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消息真不必多,有了方向就行。
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过的都是金一钱的手,那这就是方向。
金一钱见金匡,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汇报的。家里就这么点事,金匡连问的兴趣都没有。那这必然是外面送进来的。可这送进来的不管是什么消息,总归是要送消息的。送消息就得有渠道,只要知道金一钱的消息渠道就行。
这消息渠道,要么看他在家里接触了什么人,要么看他在外面接触了什么人,或是去了什么样的地方。
他这个管家是老太太的管家,也不在外面住。有个老婆也是在老太太的后厨伺候老太太吃喝,人很本分。反正这么长时间,林雨桐没听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闲言碎语。宅子里就这些人,林雨桐和四爷管家,这家里进进出出的都有谁,两人都很清楚。包括周围的猎户,两人都挨个的排查了一遍,基本是可以排除的。
这学馆里的学生,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有!可能性还非常大。
林雨桐不是很方便查学馆的事,她平时也不怎么有机会接触这些学生,倒是四爷和珅哥儿,很方便。
于是,兵分两路,四爷筛查学馆,而林雨桐和琨哥儿呢,将视线对准了外头。
外头就是……金一钱有没有经常的出门,这但凡出门,都去哪里?
两人没像是金匡似得,瞒着孩子。相反,除了琪哥儿年纪小,又在金匡跟前,不敢叫他知道之外,其他几个大的,像是金逸金双金伞连同琨哥儿珅哥儿,都叫在一起把话说清楚了。没说盯人的理由,但两人的表情郑重又严肃,显然这不是小事情。
金伞皱眉:“……娘,我去正院的机会最多。一般二姐做了好吃的,娘总叫我给正院送去……十次里,总有那么七八回能碰见老管家……”
私下里,都把金一钱叫老管家。不是金一钱老,而是在这边,金一钱要比金守家的资格老。
林雨桐点头,叫她继续往下说。
金伞脸上带着几分回忆的神态:“……这老管家……偶尔身上是带着酒味的……我回来还跟二姐嘀咕过,说老管家就是有脸面,哪里有大白天就喝酒的,有差事了怎么办?二姐还说,那是老管家的体面……”说着就看金双。
金双点头,表示有这么一码事。
下人们不是说不能喝酒,至少这得等到晚上的时候,睡前了,没事了,一个人喝两口这样不叫事。
金双也说:“咱家也不是冷着谁了,非得喝点酒驱寒。那常年在这里住着,冬天还那么长,要天天靠着酒,那哪里成啊?”
言下之意就是又没看出远门,很没有必要动辄身上就有酒味。
金逸也补充了一句:“我也有闻到过那种酒味,那是镇子上的小酒馆里的酒……以前我在山上打猎,入了冬下山,为了驱寒,我也拿套的兔子啥的去酒馆里换点酒戴在身上,实在受不了的就抿一口。他们家的酒清也烈……说是烧刀子,但比别处的烧刀子都要烈……一般的小饭馆里也带酒了,那酒不是兑了水,就是酿的不少,我也尝不出来。但要说生意好,还得数紧挨着赌坊的小酒馆。没名字就叫小酒馆……老管家身上的味儿一定是他们家的……”
可烧刀子再怎么好,你要不是用来驱寒,那个就说不上是多好喝了。金家这边,啥都缺,唯独不缺酒。现在家里用来招待客人的,都是老太太叫人自酿的。在后山的山洞里防着,存在大瓮里。老太太叫人酿造,那谁来做这事?还得是金一钱。
要真爱喝酒,老太太会对自己个的管家吝啬那点酒。白酒这东西你就是天天喝,每天喝半斤,也就是一瓮的量……你能喝多少?
所以,有两个地方就必须要注意一点,那就是小酒馆和赌坊。
赌坊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去。这些人有什么喜好?这些喜好排下来,酒一定排在第一位。不仅重要,而且天冷的时候很必要。
金伞眼睛亮晶晶的:“娘,老管家再出庄子,我跟着呗……”
林雨桐愕然:“你跟着?”
