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济觉得自己都是见过世面的, 但是真的在看到了进城的钦差的时候, 才知道什么叫做气派。满城为了迎接钦差,那么厚的积雪愣是清扫出一条宽阔的道儿来。这会子街面上已经不许闲杂人等在那里逗留了,静街了。
金济包了客栈的上房, 打开窗户朝下面看。那些花钱都见不上的官老爷们, 穿着厚实的大氅, 也不顾老寒腿不老寒腿,排着队等着迎接。之前听门子说,天一冷, 这些大人们等闲都不出屋子的, 这会子看来是顾不得这个了。
可这等来等去的, 从早上天不亮,整条街就明晃晃的灯笼照着等着。到半下午了,如今天黑的早, 再不到,这天真就黑了。
他在客栈里,肯花银子, 这里还是很暖和的。一整天,她都吃过两顿饭, 一顿点心,喝了三壶茶, 吃了两个冻梨了,那边官老爷子顶多把袖子里的袖笼换一下,然后抿一口热茶含上一片姜片。天太冷, 再喝水容易去厕所。因此,一整天都在这里没吃没喝,一口热水都没喝上。
正怜惜这些大人们呢,结果远远的听到马蹄声。是的!城外也组织民工清理出一条两里的路来。这会子马蹄声应该是踩着那条路发出来了,这应该是钦差要来了。
果不其然,马上的人翻身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那些大人们相互整理了衣裳和帽子,然后站的比之前直溜多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远远的才能看到一队人马。太远了,看不甚清楚,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这队伍远的有点看不清楚有多长。
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多少人?
等着队钦差到了,然后那些官老爷门都跪下了,太远了,听不清那个手持明黄色东西的人念了什么,那些官老爷们都磕起头来,嘴里似乎还说什么,金济依然是听不清楚。却见那队人马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朝前走……
不是!城里的别院都收拾好了,里面的女婢都是千挑万选才进去的。这些人去的方向,也不像是要去别院呀。
这大冷天的去哪?
他打发亲随找人去问,花点银钱也行啊。
亲随揣着银子笼着手去了,直接去了衙门。银钱好办事,门子屋子里暖和,这回还有幸被请到了屋子里。
“这会子老爷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还别院呢?”门子抿了一口小酒,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咱们圣旨可都下来了,咱们这银州的官,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齐齐的撸了。”
亲随吓了一跳:“咋的了……犯了啥大事了?”
门子呵呵呵的笑,“这些大老爷,平时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这要犯事,也不能一起犯事。可这些个……不是一起犯事的,这一起犯了蠢……他们得罪大人物了!”
亲随愣了一下:“……咱们……咱们银州这小地方,能得罪啥大人物?”
“这你就不知道了?”门子神神秘秘的,“……知道文定山不?”
亲随心说,自家老爷早前就没入这门子的眼,老爷明明说自家是文定山的,这会子还问自己知道不知道文定山。
他心里叹气,但还不得不配合着对方:“文定山……出了个文定侯……这个我当然知道了。”
“文定侯之前不是获罪,回来了吗?”门子啧啧啧,“这些个老爷们,就真当人家获罪是获罪了!也不想想,那能是真获罪吗?人家不光是文定侯,还是帝师。帝师是啥知道不,就是皇帝的老师。天地君亲师,连我都明白,他们这些老爷们愣是不明白。那老师只比爹妈远一步,那你说,就算是治罪了,这就跟爹妈有错了一样。你能不叫爹妈管事,但不能说就把爹妈给杀了。还不是该奉养就得奉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要这么说……听着是那么个道理。
亲随想知道更多,自然不敢反驳打断他的兴致,还越发的得捧着:“您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还跌足而叹,“咱们这些人都明白的道理。”
“是啊!可惜这些大人们不明白。”门子一副越发瞧不上这些老爷们的样子,“这不,位子保不住了。反正是革职了,会不会有罪,没说太清楚。会不会再给其他官位叫他们做,我瞧着也悬。你还不知道吧……人家现在监国的许大人,那是何许人也?说出来真叫人不能不服,那也是帝师的学生。不光是学生,还是女婿。这许家又出了皇后,皇后又养着大皇子……你寻思寻思,这金家得有多了不得。看见过去的那个几里长的车队了吗?那里不光带着皇上的赏赐,还带着监国大人给老丈人家送的年礼……这些车队换马不换车,换什么都不换人,可愣是不到半个月就从京城里赶来了。这是昼夜都没停,沿路的官府给了充足的保障才能完成的。你说,这得是多大的重视。人家为啥会巴巴的这么着急给送来……我寻思着,肯定是咱们这些官老爷叫那位帝师受委屈了,人家一封信过去,从上到下,撸了个干净。如今就是等着,说是新老爷不日将有任命。这一般有了任命之后,两三个月就得到任。这些官老爷就是再怎么着,也得等着新老爷来,他们才能走……要不然还是罪上加罪……这段时间,官老爷门不敢出错,办事说话是最好办的。不敢办坏事了!但要是求上门去,我劝银钱还是少花点好,他们一走,新来的老爷可不认前任的账,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谁也不是傻子!给明显不中用的官老爷上供。他不由的就道:“与其送给他们白搭了银钱,就不如去文定山,白白真佛。许是一句话半句话的,事情就给办了。还是本土的乡里乡亲的!”
