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说是要回部队,但岑卫东三天两头跑过来,晚上过来,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又回部队了,来回百来里,他也不嫌累,还跑得不亦乐乎。

陈福香心疼他,让他以后不放假别过来了,说了好几次,他过来的频率改为了隔一天一次,就这样持续到了周日请客这天。

两人一大早去市场买了东西,带到部队。

那边小李已经开始帮忙打扫新家的院子,将柴火煤炭之类的准备好。

见到陈福香,他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福香!”

岑卫东一栗子敲到他脑袋上:“还叫福香呢?叫嫂子。”

小李咧嘴嘿嘿一笑:“嫂子好。”

把陈福香闹了个大红脸,她嗔了岑卫东一眼,这人真会给她找事。

岑卫东捏了一下她的脸,拉着她:“累了了吧,进屋休息一会儿,外面有我跟小李。”

塞了一嘴狗粮的小李:领导终于记起他了!

陈福香不好意思歇息,岑卫东硬是把她拉进了卧室:“睡一会儿,今天你起太早了,饭做好了我叫你。这个床你还没睡过,女主人睡第一次!”

陈福香被他的歪理逗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待会儿他们来看到,要笑话我了!”

岑卫东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笑话什么?你爱人我都不介意,她们能说什么?顶多在背后酸你两句罢了,心里指不定多羡慕你呢!我要让她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心头宝,以后谁敢惹,先掂量掂量。乖,眯一会儿,晚点我叫你!”

“你一大堆歪理。好了,是你不让我动手的,那你快去做饭!”陈福香将被子拉了起来,盖住自己的脸。

岑卫东爱怜地摸了一下她的,轻轻起身,走了出去,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陈福香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吸了吸气,嗅到了新被子上阳光的味道。她心里甜滋滋的,抱着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陈福香被一道尖锐的女声给惊醒了。

“哎呀,岑团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亲自做饭呢!我来帮你吧,你休息一会儿。”

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那个叫周营长家的老婆,叫什么名字来着?陈福香忘了。这个人一惊一乍干嘛呢,别人家谁做饭关她什么事!

陈福香有点不高兴,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出去。

外面岑卫东已经拉下了脸,手里拿着铲子,不悦地盯着眼前自来熟的女人:“嫂子,不用了,主家请客,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先回去,等中午做好了饭,我让小李去叫你们。”

龙美华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岑卫东不耐又厌烦的眼神,她小心肝一颤,描补了一句:“岑团长,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今天比较闲,想帮帮忙。”

“不用,我们家不缺人。”岑卫东直白冷淡地说。

小李见他生了气,跟着劝道:“周嫂子,这边有我呢,累不着我们团长。”

这人也真是奇怪,自己家的院子都没收拾干净,靠路的院子角落里堆了不少枯枝败叶,她不去弄,偏偏要来邻居家帮人做饭,什么毛病嘛!

有了小李这个台阶下,龙美华讪讪地说:“这样啊,有小李帮忙,那我就不凑热闹了,先回去了。”

没人搭理她,龙美华尴尬地回了院子。

走到两家分界处的时候,她听到了岑卫东温柔的声音。

“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来,用热水洗把脸,口渴吗,腰不好喝水?”

她回头,看到陈福香睡眼惺忪地站在屋檐下,岑卫东那个铁面不好讲话的阎王拧了一张毛巾站在院子里,轻柔地给她擦脸。

这哪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啊,简直是弄了个闺女回家养着!不,多少男人对闺女还没这么好呢!

龙美华心里酸死了,不过倒是不敢得罪陈福香了,不然依岑卫东对她的看重,自己真惹恼了她,铁定没好果子吃。

等岑卫东给她擦了脸,陈福香才彻底清醒过来,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说:“卫东哥,材料都准备好了吧,我来炒菜吧!”

“不是说好我来的吗?你要困了再休息一会儿。”岑卫东抬起食指轻轻蹭了一下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他最近好像是折腾得太晚了一些,累到了她,要不要收敛点?

