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

“百草,

生日快乐。

初原”

阳光照耀在雪白的道服上,簇新簇新,上面还吊着标牌,她认得,那是全球最好的运动厂商生产的。做梦般的,她伸出手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它,又摸了摸它。

道服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翻开它,如同寻宝一般,她竟然又看到一只草莓发卡!

那发夹上的小小的晶莹剔透般的漂亮草莓,跟他以前送她的那只发圈上的草莓一模一样,百草将它放在掌心,呼吸屏得紧紧地瞅着它。

那晚在夜市遇到初原师兄的时候……

原来,他竟然注意到了她手中拿着这只发夹。

******

回到道馆,吃完晚饭,离晚课训练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百草心脏砰砰跳地拿着簇新的道服在房间的镜子前比来比去,终于脸红着下了决心,飞快地换下身上的旧道服,换上这身新道服。

通往小木屋的路面干干净净。

这三年来,虽然木屋的门一直都紧锁着,她依然几乎每天都过来打扫。木屋门前的溪水哗啦啦地流淌,大榕树的枝叶更加茂密,在四起的暮霭中,木屋的窗户透出灯光,门上的锁已经不见了,她抬起手,却又呆呆地,半晌没有敲下去。

“吱嘎。”

木门从里面打开。

初原含笑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刚才就从窗户看到你过来了。门没有关,怎么不知道进来,在这里傻傻地站着。”

这样温柔的声音。

百草的喉咙干涩住,有种莫名的情绪使她的眼底忽然湿润起来,她急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让我看看,这套道服合不合身。”进屋后,初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微笑说,“原本打算在美国买好道服,一回国就送给你,但是不知道你具体的身高,还是决定回国后再买。这段时间,学校实习的事情太忙,又没有顾得上,所以竟然一直拖到今天。”

百草僵僵地坐着。

她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忽然嘴笨得什么也不会说了。

“晓萤说,你已经是黑带了,恭喜你。”

又摸摸她的脑袋,初原笑了,说: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今天在训练中心也是,见到我就闷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我离开这么久,你觉得我太陌生,所以不想跟我说话?”

“不是的!”

百草急忙说。

“我……我以为……初原师兄不记得我了……”

她死死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

“你还记得她吗?她是戚百草。”

婷宜的声音响起,她跟初原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同样的眉目如画,就像一双璧人。她看了看百草,笑盈盈地向他介绍说:

“你别看她以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这三年来……”

……

“是百草不记得‘初原前辈’了才对。”初原微笑,“没有写信,没有email,我打电话回来,你也总是不在。”

“我……”

百草急得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过写信,可是,可是邮费太贵了……我没有电脑,发不了电子邮件……我训练的时间太多,所以常常不在宿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我……我一直都记得初原师兄……”

越说越觉得内疚,她紧紧握住藏在掌心的那支钢笔。终于,鼓足勇气,手臂伸地直直的,她面红耳赤将它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我想送你的生日礼物……可是……可是……你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黑色的钢笔。

拿在手中有微沉的重量。

初原知道这个牌子的钢笔,虽然对一般人来说不算贵,可是对于百草,这是一笔很奢侈的支出。

“来,让我试试它好不好用。”

吸上碳素墨水,初原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白纸铺好,想了想,在上面写下——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嗯,很好用,写起来很流畅,也有力量。”初原将笔帽扣好,“你一定挑选了很久,对不对?”

百草眼睛顿时亮起来。

“你喜欢吗?”

“往后,我会随身带着它,做病历,做训练记录,”初原收好它,唇角的微笑如春风,“谢谢你,我很喜欢。”

晚风轻柔地从窗户吹进来。

窗外的大榕树沙沙摇响树叶。

百草脸红了。

“我……我也很喜欢这身道服,还有那个发夹,谢谢初原师兄。”

发夹?

初原怔了下。

这时百草看到墙上的时钟,倒吸一口凉气,匆忙向门口跑去,刚要踏出去,她忽然又转头,紧张地望着他说:

“如果我每天来这附近打扫卫生,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

像三年前一样,初原这样回答她。

******

百草一路狂跑到庭院里时,其他弟子们已经集合完毕,若白正在训话和布置本次的训练内容。

“对不起,我迟到了。”

百草满脸羞愧地鞠躬道歉。

“训练结束后,加跑1000米,”若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她身上簇新的道服,“归队!”