对头!就是这个话。
正说着呢,门口喧闹起来,老爷们回府了。还有一位老爷是被抬着回来的,一个个的面色都发青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打击的。
门子依旧是弯着腰,弓着身子,谄媚的笑着迎出去了。随从在里面躲着,等门口没人了才跑出去。
见了自家老爷,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一说,肉眼可见的,自家老爷的脸也青了。
但他很清楚,自家老爷不是冷的,这是气恼的很了。
气恼谁呢?
肯定是他自己。
这些日子,村里族里在背后讲究自家老爷的人不少。都说养恩生恩的,辜负了谁都不该辜负老太太。别看如今这偌大的家业,可没有老太太给的本钱,没有老太太早年攒下来的人脉,你打哪来的今天。可别说啥当初给的是小钱,可没有人家那一桶水,也活不了您这条鱼不是?下人们都知道饮水要思源,老爷却偏不懂。
府里的爷们奶奶们,个个的都未能分到院子高兴到不行,可二爷和七爷才是真聪明。这下,跟着发达了吧。
老爷这能不后悔吗?悔死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心里正这般想着呢,就见老爷蹭一下站起来,“快!走!马上启程……”
去哪?
随从一时没反应过来。
“蠢材!”金济气道,“回家!回家!走小路,要赶在钦差之前。”
随从左右看看,“东西还没收拾呢?”
“留个人慢慢收拾慢慢走,带几个人,用雪橇……”金济也干脆,说走抬腿就走。
可这紧赶慢赶,赶到镇子上的时候,也都快天亮了。也是现在天黑的迟,所以,瞧着还黑沉沉的。这些钦差应该也是刚才客栈不久。然后好像是包了客栈包了院子,就在镇子上猫着呢。金济鼓起勇气,主动靠过来,果然还没到跟前,就被带刀护卫给拦了。他赶紧表明身份,又问,是不是去金家的。
一听是金家的,又知道上面对金家的态度,护卫就报上去,不大工夫,金济就被带进去。这个钦差看着很和气,问清楚了金济是谁知道,越发的和气。还叫人上了茶,但在金济表示尽快进村,在村里好安置的时候,人家拒绝了:“……动静太大,这天还不亮,寒气又重,惊了老大人如何是好?我们是吃罪不起的。”
金济就把话咽下去,心说,我比金匡还大,这种天我赶了一晚上的路……可金匡呢?这些人却惊着了。
这叫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想着这些人赶路,这会子累的狠了,肯定要急着休息休息,却不想人家却谈兴正浓,一杯一杯的浓茶续着,然后问的话越来越多,这些话问的吧,东边一句西边一句,他饶是字斟句酌的答了,可等到天亮的时候,这关系是没谈的近,反而是越谈越远了。
他已经清晰的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
可他自己,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得了!不能再呆着了,他起身告辞,那边没起身,只是随便叫个人将他送出来。他也不敢耽搁,先去庄子上通风报信再说。
陪着金济说话的,也不是正主,此人只是许时忠府上的幕僚。这会子外面也都准备妥当了,才叫他启程。伺候的人低声道:“那个金家的族人说不得已经去报信去了。”
这人就冷笑,“不过是个没有远见的商人……”该打问的都打问清楚了,不仅跟老大人的关系不密切,甚至可以说是悖逆,这样的人……经不起一点沉浮考验,全都是商人的思维,没有利益就躲远了,有了利益就着急往前凑,什么玩意。
金济是不知道他自己那点事全被人家套去了,他自问小心的很,说话很过脑子,将他自己不跟金家这一支的关系说的特别的亲近,可却不知道,这些个人精子那些旁敲侧击里面,全是饵料。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此刻已经站在庄子外面了。
庄子的大门洞开,散落在各处的下人正在清扫院落。然后,有一串的孩子,在游廊里跑着,他走的这边的游廊,孩子们在那边的游廊。一边跑,好像还背着什么。像是论语……看着朝气蓬勃。
走了几步,的了消息的金一钱应了过来。这是熟人了,以前就是老宅的管家,管着老太太的事情。金一钱就问说:“济老爷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金济一愣,之前是大老爷,现在是济老爷,一字之差,亲疏立见。
