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审判在别人身上会是什么样,但是在敖暻这里,它突然冒出来的精准吐槽还有偶尔的贫嘴实在让她感到无语。
“什么财迷,龙族象征富贵,代表财运,能叫财迷吗?”
“那我请教一下,这应该怎么说?”审判在敖暻脑内十分人性化地扯了扯嘴角。
“这叫招财进宝!”
“……Fine。”
附生敖暻的第二天,审判就觉得日子有点无趣了——不是说它有多么渴望刺激,但敖暻的生活环境看起来过于安全,让它无法体验到作为强力外挂的成就感。显然它并不知道敖暻所喂养的恐龙在这个星球上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如果它们发起疯来,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因为被迫无所事事,审判只好暂时把它的注意力转移到研究敖暻身体结构以及神奇的识海空间上。
其实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识海的,在敖暻吞下变异鳄鱼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它也只能停留在她身体的角落,先促使她解决了自己的温饱,然后当审判第一次开口让敖暻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个奇妙的空间里。
敖暻在耶鲁大学读的专业是自然科学,除了本专业的生物课程之外,她还额外蹭了不少医学类的专业课。这些知识都堆积在她的识海里形成一座又一座山,敖暻还没有腾出足够的时间来整理它们,审判草草地看了一遍,才知道这个地球的正常人或者生物都不可能在大脑里有一片海洋和沙滩,这个被敖暻称为“识海”的思维空间理论上无法被实现。或许有些足够聪明的人会有一座“记忆宫殿”,但那和识海相比可差远了。
识海简直就像是块属于敖暻自己的小岛,那些代表着信力的树木每时每刻都在开花结果,凡人许下有意义的愿望,树上将开出花朵,实现时就会结果,这些果实便落入土壤继续化为信力滋养树木。这个场景真是太逼真了,如果不是周围过于安静,审判可能都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你这里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人类的知识呢?你明明比他们更加高等。”
“在刚入世的时候,我的见识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学生,再高的地位也没有实际价值,只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开口如同三岁小儿,岂不是惹人笑话?”
敖暻在做解说员的时候,也不耽搁自己在识海里和审判对话,她露出一个有些职业化的笑容,流畅地说出一串解说词,在热烈的掌声中毫不耽搁地开着小差。
“但我发现你其实和人类也没接触多久……也就比我长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让我长进很多了,可惜我出生得晚,没能见识到更多历史事件,等我见到那些风云人物,他们都已经死了。”
一如李太白,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其实离敖暻并不远,也就是一百年前,对于不老不死的神明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只可惜那会儿敖暻还在自己的龙蛋里,顶多也就是听见路过的书生吟诵过他的那些大作,并未能见到本人。
李太白死后,并不是马上就位列仙班,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有更多的文人雅士缅怀他对诗歌的贡献,才获得了信力,被玉帝亲封为青莲君子,因为越来越多人欣赏他的文采,他的力量也格外强盛,待得敖暻见到他的时候,大家在天庭打了照面也会尊称他一句上仙。
敖暻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青莲君子随便写几句话就能达到其他散仙难以企及的地位,据说他生前极渴望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却被卷入了政治漩涡因而丧命,所以现在说什么都不肯再效命于天庭。没有朝廷的俸禄养活,人间可供奉他的牌位也极少,这种没职位的散仙通常过得比较清贫,但李太白却过得十分滋润,蟠桃会也总有他的一席之地,显然是散仙里最吃得开的,而且和敖逴他们这些圣君关系很好,实在令人费解。直到她那次分割出空间临时恶补人类的课本知识,才知道他的诗被选入教材,甚至外国人学中文都要读上那么几首,那人气自然水涨船高。
对于“荼毒”数千万学生多年的“恶行”,李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每次都非常愉悦,甚至很想再投个几稿埋在地里让他们去“考古”。
“哎呀,这个诗明明一点都不难背嘛。”她还记得男人到龙宫来赴酒宴,敖凊吐槽他那些喝醉酒以后的梦话都让人必须“熟读并背诵全文”,不知道背哭了多少小学生时,那一脸得意的表情……真是令学生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她也觉得不难背,但当她看到《将进酒》和《蜀道难》的时候,就只想把罪魁祸首李太白揪出来暴打一顿:)
“唔,说得也是,我要待在这个星球,是不是也要学习这些东西?”
“我对你不发表任何建议,想学就学。”
“……反正你会的我都会。”审判撇了撇嘴,它其实不是很爱学习新东西,尤其是当了那么多年的首领,很不喜欢重新成为弱势群体——附生在敖暻身上结果没有办法反客为主已经让它很没面子了,它不想再被这里的思想洗脑。
……等等,我有大脑吗?