陈福香摇头:“不用了,睡不着了。我来吧,一会儿客人要来了,你招待他们。卫东哥体贴我,我要想让卫东哥在外人面前有面子啊。”

不然待会儿大家来看到是岑卫东在做饭,她却在一边玩,回头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

岑卫东可不在乎这种眼光:“男人的面子是自己挣的,可不是在媳妇儿面前作威作福来的。”

“没错,卫东这话有道理。福香,你歇着,今天这顿饭就让卫东和哥哥来做。”陈阳跨进院子,听到岑卫东这句话,赞同极了。

陈福香扭头惊喜地看着他:“哥哥,你来了。”

陈阳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精神头很好,脸上的笑容跟以前一样灿烂,没有一丝阴霾,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家福香长大了,听卫东的,去屋子里嗑瓜子,厨房的事交给我们。”陈阳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推进了屋,然后径自跟着岑卫东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两人的对话。

“都准备了些什么菜?我一半,你一半?咱们俩比比,看看今天谁的菜更受欢迎!”

“比就比,行,你先挑!”

“我也不占你便宜,一人一半的荤菜,一半的素菜!”

……

幼稚!陈福香嘀咕了一句,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两个男人都不让她去做饭,那她干嘛呢,总不能真的在屋子里坐着嗑瓜子吧。

陈福香想了一下,忽然记起自己的种花大计。现在是春天,正好是播种的好时机,她回到屋子里,拿出自己去种子门市部弄来的花种,将门口那片地方的草除了,再翻翻土,然后将种子撒了下去,能长多少长多少吧。这包种子很杂,有好几种花,她也分不清楚。

龙美华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陈福香不做饭,一直在门口折腾,好奇地凑过来问了一句:“弟妹,你弄啥呢?”

“种花。”陈福香将裹着种子的报纸打开,问她,“你要种吗?”

龙美华立即摇头:“不用了,种花干什么,又不能吃,我们家门口都种菜。”

也就这些没吃过苦的城里人爱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像隔壁的徐嫂子,也是留了一片地种指甲花。要龙美华说,种那种除了开花时好看几天,却完全不能吃的玩意儿干什么?种菜多好,能省下买菜的钱。

陈福香本来就是礼貌地一问,她不要也不勉强,遂即低下头,继续种花去了。

龙美华见了,想劝,可想想刚才岑卫东的态度,又打了退堂鼓,索性退回了自家的院子,她才不要做这种惹人嫌的事呢!

陈福香将门口的这片土地撒上花种后,客人陆续来了。

陈阳把岑卫东推了出去:“你去招待客人,剩下的两个菜我来。”

岑卫东点头,笑呵呵地说:“大舅子今天辛苦了,待会儿多吃点。”

他洗了洗手,解下了围裙出去招待客人。

第一波来的是徐政委一家。

徐政委看到他腰上的围裙和身上的油烟味,特别意外,调侃道:“不简单啊,卫东还会做饭啊,稀奇,稀奇!”

徐嫂子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下班回家了跟大爷一样,往椅子上一坐,就等着吃饭。你也跟卫东学着点!”

说完又去挽陈福香的手:“弟妹,你做得对,结婚的时候就要把规矩立下来。别像我这样,天天给他们当老妈子,爷三都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

徐政委摸了摸鼻子,他好像调侃岑卫东不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徐政委忙找话题说:“诶,厨房里还有动静,谁在炒菜,小李吗?不对,小李出来了。”

岑卫东说:“我大舅子,他心疼福香,自告奋勇要做饭。以前在老家他就很少让福香做饭,他的手艺不错,待会儿你们尝尝。”

徐嫂子一听,指着厨房说:“老徐,你看看,你看看!”

徐政委简直不想说话了,他指着岑卫东:“你小子专门来坑我的!”