他面色复杂,但也一闪而过,只道:“带我去见你们老爷,有急事要事。”
金一钱应了一声,带着人往前走,后面的读书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扭头,才发现那些孩子都已经赶上来了。打头的是金启琨,后面跟着金逸,再往后是金启珅……一串都是四房的孩子。这些孩子见了他都称呼族叔祖,然后又继续背书,跑步。
“曾子曰: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信,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子夏月: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
这一声声读书声入耳,再远就听不清楚了。
可光是这几句,金济也明白,这是教孩子忠孝节义的。
一时之间,他的脸有些发烫,浑身都有些不自在。金一钱随意的解释:“家里的小爷们每天都是如此,早起热身背书……这会子回去该习武了……您也瞧见了,便是金逸……每天跟着四爷进进出出的不得闲,但这也得抽空背一页书,晚上得写十张字,才算把功课做完了。哪怕是金嗣,学的慢一些,但这该认字得认字,该描红还得描红。还有算经啥的,反正学的都不少。那几个丫头,也都拿着汤头歌认字呢,会做饭的就会做药膳,更不要提那个久儿,我觉得比镇上那大夫也不差什么了……”
所以,这真不是针对谁,这些这些小爷每天的日常。下再大的学,游廊里又不落不上,每天该怎么练,还都是怎么练的。
金济心里越发的后悔,只看这些孩子,便知道,这一支便是暂时不成,往后还是要起来的。这叫啥?这叫底蕴。
他后悔,想着那一窝子不是争就是抢的孙子,你说要是两府的孩子放在一起,也跟着这边学文习武,这将来是不是就能不一样。前程不一样,再不济,跟这边的情分也能不一样。
心说不行就送几个孩子过来,开年不是说这边要开学馆吗?交了束脩叫孩子跟着学也就是了。
说着话,人就到了正院的前院。
金匡一般都是在这里的。前院的偏院是金匡自己的地方,正屋住人当私人书房,两厢放的都是石头石碑,这是他新添的爱好。别看做这个玩意费劲,但也因着费劲,很是锻炼人的身体。这一会子起来一会子蹲下的,身体越发的康健了。早上起来,还打一遍拳,强身健体嘛。
金济来的时候,金匡这一趟拳还没有打完。金守家守在边上,热水毛巾清茶都备着呢。看见人来,他先摆摆手,这一趟拳中途是不能被打断的。
金济知道,这不是不能,而是没人敢打断。在昨天之前,要是见了金匡还这么大的谱子,他非心里骂开来不可。可自打有了昨儿的经历,他终于有点知道,这虎落平阳了,也依然是虎。
拳打完了,那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来。金守家拿着热帕子过去给擦了汗,紧跟着就把大氅给披上了。
金匡倒是直接喊了一声:“大哥?”然后面带笑意,“快进去说话。这么早进来,必是有急事。”
这样的态度,金济的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起来,哪里顾得上进去,急忙道:“我昨儿去州府,结果州府来了钦差,钦差没停,奔着这边来了,如今已经到了镇上。听说,银州府上下官员,都被撸了……”
金匡一听来人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没说话呢,就见老四过来了。
四爷也是起来,刚吃了饭……正跟桐桐说一会子叫人买些红纸回来,他要写对联,要给族人送……结果金信就过来了,说又一大队人马正朝村子来。
站在山上就是这点好,从村子到远处的镇子,都能尽收眼底。
一听这消息,四爷就知道,那封信起作用了。他知道会起作用,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于是,跟桐桐交代了一声,他先往金匡这边来了。
金匡还是往屋里走,“进去说话。”
四爷也没说别的,依旧把金济喊了一声大伯,就跟了进去。
金济着急:“赶紧得家老四去安排。”
这边父子俩都不着急,金匡还道:“罪臣而已,不用兴师动众。”
金济越发着急,“人家那样,可不像是对待罪臣,再说,远来是客……这边什么都有吗?要不,我叫人把我那边准备的年货先拉过来应急……”
金匡还是那句话,“罪臣之家,怎好招待钦差?”
