四婶,这事跟您和我四叔都不相干……我爹告诉我……四婶,我先养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天也暖和了,我跟我父亲想回辽东去。想想在书馆的日子还挺好的,我们想回去,继续把学馆办下去。二叔就在银州,相互有个照应。顺便的,我也想让我母亲安葬。哪怕是不葬在金家的祖陵里,我也想在附近给我母亲找个安身的所在。叫她入土为安!”
林雨桐拍了拍瑞哥儿的肩膀,又给姚氏叮嘱了许多话,才出去了。
等人走了,姚氏问说:“真要回去?”
瑞哥儿点头:“我娘的事……里面的干系甚大。要不走,咱们的麻烦更大。她知道的秘密,别人未必相信她没告诉过我或是你……与其那样,倒不如咱们一走了之。走远了,日子就消停了。消停了,我也能多活几年。”
姚氏忍下眼泪,应了一声。
“只是委屈你,刚跟娘家人团聚,又要跟我远走别处了。”金启瑞咳嗽了一声,“你也别抱怨,谁叫咱们都跟徐家扯不清的关系呢。”
是!
事情的变化快的叫人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大房准备要走的事,没瞒着人。可府里,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都不露面,算是默认了。那个老太太,除了在院子里,几乎都不出来,从不多管闲事。
三房就是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孙氏就说:“你不是朝着要去庄子上吗?走!走吧!庄子上挺好的!挺好的!”
比这血呼啦的在家里还闹刺客啥的好吧。
三房利索的想走,林雨桐没拦着,可是到了城门就被拦住了。
不叫金家人出城。
三爷回来心惊胆颤的找四爷:“这是要出事啊!”
出不了事,“既然暂时不叫出,那就别出。估摸着是辽东那边要打仗了。二哥在那边,咱们作为家眷,能去哪呀?”
别说你走不了,便是大房,也暂时是走不了了。
许时忠没再叫四爷说过任何大事,外面的消息都是李诚和路六爻贺知庭都带回来的。
晚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林雨桐将准备好的木牌拿出来,第一个拿出来的是金匡。
四爷看了看,仍在一边,“他最近吃的可好?”
挺好的!
吃的好喝的好,最多再有半年,嘴歪眼斜半身不遂不能言语……但很快,他的身体就会出现各种不适的,像是中风前兆的症状。
他的饭菜有人试吃,他的茶有人试喝,他小心的很。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四爷低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说对金匡出手的事吧。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微微有些不适。”
“那就停下来。”四爷伸手翻了另一个木牌子,是英姐儿,“她,可用!”
跟打牌一样,自己不能动手,那就借力打力。
林雨桐‘嗯’了一声,自己出手,不过是小试探一下镇龙石的底线而已。
四爷没说话,将金匡和英姐儿的牌子朝一边一推,就不管了。桐桐手里还有两张木牌,四爷翻开一张,上面写着皇后。四爷就好奇,桐桐的另一张牌上写着谁,“反过来看看!”
林雨桐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翻了过来。
四爷看过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和一个符号——老太太?
对老太太存疑。
这位老太太自打来了京城,低调的都快忘了这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可这府里不管出多大的事,她都报纸着这种不变的低调,或者说是冷漠……“这跟在辽东的热情截然不同。任何一场常态的,这内里必有因由。我画上了一个问号,她究竟是敌是友,我现在拿不准。”
小小一个金家,真是魑魅魍魉轮番上演。
好热闹啊!
四爷将这些木牌扔到火盆里,如今二月了,晚上还需要火盆,看着木牌在火里燃烧,四爷就说:“不在家住怎么样?”
什么?
“不出城,但咱们又不是没地方去。”四爷说着就朝外喊:“大郎,给双丫头送个口信,叫收拾房间,就说我和你娘,带着咱这一家子,明儿搬过去住。”
金逸愣了一下,探进头来,“娘,我爹说出去住?”
“住呗!”林雨桐也笑,“简单的收拾就好。”
金逸一得话,几乎是跑跳着出去的。路上碰见琅哥儿,琅哥儿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金逸多少有点明白爹的意思,就说了:“……出去住一段时间去。”
琅哥儿回去也要出去住,“去我姐家住,我姐夫又不会嫌咱们。去吧去吧!我姐平时都一个人在家,也怪闷的。”
孙氏咬牙,那就去。
结果第二天要出门的时候,才知道金伯仪去城里的皇觉寺跟人论法去了,得住些日子。瑞哥儿两口子回姚家去了,说是打从成亲就没住过对月,以后还要去辽东,也顺便叫姚氏陪陪娘家人。
家里只剩下金匡、徐氏、吴姨娘还有老太太,和一群下人仆从。
徐氏跪在佛堂前,一颗一颗的数着佛豆,“叫你给老二送的信,都送去了?”
吴姨娘点头:“是!都送去了。”
徐氏叹了一声:“我生的都是孽障。好好的一个家,如今冷冷清清的。一个个的都不服他们的父亲……老爷这次下手太狠了,老四媳妇……家里离不得这么个人。对长辈孝敬,对晚辈慈爱,心胸也大……这个媳妇当年不满意,如今瞧着,虽然说话刺人,很不服管教,但真正到了事上,还得指望她……”
吴姨娘在一边听着,从不搭话。
徐氏就道:“你也不往老爷那边去了?为什么呀?”
“妾……”吴姨娘苦笑一声,“妾年老色衰,伺候不得了。”
“这话是糊弄我这糊涂鬼的。”徐氏看吴姨娘,“你跟我一样,也怕了老爷了,是不是?”
吴姨娘讶异的看了徐氏一眼,就听徐氏道:“我都不知道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但我寻思着,人说难得糊涂,那一定还是糊涂着最好,你说呢?”
吴姨娘默默的跪下,额头贴在地面上,“太太说的是。”
“起来吧!这么神神鬼鬼的做什么?”徐氏慢慢的闭上眼睛,“你以后就陪我礼佛吧!礼佛好,礼佛了心静。”
吴姨娘低声应了一声‘是’,便也跪在蒲团上,翻起了经书。
金匡此时站在府里的最高出,就是那个假山,假山上的亭子,俯瞰整个贾府,冷冷清清的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他问身后的人:“老爷我是众叛亲离了?”
身后没人言语。
金匡一笑,“今儿怎么离的,明日就会怎么会……行了!进宫吧!也该开始了……”
。累的不行了,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