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暻从没想到自己能见到洛基怨念中的那位九界之王,她以为对方可能像大哥敖霆那样无论多少岁都强壮英武,年龄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数字,而面前这个自称奥丁的人,苍老得和街上随处可见的暮年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硬要说有区别,就是他的眼神和洛基描述的一样让人感到不适。
小龙女感觉自己像被X光照了一遍,这种探究的视线对她这种皇亲贵胄来说无疑是一种冒犯,她很讨厌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但她堂堂龙族公主,会怕一个外太空来的老头子吗?
于是敖暻非常淡定地与奥丁对视,那直白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和洛基曾形容过的“乖巧”、“可爱”、“天真”没有丝毫联系,冷得像是约顿海姆国土上终年不化的冰霜,虽然她还很年轻,奥丁却从那双金眸里感受到了压迫。
可能那眼神没什么,但她手上未干的血迹和旁边躺着的尸体都营造了这个氛围。
奥丁瞬间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巧舌如簧的洛基给骗了,否则小姑娘的状态怎么和他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跟了她一路,见证了太多的变化,他几乎就会以为洛基在中庭的爱人就是这么凶暴。但是一开始女孩演出时灿烂的笑容,对孩子的温柔,以及保护人类时的果断都不像是假装的。
“洛基呢。”
听过太多奥丁的事迹,敖暻对这位九界之王当然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当他出现在面前,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洛基,甚至态度都没有很客气——大家本就不是一个体系,她没义务对别人的国王行礼,而且奥丁也没见得多尊重她。
“他还在阿斯加德。”
“你把他关起来了?”
“不,现在他是自由的。”
“现在?”敖暻抓到了重点,扯了扯嘴角,眼中的讥诮让奥丁下意识想到了顶撞他的洛基,但他并不能对面前这个女孩做出什么处置。“你关了他多久?”
“……关他是给阿斯加德的法度一个交代。”
“他犯法了吗?”女孩反问。
“洛基犯了叛国罪,他将约顿海姆的霜巨人放进阿斯加德给索尔的登基典礼捣乱——”奥丁试图解释清楚,面对异国的公主他也只能这么做,但是公主殿下却没有耐心听。
“然后他自己就是霜巨人,为了得到你的平等,连自己的族人都杀了以示忠诚,如果要犯法,也是犯了约顿海姆的法律。”
小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透着“关你屁事”的鄙夷。
“……还有中庭的事。”
“中庭的事也是交给中庭的人解决,他已经付出过代价,如果阿斯加德觉得他应该为同一件事再次付出代价,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法制。”敖暻轻轻扯了扯嘴角,“你不如说就是在针对他,那我还比较好理解。”
“虽然他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奥丁沉声说,“但你这么说就太偏袒他了。”
而且付出什么代价了?据他所知,洛基在中庭过得不要太潇洒。
“这位陛下。”敖暻从腰间取下乾坤袋,准备先把努布拉岛变成一个暂时的秘境收纳在里面,等这边的人全都撤离干净再处理。她忙着通过岛上植物传递法阵的符文,所以说话的时候更加不上心,“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龙族。”
由于她的实力增强,植物们对她的反应也更加积极,她只是对着一颗小草念出咒语,符文就迅速地传递下去。绿色的光芒从她右脚出发,转瞬间就从左脚返回,绕了努布拉岛整整一圈,然后向内围传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收!”
“噗!”地一声,敖暻面前就冒出了一个圆圆的小气泡,里面承装着微缩的努布拉,每一座山的沟壑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在奥丁诧异的眼神中把刚做好的努布拉秘境装进乾坤袋,掂了掂,才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洛基是我喜欢的人,谁也不能让他受委屈,哪怕只关他一天,我也会把这个账全算在你们头上。”她微微一笑,总算让奥丁窥见了洛基描述过的温柔,只是说的话无比残酷。“说重话什么的,龙族的精神损失费很贵,怕你赔不起。至于伤害他,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们龙族不会要医药费的。”
“因为我们一般要命。”
“……”
奥丁不知道这种恐吓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口头警告,他还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对九界之王说话,顶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敖暻确实不会像她说得这么狠,但她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以前有一名妖道误把蛟王的女儿当成她给杀了,数年以后他遇见了敖逴,当场就被认了出来,死得非常透彻。
龙对待自己的宝贝,向来不吝最极端的保护措施。对于龙族来说,不管是想伤害还是已经伤害,都是不可饶恕之罪。敖暻如此金贵,固然有她是全族仅剩的青龙的原因。而敖暻只有洛基一个爱人,所以他也很金贵。
看在弗丽嘉的面子上,她可以不追究自己没亲眼看到的事,但要是撞到她手上,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所以,自由的洛基,为什么没有回来?”