那边林雨桐也是什么也没叫准备,金双还紧张:“……我这手艺要是不行,请镇上的厨子来也行……”那可是戏上才有的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又怎么了?
不招待才是对的!许时忠这是要给金家披上一层老虎皮,其实还是不想叫金家被欺负。那自家就非得把这个姿态端起来不可。钦差怎么了?钦差在这里也得盘着。
正说着话呢,正院那边叫人来请了。林雨桐以为是老太太,谁知道会是太太。
太太是婆婆,这叫了不去也不行。总的来说吧,这个婆婆平时是比较好打交道的。如今因着老太太在,也不说叫媳妇孙女按时的过去请安之类的,反正各房属于比较自由的状态。作为儿媳妇,抓住婆婆的作息规律,趁着中午午休之前过去,露个面,然后坐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徐氏非打哈欠。这一打哈欠,就起身告辞,彼此不用费心相处。要是做了好吃的,一天给送上几回,她就特别心满意足,从不多说什么。
孙氏这个庶出的媳妇就跟着林雨桐行事,反正也没听说有什么刁难的地方。
这会子叫了,她就出门。她这边一出门,打三房的门口过,估摸着要不了多长时间,孙氏非跟着过来。
到了太太屋里,小徐氏和姚氏也都在。
太太挺着急的,“听说钦差来了?”
往这边来,还没到!
太太急道:“该招待的还是要招待,看看谁管事,到时候叫人问问京里的情况。不说别人家,你舅舅家,贺家这些却是要问的。”
太太说的这个你舅舅家,其实就是徐家。
徐家是金家的舅家。
林雨桐点头应承,“儿媳会瞅着机会问的。”
徐氏就不担心了,她觉得小儿媳挺聪明的,办事也利落。而且回老家的路上,一身男装骑马的样儿,她是真喜欢,也觉得最像亲闺女。于是,纵容的时候多些。
小徐氏看了徐氏一眼,见徐氏再不言语了,又去拿桌上的点心,她才笑问林雨桐:“怎么不见琨哥儿媳妇?”
是说白氏!
这个大儿媳妇林雨桐也是很福气的。这个脾气倔强起来,那真是没谁了。自打林雨桐说叫她在屋里养着吧,到现在这都多长时间了。人家就是不出来。可这家里,也没谁见天的盯着你。琨哥儿这么长时间不回房去,她也不说看怎么着两口子把话说开把误会解开。反倒是四爷和林雨桐先说了琨哥儿,说她怀着身子,你回去住吧。有什么话别着急,慢慢的跟她说……结果琨哥儿半夜出来了,羞恼羞恼的。四爷咋问,他都不说怎么了。等林雨桐问了,这孩子才说了,他回去了,本是想着夫妻俩好的。人家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琨哥儿原本也想着,两人躺下,有什么话在被窝里说,可能效果会好些。可结果了,琨哥儿先睡下了,然后白氏不睡,抱了被子往榻上睡去了。屋里不冷吧,但榻上也没炕上暖和。他就起身,抱了白氏往炕上去。他以前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咋办,但这少不得跟猎户庄稼汉子打交道,都是族里人,喝了酒说话就没谱,什么都敢往外说,说的多了,他也慢慢开窍,想着这女人还是要哄的。再看自家爹,在外面别管多为威严,回来娘说啥是啥……他想,许是不光是白氏有问题,他这个做丈夫的只怕有更大的问题。
于是,他第一次觉得,很该耐着性子哄哄她。
人抱回去了,躺在边上了,他心说,也不急于一时,今儿不说,先把她哄回来再说。折腾的晚了,他也累了,就有些迷糊。正迷糊呢,就听见白氏瞧瞧的起身,走了……不光走了,还不在屋里睡了,跑到外间的榻上去凑活了。
不愿意夫妻同床共枕,琨哥儿当时就觉得受到了羞辱。直接穿了衣服就出来了,去跟珅哥儿睡去了。
林雨桐到现在都不能理解白氏的逻辑,她这是想干什么。
听琨哥儿说了之后,林雨桐也还去看了白氏……白氏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养的极好,身体也没有大恙,林雨桐也问她:她到底想要如何?