审判用三秒钟来思考了这个看起来很值得推敲的问题,但是并没有人解剖过它们的内部结构,按照它对自己的理解,它应该没有脑组织,但却有学习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即便没有实体的大脑,对它们来说也并不影响。
上午的演出结束,敖暻准备回去吃点东西,这个时间洛基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午餐,如果休息时间不紧张,她还是更喜欢两个人一起吃饭。
“神君,神君!请您为我做主!”
她正要走出展馆,打横里冷不丁扑出个血淋淋的人来,“叭”的一下摔跪在地上,敖暻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什么人?!”
待她冷静下来,便发现面前这并不是个人,不过是个游魂野鬼,也不知怎么找上她来的。
野鬼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水涟涟的脸,是个相貌清秀的姑娘,颇有几分书卷气,只不过满脸血泪,看起来格外吓人。
“……尔等何人,为何寻到此处申冤?”见她说的中文,敖暻的语气下意识放软了些,“酆都不能为你做主吗?”
“阴差说我是冤死鬼,阳间案情未了,执念太深,绑不了我去,而罪犯尚在人间。除了削减罪犯的阳寿外,酆都律法也帮不了我分毫。”
“啧。”敖暻啧了一声,也觉得有点棘手。
各部门都有自己的法则,阴间只能负责死后的审判,若是人活着犯了错,也就是削减其阳寿或气运作为惩罚,不能直接绑下来审,因此也囤积了不少案情。敖暻也就插手了一次,总也要给酆都大帝留些面子,但人含冤求到跟前,她也不好不管。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展馆门口人来人往,他们是看不到这只野鬼的,只会觉得敖暻自言自语,这画面太奇怪了。
她开口要求,小小野鬼莫敢不从,连忙跟在身后,待到了最隐蔽的丛林区,才又毕恭毕敬地跪下,想起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还小心地擦掉了脸上的血泪,生怕对神灵不敬。
“说吧,你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酆都暂时不能为我做主,但大帝为我指路,说神君护佑华夏国土,龙族是最好的求助对象,阳间的案件也只有您们能帮我。”
“唔,原来是他指引你来找我,那便好说了。什么冤屈?你且说与我听,我才知道怎么为你做主。”
世间不公之事何其多,但是不公到酆都主动把事交给她来处理,显然非同小可。
女孩这才能强压着哭腔细细道来。
她自称是一名留学生,名叫江仪,生前和案件中另一名女留学生感情十分要好,她也事事为对方着想,当对方是亲姐妹一般照顾。对方和恋人闹分手,从他们同居的地方搬到江仪的公寓,男方时常来骚扰,她也常常帮这位同学阻拦对方的死缠烂打。
“我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却会落得这个下场。”江仪垂着脑袋,她脖子上有个巨大的骇人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却还是让人背后发凉。
事发当天,她接到女同学的电话,去车站接她回公寓。待两人回到公寓,就发现男方站在门前,江仪把室友推进屋,独自在门外与他周旋,期间室友还递出一把水果刀来。
“他想跟我动手,我就用刀子比划了两下,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离我们远点。”
然而男方却因此暴怒,夺过水果刀捅进了她的身体。
“我求救了,可是她不开门。”江仪说到这,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哭腔,“我喊救命,但是她在里面把门锁了,我进不去……陈峰捅了我好几下……流了好多血,我都感觉不到疼了。”
“你后悔吗?”说到这儿,敖暻已经知道了后续,面前这个姑娘的受害在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是她没料到苦主会找到她来主持公道。
江仪重新安静下来:“其实刚开始我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是我挡住了陈峰,死的就是她了……但是看多了后续发展,我不仅后悔,还很痛苦,因为我为了这种人,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太不孝了……。”
“虽然做的事有点傻,但按照阴间律法,你这也是功德一件,下辈子会过得很好。”敖暻摸了摸下巴,“你这个事情需要用阳间的法律办事,虽然我不太懂你们凡人的法律,但是可以让我侄子狴犴帮你母亲打官司。”
三哥敖煜的第七子狴犴生性好讼,他仗义正直,铁面无私,最喜欢主持公道,因此形象总被雕刻在衙门正堂和牢狱大门上体现法治威仪,恶人看到他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现在他已经闲了好多年,没事儿就在寝宫里翻法律书籍,敖暻估计他肯定很乐意给江仪这个苦主当律师,把此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江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让狴犴帮她打官司?!
随后就是喜极而泣,但她一哭就会从眼睛里流出血泪来,只好跪伏在地上呜咽着感谢。
“好了好了,莫要哭泣了,在结案之前多陪你母亲一些,许是下辈子还能投胎给她做女儿呢。”敖暻拿出一张天光纸,写了几句话后折成纸鹤,让它去龙宫给狴犴送信,“你且在我这儿多等些时间,待他找过来,再跟他哭诉你的冤屈,不要有半分隐瞒,他会帮你们母女,让那两个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狴犴作为刑律的化身,一定会让有罪之人统统伏法,那才真是一场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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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件绝对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