敖暻强调了“自由的”这个字眼,她自然是有些生气,因为洛基答应过她会尽快回来,却迟迟没有露面。
“他在为我效劳,处理国务。”奥丁淡淡地说,“我专程到中庭来见你一面,他则在我和索尔都离开阿斯加德时,做主一切事情。”
“处理国务?”
敖暻隐约记得洛基曾经提过他的家庭构成,除了索尔之外,他还有三个弟弟,而他们三个都对他并不亲近,或者可以说,对他充满恶意。
实际情况她并不清楚,但凭索尔的反应,她也能看出来这兄弟几个的关系并不和睦,那三个里至少有一个人不服洛基,他要怎么替奥丁处理国务?
“看来洛基对你说了很多事。”
奥丁毕竟号称九界之王,他一眼就看出了女孩的疑虑所在。
“你无需担心他不能服众,”他不紧不慢地说,“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奥丁仍然在阿斯加德坐镇。”
既然知道底下儿子们的暗潮汹涌,奥丁在离开阿斯加德前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洛基的幻术出神入化,本人又极擅模仿,能一眼看穿他伪装的大概只有手把手教他魔法的弗丽嘉,因此在索尔回去之前,不会有人发现“国王”的端倪。
岂料一柄二指宽的软剑霍然直指奥丁面门,对面执剑的姑娘金眸含霜,脸上并未有半点轻松。
“让我去阿斯加德,现在。”
数千光年之外的阿斯加德,洛基刚刚结束了与众臣的朝会回到寝宫。方才他以奥丁的名义宣布了让提尔他们去华纳海姆和瓦特阿尔海姆的决定,金殿上一片哗然,但九界之王的命令向来不容反驳,他们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屏退想要服侍他洗漱的侍女,他只想看会儿书——谁愿意看奥丁满脸褶子的老脸?就算现在是他的脸,他也很不乐意照镜子。
今天的阳光很好,将整个房间都照得暖洋洋的,他随手抽了一本讲述国家经济管理的大部头,就坐在阳台边的藤椅上研究起来。
洛基无疑是五个王子里最擅长学习的那个,但是他今天翻了两页纸就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在阿斯加德已经快待了半个月,中庭大概已经过了很久,也不知道索尔什么时候才舍得离开那个女科学家滚回来履行他的义务,害得自己不得不留在这处理烂摊子。原本答应了敖暻会尽快回去,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奥丁,处理国务哪有陪女朋友重要?
洛基有点懊恼地皱了皱眉,为自己不自觉的爽约感到愧疚。
如果海姆达尔能看到小姑娘在做什么就好了,可惜她颇重视隐私,从来不肯让人窥见一点踪迹,以至于他只能在这儿等着干着急。
想到这里,洛基忍不住又在心里把索尔给骂了一遍——你的恋人需要陪伴,敖暻难道就活该等着?
皱纹丛生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尊贵的九界之王看起来莫名浮躁,但也没人敢问他为何事烦恼。
“父王。”
一道声音响起,敲击桌面的手指立刻定格,洛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将书放下,看向面前的两个王子。
“你们来做什么?”
“父王不是让我们今天就去处理杂务吗?”提尔垂眸,语气十分尊敬,“暴民和黑暗精灵留下的烂摊子有点大,不知道得在那边待多久才能处理完,所以我们兄弟几个想和父王道个别再走。”
“和你们母亲道别就行了,”洛基端着奥丁那副深沉的架势,“我知道你们会平安归来,但她总是忍不住担心。”
“哦,我们会去的,父亲。”
巴德尔露出天使般的笑容,一只手背在身后向阳台靠近,声音轻得像在呓语,这奇怪的表现让洛基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但是由您先踏入英灵殿会更有仪式感。”
他正要抽出背在身后的匕首,掌心却骤然一空,随即脖子触碰到一片冰凉。
提尔比巴德尔更早看到入侵者,第一时间就想反击,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拔不动自己腰间的武器,那东西就好像老鼠见了猫,打死都不肯出来。
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入侵者半转过身,如瀑黑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对金色的眸子,她一手里拿着巴德尔的匕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柄奇怪的软剑,银色剑刃如有生命般绕在巴德尔的脖子上,随着他试图回头的动作将皮肤划出一圈血痕。
“不如你们先互相道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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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几遍,本来写了很多对话,后来觉得我们龙妹未必就愿意和奥丁说这么多,所以就高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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