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被婆娘数落。

陈福香在一旁掩嘴偷笑,徐嫂子可真厉害。

徐嫂子不想看这糟心的老徐,拉着陈福香:“走走走,我给你介绍几个嫂子去。”

除了徐政委,还来了四个营长和他们的爱人孩子,其中就有隔壁的龙美华,另外三个嫂子,有一个是来自城里,还有两个应该是乡下来。

不是陈福香歧视,有偏见,而是城里来的军嫂跟乡下来的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城里来的嫂子可能是经济更宽裕,自己和孩子的穿着都要好很多,乡下来的家里负担重,孩子多,全家就指望男人一个人的工资,老家还要寄点钱回去。手头紧,嫂子们自然也就舍不得花钱,穿的衣服补丁很多,而且不是那么注意卫生。就连两者的孩子也有差别,乡下军嫂的孩子明显要瘦一些,黑一些,衣服也不合身,都是捡别人的穿。

而且通过聊天,陈福香还得知,乡下的这些军嫂都去开垦了荒地,种了几分地的蔬菜、玉米之类的,这样就不用或很少买菜了。她们不是不勤快,只是这种劳动的收益太少了。就跟乡下的农民种地一样,一年到头忙成狗,最后能填饱肚子就很幸福了,难怪大家都这么想进城当工人,做干部。

这一刻,陈福香恍然有些明白,徐政委和岑卫东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地弄工厂,改善军嫂们的待遇了,因为多一份工资,对这些家庭来说太重要了。

有徐政委和徐嫂子调节气氛,加上岑卫东又是他们的上司,不会有人不给这对新婚小夫妻面子。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饭后,岑卫东一一把客人送走了。

陈阳和小李收拾完了厨房,也出来道别。

因为今天客人多,陈福香都没能好好跟陈阳说会儿话,她很不舍:“哥,你就要走了啊。”

“傻姑娘,都结了婚的人了,还离不开哥哥啊。”陈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东西,塞给了陈福香,“你结婚,哥也没啥送给你的,拿着。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挥了挥手,就大步离开了。

陈福香打开了红纸,里面是一个金手镯。

她吃了一惊,捂住嘴,低呼:“我哥哪来的?很贵吧。”

“他这几个月津贴攒下来买的吧。”岑卫东也有点意外,这么只镯子恐怕得好几十块吧,大舅子津贴就五块钱,不知道怎么省呢。

他把陈福香拉进了屋:“收起来吧,等你哥结婚咱们包个大红包,补贴补贴他就是。”大舅子对媳妇这么好,总不能让他吃亏。

“嗯。”陈福香赶紧用红纸将金镯子收了起来,藏在了口袋里。

等她弄好金镯子,忽然发现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岑卫东说:“卫东哥,大白天的,你拉窗帘干什么?”

“睡觉。”岑卫东搂着她到床上,“这段时间累死了,睡个午觉。”

天天来回跑,可没看出他累了!陈福香翻了个白眼,到底是心疼他这段时间辛苦了,乖巧地躺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但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更重要的是上午才补了一觉,这会儿根本就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拱了一下。过了几分钟,她又动了一下。

忽地,一只有力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腰:“睡不着?那咱们来做做运动!”

陈福香立即感觉背后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有过经验的她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羞恼地说:“卫东哥,这是白天,你赶紧睡啦!”

“白天怎么啦?有谁规定白天两口子不能关起门来办事的吗?福香乖,卫东哥陪你运动运动,你待会儿就能睡得着了!”岑卫东将她翻了过来,飞快地堵上了她到嘴边的抗议。

运动真的很促眠。陈福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照在窗帘上的光线暗淡了许多,她拿过手表一看时间,登时羞臊地捂住了脸,白日宣淫,真是没脸见人了!

偏偏她背后这个厚脸皮还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把搂住她,脑袋依恋地埋在她的脖子上,嗅了嗅,像小狗找地方一样,找对了,舔一口,做个标记,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嘟哝了一句:“再睡会儿。”

“睡你个头,都四点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最后一趟公交车。”陈福香没好气地说。

都是他非拉着她睡觉,害得她也跟着堕落了,呜呜呜。

岑卫东啪叽一口亲在她的下巴上:“赶不上就赶不上,我送你回去。”

“你明天还要上班,跑来跑去的不嫌累吗?”陈福香无语地说。

岑卫东抱着她:“有媳妇抱,累什么累?”