“是啊!”金伞笑眯眯的,“金舞金柳看不上村上大娘那些手艺,要自己给我们做春装穿……一会子说这个绣线不好,一会子又说那个色不正……而且吧,这种天,向阳的地方都长野菜了……您不是之前还说,谁家有吃不了的,拿来咱家都收嘛……整成干菜冬天吃……我寻思着,不行就在镇上支个摊子……收个十天半月的……”
这个时候野菜的口感最好,焯水阴干,不见丝毫苦味。入冬了偶尔搭着吃,也是一道菜。家里的人多,冬天又占了小半年,不弄点菜存着,一道冬天就靠酸菜腌菜,萝卜白菜,再就是黄豆绿豆,什么豆芽豆腐吃的人够够的。
前儿金双弄了点野菜回来,就是个婆婆丁,结果也吃的一家子上上下下的都满意。
理由也充分。
但林雨桐也提醒了:“不准随便跟过去,只看着他是不是去了,去了多长时间就行……别的不跟你想干……”
金伞一连声的应着,脸上都有了光彩了。好似这就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一样。
金启琨本来还不放心的,但看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却扭脸看了金逸一眼。金逸点点头,表示暗地里他会安排。
那就这样。
金伞还很聪明,没有等老管家出去,她自己先去了镇上。镇上就那么些铺面,谁家挨着谁家,熟悉的人都在心里急着呢。
从村子里出去,这二里地通到头,就是镇子。这条路正对着的,就是小酒馆。酒馆没招牌,只门口的树上挂着酒幡,写着小酒馆三个字。
小酒馆的一边,也就是最边上的铺面,是个赌坊。这赌坊……金伞小时候还进去过。它前面是大厅,进去谁都能赌。可后头还是有两排房屋,要是单独对赌,可到后头去。再往后就是赌场的人住的地方和后厨。这后厨也弄点粗糙的吃喝,烧个热水啥的,叫这些赌客享用。水是免费的,但也最浪费。所以,赌坊是整个镇子,消耗柴火最多的人家。金伞早两年,年岁还小的时候,打扮的跟个小子似得,粗着嗓子背着柴火进去卖过。倒是价钱也公道。因此,要是没有别的营生,她都会去。以此能换点买粮食的铜板,好歹饿不死。
因此,一站在这里,就觉得好生熟悉。
赌场后面是有后门的,一般采买了东西都从后门走。
酒馆的另一边,是个饭馆。这饭馆的门脸跟赌场那边差不多,算是生意比较好的。你要炒菜面条有,你要包子窝窝头这里也能给你端出来。要请客吃席面,那你后面的包间里请。咱也端的出来。镇子不大,人口也少,不做什么分门别类,哪一类的钱都赚。
金伞以前路过的时候最馋这里的肉包子,两文钱一个的大包子,在她眼里,那是最奢侈的东西了。如今,她揣着钱呢,摸出三文钱走了进去:“要一个肉包子一个香菇酱包,再要一碗面汤……”
面汤是不要钱的。
掌柜的是个老者,收了钱就叫人上菜了。除了两包子,还端了不是面汤的一碗汤。
昆布萝卜汤!
这边卖昆布的不多,偶尔从海沿子过来的人有卖的,但住在庄子里,是很碰上的。一直没想起来还有这个。
她就跟人家老者搭话:“老掌柜,这昆布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这老掌柜一张和善的脸:“哎哟!这个碰上了才能买到……我家爷是去年入冬前买了几捆子炖汤用的……如今剩的也不多了。要是姑娘要,原价卖给你一斤半斤的也行。你可别嫌弃少,这东西一泡就发了,一斤半斤的,能吃几顿呢。这开了春了,海沿子那边卖货的也该来了……到时候我买些,给姑娘留着……”
“我这边要的多,一车两车,三车五车的都保不齐。”主要是学馆那边有很多学生都在家里吃的。如今村里的妇人好些都在后厨帮忙,便是靠着浆洗和缝补,也不少补贴家用。开了春了,紧跟着是金黄不接的时候,菜蔬总得有点添补。如今冬储的萝卜都不多了。
这掌柜的一听,就有点明白了。这阵子上,如今有这么大手面的,也就庄子上那户了。他脸上笑的更慈和了:“哎哟!是金家的姑娘呀?”
“丫头!丫头!”哪里是什么姑娘?不能拿大的!金伞吃着油腻的包子,不怎么得劲,以前觉得香,现在却真觉得难以下咽。
丫头也是不一样的丫头,碰上了就敢做主说要买那么多的东西。那玩意再不值钱,一车也值个几两银子的。这三五车的,十两银子说花就花了,他忙应承,“回头那卖货的来了,我直接招呼他去府上就是了。”
那感情好,金伞又摸出一吊钱来,“想借您的地方,收几天野菜。”
那可不要钱,“地方随便用……明儿赶集,我帮着吆喝两声,要是要好菜送来,我先收着,钱呢,稍后给都行……我这店在这里,都是乡里乡亲的,都信得过!”