可人家只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样子,一句屁话也没有。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有问题不可怕,有问题说出来沟通嘛。这么不声不响,反正就是跟你们谁我都不搭理的模样,真叫林雨桐火大。
也因着这件事,林雨桐对小徐氏从根子上就讨厌上了,她说话,她也只当没听见,只跟徐氏告退,然后转身就走。
徐氏愣了愣,反倒是问小徐氏,“你又怎么着了?”
小徐氏尴尬的脸都红了,“儿媳不知。只是不见白氏好些日子了……我不过是动问一句……”
“那万万不会!”徐氏道:“林氏是个讲道理的人。再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给你这个长臊甩脸子。”
小徐氏嘴角动了动,但到底没反驳婆婆,只道:“我是做嫂子的,许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也是有的……估摸着还是白氏的事,回头叫姚氏去看看……她们小妯娌,好说话。今儿有大事,这件事倒是不急。”
可不是大事吗?
钦差一行来了,四爷出面招待的,金匡连面都不曾露。还是那边执意说,不见老大人一面,回去圣上动问起来,都不好答,如此这般,四爷才带着见了。
金济只跟着金一钱等人站在边上,看到金匡坐在太师椅上压根就没有起身,见了钦差,也只问了一声:“圣体可安泰?”
那边应了一声‘圣躬安’。
然后那人大胆的直视了金匡,紧跟着又致歉,说是得看老大人的面色如何,回去才好回复陛下和许大人。又招手叫了太医给请脉,得了话才道:“圣上不放心老大人的身体,赐了太医下来。”
这太医便是要留在府里的。
这是不光要照看金匡的身体,也知道金家大房父子俩的身子都不大好。
而礼单里,珍贵的药材赐了几车。
金匡随意的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然后这人又说了许多,但都不是以圣旨的形式,就跟拉家常似的,说什么圣上知道老大人隐居山林,把紧靠着太zu赐下来的山这一片的山都赐给金家,只要是怕别人打搅了老大人。
金济心里咂舌,这周围的山林,这得是多大的一片。光是山里的出产,就能供养金家祖祖辈辈生活无忧。
像是打柴的,金家若是不叫上山打柴,那边只能烧地里的秸秆。但若是允许打柴,家家户户的,是不是得从打来的柴火里,给金家拿出一部分来。这一部分就算是剩下了。
还有猎户,以此为生的人,离开了这一片熟悉的山林,又能去哪里?