“厚脸皮。”陈福香说不过他。

岑卫东闷笑了一声,趴在她的肩头说:“脸皮不厚怎么讨得了媳妇?”

陈福香败下阵来,干脆不理他。

两人磨磨蹭蹭,又赖了一会儿床,搞到五点才起床,将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吃了后,就出发返程了,还是岑卫东骑着自行车送陈福香回去,然后留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再回部队。

小两口刚新婚,如胶似漆,岑卫东每个星期都会回来三四次,陈福香一开始还担忧他身体扛不住,让他别这么频繁的回来。但过了一阵子,看他都龙精虎猛的,不得不承认两人身体素质的差距有点大,索性随他去了。

感情是处出来的,两人这么天天呆在一块儿,感情自然也越来越好。只是这种快乐的日子到八月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了,因为岑卫东要出任务。

听到这个消息,陈福香木木地站在那儿,久久没反应。

岑卫东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担忧极了:“福香,福香,你怎么啦,没事吧?你别吓我。”

陈福香抬起水盈盈眸子,巴巴地望着他,语气带上了哭腔:“怎么这么突然?”

“抱歉,临时接到的通知。”岑卫东既不舍又内疚,轻抚着她的脸,承诺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陈福香咬住下唇,不死心地追问:“尽快是多快?”

“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不等。”岑卫东艰难地说道。别说福香,就是他一想到要离开妻子这么久,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闻言,陈福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岑卫东吓懵了,赶紧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慰:“福香别哭了,很快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说着,又低头在她的发梢落下安抚的吻。

他的温柔渐渐抚平了陈福香的情绪。她逐渐平静了下来,推开了岑卫东,仰起小脸望着他,目光里是纯粹不加掩饰的依恋:“我不要求你尽快回来,我只求你平平安安的。”

“傻丫头,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的。等我!”他低头匆匆在她嘴上啜了一口,然后冲出了门。

陈福香追了出去,只看到远去的汽车尾气。

她咬唇,站在门口,直到车子不见踪影了,她才退回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

岑卫东走后,陈福香的生活突然变得枯燥乏味了许多。以前,每天晚上上完夜校,她都会兴奋地跑出去,因为有个人在等她,但现在来接她的只有栗子。

以前还有人陪她吃饭,如今饭桌子上也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有时候精神恍恍惚惚的,一不小心就会多拿一副碗筷,等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她忽然好想哭。

陈福香也想走出这种低沉的情绪,她想了许多办法,让自己忙碌起来,上班,上课,种菜,收拾家里面,有空再做做鞋子、内衣之类的,让自己一天到晚除了睡觉的时候,就没有空闲的时间。

但这种低落的情绪还是没法控制。有时候,前一刻,她明明还挺高兴,下一刻,忽地又难过起来了,再一想到岑卫东不在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更难过了。

而且随着岑卫东都走了一个月,还没任何的消息回来,她的焦虑和不安达到了顶点。这天晚上,她梦到岑卫东踩中了炸。弹被炸得粉碎。

吓了一跳,陈福香醒来后,再也睡不着,就那么睁眼躺到天亮。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于青青看到陈福香吓了一跳,抓住她的胳膊问:“你昨晚都干什么去了,眼睛这么红?”

陈福香抬起手摸了摸眼睛:“红吗?我做了个噩梦,梦到卫东哥踩到了炸。弹。”

她这一个月来的恍惚和情绪变化,于青青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于青青把她拉出去:“福香,你这是杞人忧天,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岑卫东同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部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个家属的。你就别担心了,肯定没事。”

话是这样说,但她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啊。人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思维,指哪儿想哪儿,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陈福香抿唇说:“我知道,可是青青,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我总爱胡思乱想,动不动就想哭,我以前不这样的。”

于青青听了很头痛,这种问题她也没办法解决啊。

想了一会儿,她握住陈福香的手说:“你想要什么?除了大变活人,你想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物品,理想都可以!”