“是!”

百草走进队伍。

“哇,好漂亮的道服啊,”左边,晓萤震惊地上上下下猛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声地惊呼说,“天哪,是名牌的呢!”

“这不仅仅是名牌而已哦,而且是它家的最新限量款!”右边,出身富家的阿茵熟知各种名牌,“你们猜这套道服要多少钱?”

“多少?”站在后排的萍萍也凑过来。

阿茵说了一个数字。

“啊——!”

萍萍尖叫,晓萤快昏过去了,百草也有些不知所措。

“干什么!”

若白冷声呵斥。

女孩子们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分组训练开始之后,女孩子们才终于又热烈地讨论起百草身上那套新道服。

“果然是人要衣装,看百草把道服一换,整个人漂亮很多呢!”

“连头发都不显得很难看了!”

“哈哈,我觉得哦,婷宜虽然道服很多,但是没有一套能比百草这套好看!”晓萤越看越觉得不错,眼睛简直没办法从百草身上离开了。

“咦,不对,这么贵的道服,百草你怎么买得起呢?”阿茵发现了问题。

“对哦!”萍萍附议。

“依我看,是有人送的,”晓萤眼睛一转,“对不对,百草?”

“……嗯。”

百草涨红了脸。

“是谁?是谁?快说!”阿茵和萍萍低声喊。

“你们笨死了,肯定是若白师兄啦,”晓萤嘿嘿笑着说,“一定是若白师兄看百草胜了婷宜,所以送百草新道服来奖励她,说实话,百草那套旧道服真是该扔垃圾箱里去了!”

“不对,”阿茵边和萍萍比划着对练,边说,“若白师兄也没什么钱,就算买,也不可能买这么贵的啊。”

“咦,”晓萤挠挠头,“对哦……”

“你们四个,训练结束后全部加罚跑10000米。”

女孩子们闻声大骇,竟然没有发现若白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萍萍吓得手一抖,脚靶跌到垫子上。

看着百草,若白皱眉说:

“穿了一身新道服,就既不敢摔倒,也不敢出腿,搭档的队员也不敢往你身上踢,这是训练,不是时装秀!”

百草心虚地低下头。

是的,她怕把它弄脏了弄破了,所以一直不太敢放开手脚。

若白冷声说:

“立刻去把它换掉,不许再穿。”

百草愣住,她虽然不舍得弄脏它,可是也不舍得将它压进箱底。

“可是……”

“若白师兄,百草原来的那身道服,很旧有补丁不说,关键是已经很短,不合身了,袖子像七分袖,裤腿像七分裤,”晓萤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说,“你不知道,出去比赛的时候,好多人都笑话过百草呢。”

若白看百草一眼。

百草低低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比赛的时候再说,现在是训练,以前能穿,现在也能穿。”若白淡淡说,“去,换回来!”

“是。”

百草哑声说。

******

那天夜晚。

亦枫津津有味地躺在床上看一本玄幻小说,打个哈欠的空档,忽然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若白,你你你你……”

灯下,若白居然一针一线地在缝东西!

偶尔扣子掉了,衣服破了,他们虽然是男生,但是用针线缝缝也不算稀奇。可是这会儿,若白已经超出了“缝”的范围,简直是在“做”衣服了!

书桌上有几条裁下的布条。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

若白拿那些布条在一套旧道服上比了比,修改布条的宽窄,然后以十分严谨的态度地将它们缝上去。

“你疯了。”

亦枫摇头叹息,边看小说,边不时看着若白做针线活。疯了,真是疯了,天哪,亦枫简直要晕倒,他居然看到若白将刚刚缝上去的又拆下来,皱着眉头,重新又缝了一次。

夜深了。

亦枫昏昏地睡着了。

关了大灯,趁着台灯的光线,若白继续严肃地一针一线地缝着。

第二天一清早。

在鸟儿的晨鸣声中,百草拉开房门,发现昨晚被若白师兄拿走的旧道服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门口。

袖口和裤管都被接长了。

她试了试。

穿上去正好。

接长的地方用的同样是道服的衣料,像是从某件旧道服上剪下来的,也微微有些黄,跟她的颜色几乎一样。针脚细密而结实,接缝处仿佛被仔细地熨烫过,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