这掌柜的也忒的热心了。
金伞估计是金家的名声起作用了,吃了饭,敲定了事情,从这里出去,又去了小酒馆。如今春上,但是春上的风大,打着呼哨的那种。店铺外面还都挂着厚门帘子!
她撩开帘子进去,里面还点着炭盆。
这酒馆此时,就两个人,一个拿着抹布,在擦桌子。里面有两张长条桌子,给在店里喝酒的客人预备的。正对着门的是柜台,柜台后站着个中年男人,身后的架子上是几盆小菜,边上放着大瓮,瓮里是酒。只卖这么一种酒。
一进来人,小二哥先招呼,“姑娘要什么?”
金伞把两人打量了一眼,才探头看那酒瓮,“真的特别烈吗?做药用的……不烈不行……”
小二哥忙笑道:“咱们的酒要是不烈,满大街你找找去,只要你能找来,这一瓮的酒我都喝了……”
“那先给我一斤试试……要是好,我以后常来……”金伞狠狠的洗了洗鼻子,然后捂住口鼻:“好浓的味儿,闻着都醉了。”
小二哥哈哈就笑:“烈酒嘛!没酒量的人是闻着就醉。可我还真不知道我家的酒能做药……”
“跌打损伤,活血化瘀,酒比药好用。”金伞这么说。
那掌柜的就看了金伞一眼,然后报了价格,“八十文!”
八十文!
这么贵呀!
拎着这一斤酒,回去就心疼了半天。一边给久儿一边道:“你少霍霍,这东西比肉都贵。”
林雨桐听的笑,酒这价格,自来都不便宜。她晚上就跟四爷合计这个酒精的事情,你办法再好,这成本怎么算?
李白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王维说: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崔国辅说:与沽一斗酒,恰用十千钱。
白居易说: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
陆龟蒙说:若得奉君饮,十千沽一斗。
……
这些人喝一斗酒的得十千钱。量酒用小斗,一斗大约两公斤。一两银子是一千钱,那十两银子就是十千钱。
也就是说,这些人喝的酒是一斤大约得二两五钱银子。
一两换算人民币得大致两百五的样子,所以,这一斤酒大致得需要六七百的价格。一瓶五粮液也就这个价格了,一般人谁没事喝这么贵的酒?
可见人家李白这些诗人的日子还过的蛮小资的。
当然了,你要做酒精这些东西,李白不能作为标准。
四爷就说:“拿杜甫做标准?杜甫说‘街头酒价常苦贵,方外酒徒稀醉眠。速宜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你再算算这个,他这个无产阶级倒是喝的亲民,那一斤也得十九块……”
这又是容易挥发的东西。
林雨桐在心里噼里啪啦的算了一笔账,这玩意除非是推广,有少量的库存备用,等大量需要的时候马上做……要不然,靠这个做生意,压根就不成。
两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为战争做准备。边陲之地,外面稍微一乱,秩序就乱了。什么土匪强盗,小偷小摸,多了去了。
既然定下了要用庄子的地盖宅子,四爷就拿了几种设想跟金匡去商量。却不料,金匡一眼就看中了四爷随手画出来的一个圆形的寨子。这宅子一圈一圈的,墙高屋高,每靠里一层,屋子都要高一层的建筑。
金匡没说建这个,但却说:“这个很有些意思。”然后把那张图纸给留下了。
这就表明,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边陲便是安稳也安稳不了多久。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回了老家,为何不急呢。
他还有什么底牌在手里握着呢。
但不管什么底牌,没人手绝对不行。自己和四爷管着庶务,战备物资准备的充分了,手里就有了话语权。
这可还真不是小事。
金伞开了这个收野菜的头……以后这个点可以常设置,药材这些,也可以零散的收。另外,山里,还得秘密的种。
现在的条件有限,有钱也不敢随便花,叫人觉得特别有钱。那办事就受了很多的限制。如此的话,本来简单的事情就得复杂着办,要紧的还在于两个字——隐蔽。
不能大张旗鼓嘛。
四爷看把桐桐给愁的,就说:“有些事,你不必狠盯着。有些人能用你就得用……”
还有谁能用?
四爷又提了一句:“……我在学馆瞧见一个不错的小子……”然后朝三房指了指。
给琳姐儿瞧中的?!
那么……或许能给吴姨娘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