只要收的不过分,他们从今往后,自然就是金家的人。包括山下的族人,这山里的野菜菌菇干菜野物,金家只要适当的开放山林叫族人得利,那边有的是人念着这边的好。
就听这钦差又说,陛下知道您住的不宽敞,已经着工部派人,内库出银子,令当地县衙操办,一定得给老大人修好府邸云云……
然后又是赐药又是赐衣袍,甚至是茶叶,酒水,御用的点心方子,笔墨纸砚甚至包括各色的玩件,东西很杂,很没有章程,不是那种制式的赏赐,才越发显得用了心思。
当然了,许时忠以许家的名义给的,礼单直接送到了林雨桐手里。这里面光是黄金就有两箱子。又另有白银两箱子,铜钱两箱子,给每个孩子的玉佩,首饰,各自都有一匣子。还有各种的布料,整整拉了五车。
饶是林雨桐知道给的不会少,但也觉得,这拿的着实是有些多。
庄子外面围的都是看热闹的人,文定山何曾看到过这样的热闹?这般的喧闹了一个小时,这队人马哗啦啦怎么来的,又哗啦啦怎么跟潮水似的退了。
金济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这是何等的地位,才敢如此行事。
徐氏又叫了,林雨桐匆匆忙忙去了:“……太太,您别着急,宫里的态度一出来,您还怕没有舅舅家的消息吗?指不定人已经在路上了……年前便是赶不上,这年后一准能赶上给您拜年……”
这话说的徐家跟见利忘义的小人似的。
徐氏先是皱眉,可紧跟着却意兴阑珊,这话不好听,但却真真是实话。
小徐氏急着,要说话,徐氏只摆摆手:“都下去了,福娘也去忙吧。我乏了!”
吴姨娘站在门口伺候着,见人出来了,就含笑打帘子。她现在特别会奉承桐桐,为的不过是林雨桐对庶房还怪公平的。
妯娌俩从里面出来,林雨桐不停留,抬脚就要走。小徐氏却一把拉住了:“弟妹去我那边坐坐,我是真真有事。”
这般拉扯着实在难看,林雨桐挑眉跟着去了。彼此坐下,小徐氏叫上茶,林雨桐摆手:“不用,今儿真挺忙的。”
那么多东西,哪些是御赐的,哪些是节礼,把什么东西怎么分,这任何一件东西,先入库登记,再出库登记,经了谁的手,给了谁,这都得记录的。可如今的下人班子也不是侯府用熟的,这什么都得重新来。是真忙!
小徐氏也就不废话了,“如今咱们家也不一样了,以前的亲戚,该走动还是要走动的。这要过年了,节礼该送还是得送……何况,林家的节礼,弟妹不也叫镖局压着去了吗?”
嘿!挑这个刺,那你真犯不上。
林雨桐就跟她说:“大太太,您官家有您的原则,我管家有我的底线。在这事上,我就一个原则,那便是有来才有往。这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比起来,孰轻孰重?”
小徐氏面色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林家在西北,那里天高皇帝远。徐家不一样,在天子脚下,一步错那便是万劫不复,小心些也是没错的。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很是不该那么苛责。”
“好的!”林雨桐点头,“大奶奶这话,我会禀明了长辈之后,再做决定。”
真他娘的神逻辑。
她起身,要出门了就说了一声,“这来了太医了,正好叫给大爷诊脉。也顺便叫我们家那位爷去问问大爷,不是说叫您礼佛吗?现在是怎么个意思?不怕菩萨不护佑……”
把小徐氏直接气一个倒仰,在一边的姚氏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林雨桐走了,小徐氏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的喘气,“这个林氏……好端端的,哪里得罪她了,这般的冲着我来。白瞎了我的一片心。那些年,我是对琼姐儿不好,还是对琨哥儿不好……两个孩子的婚事,不都是我操心的。琼姐儿的女婿,你看看多好,知道消息大老远的就赶来了。这样的女婿不是我给四房挑的,这才管了家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姚氏低声道:“母亲息怒,事情只怕就是出再白氏身上。近些日子,不见她过来也就罢了。我打发人去了几回,白氏也都没见……只隔着帘子叫丫头说话……我也去找过她……丫头们却拦了,只说要养身体,不叫人打搅。要不,儿媳再去看看她……要不然,四婶那么个周全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咱们难堪……”
小徐氏皱眉:“白氏……以前不见得那么蠢……徐家白养她了……”
姚氏心里暗道:出事就出在您这口无遮拦上了。白氏现在是府里的二少奶奶,不是当年徐家的养女了。姚氏还这般下去,只怕大房和四房真要为了这个反目成仇了。当然了,自家婆子是代表不了大房的,所以,闹不好,婆婆还得被公公厌弃。
她揪着心去了,那边林雨桐正忙着,听说姚氏要见白氏,她就皱眉:“想见就见……”她也想知道,白氏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闹什么妖呢?!
!正在路上,高铁上码字呢,先更新了,等到家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