为今之计,也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陈福香想了想说:“香吧,我想给卫东哥祈福,祈求他平安。青青,你知道哪儿有卖香的吗?”

于青青仔细看了她几秒后,确实她不是开玩笑的,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你真想这个?就这个?”

陈福香肯定地点头:“对,我就想要这个,有了这个我肯定能好。”

于青青觉得这也不是不行。从去年知识分子大规模下乡后,现在的形势已经比去年好多了,批。斗、抄家的现象少了许多,有的藏到地下的东西又开始死灰复燃,比如烧纸钱烧香之类的。

不过不像以前去坟前,现在很多都是在野外找个偏僻的地,半夜烧纸,就算第二天被人发现,也找不出是谁干的,只能不了了之。现在乡下这样烧纸钱的越来越多了,禁都没法禁,因为乡下很多干部其实也信这个,搞不好大晚上偷偷烧纸钱的就有他们中的某一员。

如果几炷香能买得陈福香的安心,也未尝不可。但有的话,她要说在前面。

“福香,我知道哪里有,我下次给你带一点,不过你要做得隐蔽点,事后把痕迹都毁了,别让人看到,知道吗?”

陈福香连忙应下:“青青你放心吧,我明白的。你也小心点,不行就算了,别勉强。”

于青青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她从小在兰市长大,朋友同学亲戚众多,认识的人也多,这点小事根本难不住她。

过了两天,于青青就给弄来了陈福香要的东西,不光有三炷香,还有一刀纸钱。

“青青,你真厉害。”陈福香捧着熟悉的香,惊喜极了,好久没看到过这个老伙计了,还真是怀念。

于青青看到她脸上开朗的笑容,松了口气,觉得送这东西总算送对了。她将东西连同篮子一块儿塞给了陈福香:“拿回去,别被人看到了,赶紧的。”

陈福香点头:“嗯嗯,谢谢青青,你对我真好。”

“这点东西就叫好啦,早知道你结婚我就送你这个。”于青青笑着调侃。

提起这个,陈福香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你怎么送我那个!”

于青青瞅了她一眼:“让你穿在里面的,又不是穿外面。我以前听我嫂子说的,听说男人都挺喜欢女人穿这个,是不是真的?”

陈福香想起某个死皮赖脸非要她穿给他看的男人,又甜蜜又惆怅,支支吾吾地说:“哎呀,我哪儿知道!”

看她这幅羞涩的样子,就是真的了。于青青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看来这礼物我送对了,行了,回去吧,收拾干净点,我走了。”

“嗯,谢谢你青青!”陈福香朝她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有了香就可以祈福了,陈福香晚饭都没吃就行动了起来。她先洗了个澡,然后在堂屋里摆上一个旧盆充当香炉,撒上灰,再在里面插上点燃的香。

三炷香燃起袅袅青烟,阔别已久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乎让陈福香落泪,就连守在门口的栗子也安静了下来,坐在门槛上,目光懵懂地盯着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烟雾。

陈福香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保佑卫东哥平安归来!

她刚许下这个愿望,一道金色的光冲进了她的身体里,她脑子一晕,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到两秒就倒在地上。

栗子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的陈福香有九十来斤,可不是栗子这小胳膊小腿能搬得动的。栗子慌张地挠了挠头,忽地窜出了屋子,跳到房顶上,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地从一座座房子上掠过,不一会儿就跑到了纺织厂的筒子楼前。

于青青已经泡好了脚,准备睡觉,忽然听到门上传来什么东西抓门的声音,一下,一下,非常急促。

“姐,什么东西在外面?”于红雁紧张地站了起来。

于青青提起藏在床下的棍子,对于红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去看看!”

她提着棍子放慢脚步,悄悄走到门口,然后一下子拉开了门。

外面的栗子不防门会突然被拉开,一下子摔进了屋。

“哪里来的毛猴子。”于红雁抓起凳子就要拍下去。

于青青认出了栗子,赶紧拦住了她:“不要动,这是福香养的那只猴子。”

“吱吱吱……”栗子一个打滚,爬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比划,嘴里嚷嚷个不停,目光焦急地望着于青青。

于青青虽然听不懂栗子在讲什么,但它来找自己,只有一个原因。

“是不是福香出了事?”于青青紧张地问。

栗子抓住她的衣服就往外带,嘴里还是“吱吱吱”个不停。

完全没法沟通。

于青青放弃了,她扭头对于红雁说:“你关好门,我去看看福香,也许今晚不回来了。”

“哦,姐,你小心点。”于红雁敏感地察觉到于青青的脸色有些沉,忍不住担忧。

于青青头也没回:“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反锁好门。”

出了门,于青青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情格外沉重。

福香白天都还好好的,她今天的状态挺好的,比前一阵子都要好,现在却突然出了事,还急得这只毛猴子都来找自己了。该不会是她在家里烧香搞迷信被人发现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于青青心急如焚,忍不住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别这么冒失的,要是福香出了事,她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给什么不好,给香,哎!

于青青忐忑不安地跟着栗子来到了陈福香家。

一看家门口的情况,她就松了口气。陈福香家外安安静静的,大门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这说明,她以为的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栗子跑过去找她呢?于青青上前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被插上了,她推不开。

正在于青青发愁怎样才能在不经动人的情况下进屋时,栗子忽然翻身从围墙上面爬了进去,然后抓住门板,拉开了门上的插销,将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倒是能干!”于青青这会儿有点明白,岑卫东干嘛要把栗子养在这里了。又能叫人,又能帮忙开门,简直是居家帮忙的小能手啊。

于青青进去后顺势关上了门,问道:“你主人呢?”

栗子一马当先地跳到堂屋门口,不停地冲于青青招手。

于青青明白了,赶紧跑了过去。

一进堂屋,她就发现陈福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前面还摆着三炷香。

“福香,福香?”她赶紧过去扶起陈福香,轻唤了两声,并检查了一下,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痕,不像是遭受了外力导致的昏迷。再探鼻息,呼吸很正常,但人就是不醒。

叫不醒人,于青青想了一下,蹲下去架起她的胳膊,把她扶到床上安置好。又吩咐栗子:“你过来,在这儿看着福香,我出去找医生。”

跑出卧室,闻到堂屋里的香味,于青青赶紧上前将香给灭了,插进盆里的碳灰里,将盆子抱到厨房,藏了起来,并大开着堂屋的门,通通风,以散去屋子里的香味。

做完这一切,她才冲了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于青青就满头大汗地带着一个医生回来了。

医生过来,先检查了一下陈福香的情况后,得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她就是睡着了!”

“啊?”于青青感觉有点懵,不放心地说,“田韶,你能不能再检查一次,我这个朋友她一直不醒。而且她最近情绪很低落,茶饭不思的,特别敏感,容易哭……”

“青青是怀疑我的医术?”田韶问。

于青青尴尬地摆了摆手:“没有啦,就是我朋友最近蛮反常的,我挺担心她。”

田韶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好朋友,你说来听听。”

于青青把陈福香最近一系列的反常说了一遍:“……她可能是太担心她爱人了,所以没胃口,情绪也很反常,说哭就哭,晚上也睡不好,你看看她这情况有药治吗?”

田韶耐心地等她说完,然后站了起来,笑道:“等你朋友醒来,你问问她月事多久没来了吧!”

“啊,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于青青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问道。

田韶一边出门一边耐心地说:“食欲不振,情绪反常,多愁善感,身体困乏,嗜睡多眠这些状况是怀孕初期很正常的反应。你朋友已经结婚六个月了,前面五个月丈夫一直在家,怀孕了有什么稀奇的吗?”

好像是没什么稀奇的,但陈福香在于青青的眼里一直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这乍一下怀孕了,将她吓得不轻。

她结结巴巴地追上田韶问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不要让她饿着,太累着就行。具体的,等明天你带她来医院找去妇产科做个详细的检查就知道了。”田韶挥了挥手,“不用送了,回去吧,天黑了。”

于青青点头,关上了门,缓缓走回去,还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她就当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